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茶館門外走了幾步,張升一就連忙追了上去,這還不容易遇見個貴女,他可不能錯過了。

“姑娘,等等。小生張升,是個秀才。剛才並非有意打探姑娘的身份,隻是瞧姑娘你一個女兒家在外,怕你遇上危險。才,多此一問啊!”張升收斂了眼中欲望,裝作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樣,繼續與沈昭月搭話。

香葉打心底裏,看不上這人。哼,一個秀才算什麽?

“張公子,你剛才幫了我,我很是感激。這裏共有十兩銀子,你拿去尋個大夫,開些藥吧。”沈昭月從腰間將錢袋遞了過去,就當是花錢消災了。

張升低頭看了一眼,那錢袋的繡樣精致,他伸出手去,竟是在拿錢袋的時候,故意想要摸了一把沈昭月的手背。

就在張升的手要搭上去的時候,一根竹竿挑開了張升的動作,順勢打在了張升的胸膛上。

錢袋掉落,沈明月腳下一踢,正落在了張升的腳邊。

沈昭月抬頭一看,是姐姐!“姐姐,我們走吧。”

沈明月的臉色不佳,這人竟然敢當街調戲她的妹妹,沈明月恨不得將他剛才那伸出來的豬手給砍下來。

但她們此時不宜惹事,沈明月冷冷地瞪了地上那人一眼,轉身與沈昭月一同往家去了。

香葉跟在兩人身後,臨走時,朝著那張升也瞪了一眼。本來還以為是英雄就美呢,原來隻是個被豬油悶了心的下流胚子!

三人走得急,剛才鬧了那一出,就怕被有心人留意到。

周圍眾人看了幾眼,見人都走了,也就散了場。

張升撿起了地上的錢袋,揉了揉胸口,剛才那女子使得巧勁,害得他胸口生疼。但現下,他更加肯定了,定是京城來的貴女,才會有女侍衛隨行。畢竟,這養一個懂些功夫,會些手腳的女侍衛,可是要花大價錢的!

“張升啊,你說說你,平白被人打了一頓,虧不虧啊?”剛才一起喝茶的桌上,早有人來看張升的笑話。

大家心中都知道,這張升啊,成日裏做白日夢,就想著有天靠女人發達呢!可也不瞧瞧自己幾斤幾兩,這小小的淮南哪有什麽貴女?就連縣太爺的女兒都看不上他,還肖想旁人呢。

不過嘛,桌上幾人相識一笑:“別說,就算是被打一頓,但要是能與剛才那女子翻雲覆雨一番,也值了。”

張升一聽此話,頓時就火冒三丈,他捏緊了手中的錢袋,已然是將剛才的女子當做了自己的所屬物,哪能任由旁人說葷話?他一巴掌拍在了桌上,大喝道:“閉嘴,她也是你們這些凡夫俗子可想的?”

眾人見他反應如此大,麵上雖不顯什麽,但心底都暗自發笑。

回家的路上,張升好幾次將那錢袋拿出來,上頭陣陣女子香,讓他忍不住猛吸了幾口,猥瑣至極。

到家時,牛二哥已經收了賣餛飩的攤子,正打著井水洗鍋和碗勺,見到她們三人回來,自是站起身來,笑嗬嗬地招了招手,見香葉手上捧著一大堆的東西,他連忙跑過去接了過來。

沈昭月與姐姐各自拿著幾件東西,倒也不是很重,就徑直先進了門。

到了屋子裏,沈昭月朝著門外看了看,隨後將木門關上,才拉著姐姐的手道:“姐姐,我今日聽茶館的人說,慶王被立為太子了。我擔心,擔心他……”

“不用擔心,我們在淮南,他一時半會找不到我們,且京城正值多事之時,他暫時沒空放下手來尋我們。”沈明月拍了拍妹妹的手,讓她寬心。

“皇帝已經病重,謝長翎本想自請去邊疆,但齊恒先他一步,得了皇帝的聖旨,親往邊疆,接替三皇子的職位。”沈明月剛去賣了帕子,自然也得到了密信消息。

上官遲不得皇帝信任。

沈昭月的腦中突然劃過了這麽一句話,她不由問出口:“明明是齊家害了我們沈家,姐姐為何還要與齊恒來往?”

沈昭月這一路上,曾好幾次想要問出口,但未曾尋到合適的時機。

“齊老太師的罪證,是齊恒回安陽時,偷偷藏於沈府老宅的。”沈明月歎了口氣,才解釋道,“齊恒雖是齊家人,可他自幼就不喜他的祖父,更厭惡齊家。”

沈昭月震驚不已,她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繼續說道:“可齊恒他……他不也保住了齊家嗎?”

“他雖恨齊家,可是他的母親還是齊家人。牽一發動全身,若是齊家倒了,不僅他的母親會受牽連其中,就連安陽的吳家也不可避免。”沈明月何曾不想報全家百口人之仇,但其中有多少人是無辜的,有多少人是有罪的呢?

沈明月坐在了椅子上,望著窗外,她忽而說道:“月兒,你可知我們沈家真正的仇人是誰?”

“是誰?”沈昭月追問了一句,難道除了皇後和齊家,還有旁人?

沈明月的掌心撫在了妹妹的臉上,她自己跌落進了淤泥中沒關係,隻是她的妹妹應當自在地活著,她道:“是權利,是人人渴求權利的野心,害了我們沈家。”

這世界上,大多數人的苦難都來源於上位者,大多數無辜的人都被卷入了關於權利的無形戰場上。

沈昭月愣住了,她沒明白姐姐的意思。

京城之內,皇宮內寢,皇帝早已癱軟在**,隻剩下了一口氣,支撐著。

“陛下,陛下,你竟是如此狠心,非要我們母子的命嗎?”嫻妃跪在殿外,為三皇子求情,他們魏家為了活下去,已經上交了兵權,她的哥哥長寧侯更是久病纏身,如活死人一樣躺在府中。

嫻妃恨啊!三皇子沒有錯,他隻是想活下去!身為寵妃的孩子,他唯有繼承皇位才能活下去!這宮牆之內,哪有什麽手足之情,父子之情,全是陰謀算計啊!

跪在冰冷的台階上,嫻妃突然懂了皇後在宮宴上的拚死一搏,她們都是母親,她們都想讓自己的兒子好好的活著,她們都沒有錯。

錯的,是大周朝。

“嗬嗬,嗬嗬嗬。”嫻妃苦笑了幾聲,她倉皇站起身來,似是一瞬間就瘋了,她站在殿外,從頭上扯下了一根銀簪,狠狠地刺向了自己的脖頸。

鮮血直流,倒在了台階下。

“嫻妃!歿了!”

小太監朝著殿內大喊一聲,躺在**的皇帝指尖微顫,他睜著眼睛,眼角處滑落了一絲淚。他突然想起來,自己第一次在宮外遇見嫻妃的場景,紅衣策馬的少女,說有朝一日要踏遍大周山河,成為女將軍。

他愛她,卻也更愛他自己。

三日後,皇帝下詔,將皇位傳給慶王裴玄,三皇子邊疆戰敗,有損皇威,念在其母的恩德,封三皇子為庸王,駐地安洲。

安洲,乃苦寒之地。

裴玄拿到詔書時,謝長翎問了他一聲:“陛下終究是心軟了。”

“是嫻妃用自己的命,換了她兒子的命。”裴玄收起了詔書,聖上駕崩,他如今已是大周名正言順的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