什麽?
走水了?
濃煙升騰而起,足以見得火勢之大,慌亂的喊聲從外院傳來,陸府的家仆們率先領著在座的貴賓往安全的地方躲躲。
“姑娘,我們怎麽辦?”香葉拉緊了沈昭月的袖子,她們位置靠後,家仆們且隻來得及看顧那些貴客,已有好幾人衝撞在一起,場麵混亂不堪。
“陸五公子,勞煩帶個路?”刹那間,沈昭月的右眼皮慌亂跳了兩下,可隨後就沉下心來,她們是不重要,但有陸恒墨在,就一定有人會帶她們出去。
陸恒墨轉了下輪椅,對著沈昭月挑眉一笑,“你倒是機靈,知道跟著本公子。走吧,不必跟那群勢利眼的東西計較。”
香葉這才發現,這位陸五公子似乎在陸家也沒什麽地位,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高台上的陸六姑娘早就被人護著帶走了,陸家其他人也都各有護衛在。唯獨這位陸五公子,孤家寡人,連個退輪椅的都沒有。
想到此,香葉站到了陸五公子的身後,問了一句:“公子,我幫你推著可行?”
“行啊。正好讓本公子歇歇手。”陸恒墨瞧了一眼香葉,小丫頭還挺機靈。
當所有人都從大門出的時候,陸恒墨帶著她們二人尋了一道幽深小徑繞了出去。然而,這方向卻是朝著那濃煙滾滾處走。
“陸五公子,咱們走得方向對嗎?”沈昭月已聞到了煙味,甚至感受到了一絲熱氣,不免有些擔心了。
“對。放心,不會把你賣了的。”剛才起的是東風,再過一會兒,該起西風了。
香葉順著陸恒墨的指示推著車,三人走著走著,突然就發現那火勢竟然轉變了方向,朝著剛才的高台燒了過來!
“這火勢怎如此大?”沈昭月皺眉疑惑。
“這誰知道呢?”陸恒墨此話說得戲譏,不過他竟是一路將她們領到了陸府側門外,並早已有一輛馬車等著。
“陸五公子,竟是提前給我們備好了馬車?”沈昭月在看到馬車的那一刻,愣住了神,她隻是暫居在謝家的孤女,陸恒墨與她亦僅僅隻見過幾回,便是看上了她這張臉,也斷然不會為她安排得如此妥帖。“未卜先知嗎?”
莫非,是姐姐?沈昭月望著眼前人,第一次細細打量起來。陸恒墨在未成為瘸子之前,亦是廣陵四傑之一。
“你猜呢?”陸恒墨見她一臉疑惑,倒是有些驚訝,她竟好似不知道謝長翎的心思一般。
不過提到謝長翎,陸恒墨仍舊有些不恥,看在剛才那小丫鬟推了他一程份上。陸恒墨覺得自己可以發發善心,因而在將人送上馬車後,又暗戳戳地提了一句:“沈姑娘傾城之色,怕是誰見了,都願意多護上一把。”
“沈姑娘,好自為之了。”這最後一句,陸恒墨說得輕巧,卻又鄭重。
馬車上,沈昭月垂首靠著車廂,腦子裏全是那一句“好自為之”,她隱隱覺得似乎有什麽事情超出了她的掌控,甚至會影響到她的計劃。
香葉坐在車上,時不時掀開車簾往外張望,陸府的火勢太大了,濃煙幾乎蓋住了半個廣陵城。“姑娘,咱們也太倒黴了。”
誰說不是呢?
陸府的帖子遞到了謝家,可幾位夫人竟都稱病未來,就連府中的郎君們都被謝長翎鎖在了北書房內,說是鄉試在即,不可分心。雖然此舉有得罪陸府之嫌,但沈昭月並非謝家人,她隻聽聞下人們說了兩句,心中有疑,但因著是陸婉盈親自給她下得帖子,因此還是獨自前來赴宴了。
“沈姑娘,公子讓我帶句話,說是明日陸家的宴席,您拒了便是。”沈昭月突然想起,前幾日衛安與她說得話。
上次她撞見陸恒墨時,謝長翎也在。兩人看著有仇的樣子,可如今再想,怕是老相識。
護著她?
是謝長翎要護著她?
為什麽?隻憑著她是謝家的表姑娘?
沈昭月越想,心中越害怕。她坐在晃**的馬車上,外頭是嗆鼻的濃煙,若非馬夫趕車快了些,她怕是要忍不住咳嗽出聲。
剛才陸恒墨提到了她的容貌,是這張臉嗎?不會的,謝長翎於京中為官多年,什麽樣的美人沒有見過?可上次,他中**時,不也對她做了那般事?
往日種種重現腦中,每一次的相遇、每一次的碰觸,他說得每一句話,他做得每一件事,樁樁件件混在一起,沈昭月的腦子都要炸了!
不可能的!謝長翎不可能喜歡她!絕無可能!
謝長嵐愛慕她,她尚且能借著四夫人與謝輕舟定下親事,便是最壞的事情發生了,她尚且能靠著老夫人離開謝家。
可若是謝長翎?她如何逃脫?沈昭月為自己的想法感到惶恐不安。
謝長翎辭官歸鄉,可他仍舊是謝老夫人最看重的孫子,是聖上欽點的探花郎,就連今日陸府之事,怕都有著他的手筆。
她與謝輕舟定親之事,謝長翎可知曉?若是知曉,他為何還次次接近自己?甚至答應幫謝輕舟過鄉試?
“姑娘,姑娘?”香葉伸手在沈昭月的麵前晃了兩下,沒有反應,難不成是嚇到了?香葉趕緊搖了兩下沈昭月的胳膊,“姑娘,咱們到謝府了。”
到了?
沈昭月慌忙抬頭,香葉一瞧,連忙問道:“姑娘,怎就哭了?不怕不怕,咱們都已經到謝府了。”
香葉拍著沈昭月的後背,一字一句地安撫著。見她如此擔心自己,沈昭月抬起袖子,擦了把淚,笑道:“沒事,剛被濃煙嗆到眼睛了。”
然而,等到沈昭月下了馬車後,她提著裙擺的手,死死地攥緊了裙邊。她沒有看錯,那能在側門處的男子,是謝長翎。
“二公子,是要出門嗎?”沈昭月努力調整著心緒,或許,或許隻是湊巧遇見罷了。
謝長翎見她臉色沉重,強撐著扯著笑容,他竟是不由心疼了一下,今日就該再找個理由,攔著她,不讓她去的。“不是,我在等你。”
這一句話,徹底打碎了沈昭月所有的假設,她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謝長翎,喜歡她。
謝家二公子,喜歡她。
這事對王嫣、對府中其他表姑娘來說,都是天大的喜事。
可對沈昭月而言,這份喜歡,或許會成為她離開謝家的最大阻力。
此刻,她恨自己當初的軟弱,就該在謝長翎當日輕薄她時,一針紮向他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