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謝府那日,沈昭月與謝輕舟一同辭別了二夫人,這些時日幸得她的照拂,兩人都不勝感激。
二夫人心下不舍,額外又添了一些銀兩給他們,“這一路天氣漸涼,若是缺了少了什麽,可得買齊了。”
兩人知道這是二夫人的一番心意,也未做推拒,收下了。
府外,備好了兩輛馬車,一輛放滿了行囊,一輛用來趕路。
沈昭月與謝輕舟同乘,因謝輕舟身上的傷口不易多顛簸,沈昭月吩咐人多鋪了一層軟墊。二夫人特地安排了一輛寬敞的馬車,剛好夠謝輕舟躺著歇息。
車上,謝輕舟說了一句:“月兒,等回了廣陵,我們就成婚。”
沈昭月愣了一下,隻偏過頭去,不再理他。
香葉正在車內收拾著東西,將那些日常所用的東西放置在暗櫃中,差點兒沒忍住要翻個白眼起來。她家姑娘說得對,六公子是不要臉麵的,做出那等事,竟還想著娶她家姑娘呢!
沈昭月朝著香葉說了一句:“這裏太擠了,你去後頭坐著吧。”
雖是寬敞,但容納三個人確實不易。
香葉“哎”了一聲,手心攥緊,不由有些發汗,她明白姑娘的意思,是讓她找個機會,跑出去。
可一想到,就此與沈昭月分別,香葉心底不舍。
“快去,我們也該出發了。”沈昭月又催促了一句,“等到了家,就好了。”
石頭坐在車前,也朝著香葉說道:“我駕車穩著呢,香葉姐姐你放心。”
知道自己定是要走的,香葉終是點了下頭,“那姑娘,你千萬要照顧好自己。”
香葉下了車,去了後頭的那輛馬車上。雖然堆著行禮,但尚且有坐人的地方。
“走吧。”沈昭月朝著馬夫喊了一聲。
等到車輪緩緩往前行時,車輪被石子絆了一下,車身搖晃,沈昭月撐住了手,掀起車簾往後看了一眼。
謝府門口,一襲青衣綠袍的男子站在路中,直直地望向她。
沈昭月嘴唇微張,驚詫之下,立刻轉身放下了車簾。
“月兒,可要用些水?”謝輕舟見她抿了抿唇,以為她渴了。
沈昭月搖了搖頭,“不用。”
等她再次掀開車簾時,身後的人已經不見了。一時間,她仿佛是剛才看花了眼罷了。
馬車轉彎,剛走到第一個巷子口。這一處巷子狹窄,想要將滿載貨物的馬車轉彎,隻能走得更緩慢些。
車夫隻得下馬,牽著韁繩,拉著馬頭調整方向。
香葉趁著機會,從馬車後頭翻身而下,一溜煙跑去了之前沈昭月與她說過的柳樹下。
樹下,是已經備好的馬車,但趕馬的人竟是鏢師。
王二是京城永安鏢局中響當當的人物,他瞧著眼前的小姑娘,又從懷中掏出了一幅畫像看了看,笑道:“你就是香葉?”
香葉愣愣地點了兩下頭,這人看著五大三粗,若非那一身鏢局的衣裳,還真人有些害怕。
“走吧。我這一趟鏢,沒想到是送個小美人呢。”王二做了個請的手勢,話雖說的糙了些,但他的人品可是毋庸置疑的,永安鏢局的名聲也不是擺設。
香葉上了馬車,頓時心底更有些感激,她家姑娘竟是為她想了這麽多。
馬車漸行,在出城門時,香葉忍不住從車簾的縫隙中望了出去,前頭是她家姑娘的馬車。
兩人一前一後的出了京城,往後的路就該她們自己走了。香葉摸了摸胸口,那些房契與路引都被她封進了裏衣的小兜中,淮南在廣陵的南方,氣候更宜人一些。
出了京城,官道逐漸荒涼,人煙漸少,沈昭月卻覺得心胸開拓了許多。她總算是出來了,往前走,大概兩三日的路程,就能到達一處驛站。
原本他們來京時,也曾在那裏歇息過片刻,用了一頓午膳。
回廣陵,並不急著趕路,自然該歇的時候,就要多歇。
一路上,謝輕舟因著傷口,不能久久保持一個動作不動,因而會暫時讓石頭停下馬車,讓他下來走兩步,緩緩。
原本兩三日的路程,在官道上生生是走了四日。等到了驛站時,已是黃昏了。
“石頭,暫且在此處歇個腳吧。”沈昭月下了馬車,與石頭吩咐了一聲。
等再往後走,官道就窄了,偶爾還會有的盜匪為患。雖說馬車上打著官旗,但也怕遇上不長眼的人。
“哎,香葉姑娘呢?”幾人下了馬車,石頭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去後麵的馬車尋人。
沈昭月也是一臉的著急,等追過去,石頭從馬車裏翻出了一封信來,“沈姑娘,這有封信!”
攤開一看,寫著香葉不願回廣陵,想在京城落腳。
她寫道:姑娘給了我身契,香葉自是不想回廣陵繼續做奴婢了。
石頭唾罵了一聲:“啊呸!姑娘待她這般好,她竟拋下了姑娘。真是沒良心。”
謝輕舟看了信,眼中不由有些疑惑,但此刻人已經不再了,又不可能再回去尋她。
“她既要走,那就走吧。”謝輕舟擺了擺手,將信撕碎了往空中一扔,“月兒,這一路你我相互依靠著就行。”
“先進驛站吧。”沈昭月扯了扯嘴角,並沒有順著他的話說下去。
白得了無趣,謝輕舟尷尬地點了點頭,“也好,這幾日吃著幹糧,嘴裏都快沒味了。”
謝輕舟進了驛站,點了碗大肉麵,沈昭月不喜太葷腥的,自己點了一碗素麵。
石頭與另外一個車夫,各自也點了些吃食。
“店家,且幫我們喂喂馬,明日也好趕路。”等到小二送茶水來時,沈昭月從懷中拿了一兩碎銀遞了過去,讓店家幫著打點。
“好勒。”有錢,就好辦事。
等到入夜後,沒了香葉在,沈昭月隻能自己打水洗漱,浸濕了帕子,擦拭著身子,門窗雖已經緊閉,但她總覺得似乎有人在隱隱窺探自己。
這麽一想,她也不敢再繼續了,匆匆洗了一把臉,又仔細檢查了下門窗,就去睡了。
沒有吹滅的紅燭,那靜靜燃燒的火光忽然閃動了一下,而後,驟然熄滅。
黑暗中,沈昭月隻覺得眼皮沉重,哪怕她想睜開,最後也隻能無濟於事地睡了過去。
“月兒,我們回家。”
耳旁一道幽幽的聲音響起,似真似假,虛幻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