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可還要去漣漪院?”衛安看著謝長翎停下的腳步,頭頂上剛剛滴落了兩三滴雨水,輕飄飄地砸在額上,怕是一會兒就該下大雨了。
謝長翎伸出掌心,連著有幾滴雨水落下,“走吧。”
秋日天寒,漣漪院又近水畔,隻怕夜間更為寒冷些。謝長翎突然有些後悔,將她安置到這一處院子。
說了聲走,抬腳的方向仍舊朝著漣漪院。衛安隻惱著自己,竟是忘記帶把傘來。
漣漪院內,小廚房飄出了陣陣核桃的香氣,彌漫在整個院子內外,就連避雨的鳥兒都忍不住飛向了屋簷下,嗅著香氣,嘰嘰喳喳地叫起來。
“咚咚——”
雨點落了下來,香葉隨手拿起廚房門旁的油紙傘,擦了擦手,就跑去開門:“二公子!”
門外,謝長翎與衛安肩上的衣裳都濕了些,香葉趕忙將人迎了進來,“這雨下得急,快請進來。”
香葉高高舉著傘,奈何個子不夠,隻能勉強遮住謝長翎的半個身子。
謝長翎輕搖了下頭:“不用,你自打傘就成。”
從門外到屋簷下,也就幾步路的功夫,謝長翎長腿一邁,就上了台階。香葉還想幫著衛安撐一下傘,可主子都不用傘,衛安自然也不敢用,朝著香葉說了句感謝,也跟著躲去了屋簷下。
廚房內的核桃酥剛剛放進爐子裏,沈昭月擦淨了手上的麵粉,腰間的圍裙未摘下,隻抬起門簾往外頭看了一眼,見到謝長翎時,不由眼神閃爍了一下。
“姑娘,我去拿幾條幹淨的帕子來。”香葉將傘遞給了沈昭月,自己順著長廊去了屋裏拿東西。
沈昭月點了下頭,撐著傘到了屋下,“二公子怎來了?”
謝長翎抬頭看了眼天,剛才還淅淅瀝瀝的小雨,此刻已傾盆而下,台階下的石板路上,亦時不時濺起些許的水花,打在了一旁搖擺的野花上。他道:“沒帶傘,想來躲個雨,可否?”
半路上起了雨,是該躲躲。
香葉將幹淨的帕子遞給了沈昭月,自己又另外將一條素帕給了衛安。衛安憨憨一笑,接了過去。
“香葉姑娘,若是方便,能麻煩討口熱茶喝嗎?”衛安小聲問了一句。
香葉點點頭,“當然方便,我這就去。”
衛安立馬也跟了上去,“我家主子喝茶有講究,我跟你一同去。”
等到兩人相繼去了小廚房,沈昭月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被落下了。徒留她和謝長翎站在一處,大眼瞪小眼。
“這個……給你。”沈昭月將帕子遞了過去,也不知香葉怎麽想的,竟是拿了塊她自己繡的帕子,帕麵上的小花繡的歪斜,連兩片葉子都扭曲著。這是沈昭月閑來無事,隨意繡的。
手心向上,拇指壓著帕子的一角,往上遞了過去。
大手覆蓋在她的掌心上,謝長翎懷著笑意接過,指腹卻在她的手上輕輕滑動了幾下,一陣瘙癢。
“多謝。”絲帕從麵頰處擦拭而過,一如她的肌膚般絲滑,謝長翎看到了那上頭的繡花,如此潦草,一眼就是是沈昭月的大作。
“剛我來時,遇見了輕舟,見他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可是你們……”謝長翎裝作隨意地提到了謝輕舟,眼睛卻緊緊查看著麵前人的反應。
沈昭月愣了一下,“我與他,沒什麽事。許是昨夜的事情,驚嚇到他了。”
她與謝輕舟的事情,本就是她的私事。她無心,說與任何人聽。
“上次二公子說,議親的事情,如今可有定下?”沈昭月雖對謝長翎放下了些許的戒備,但她既然打定了主意要離開謝家,自然也不願與謝長翎再有所瓜葛。
親事嘛……
謝長翎點了下頭,“快了。”
沈昭月眼睛一亮,揚起了滿臉祝福的笑意:“不知,是哪家姑娘?”
見她這般開朗,謝長翎剛剛還掛著微笑的唇角,頓時就收了回去,他的目光如鷹隼般直射進她的眼眸,問道:“你在意,她是誰嗎?”
她在意什麽?沈昭月麵上的表情微微一僵,不懂謝長翎的意思。
她有些不知所措地輕笑一聲,“嗬,我隻是隨口一問罷了。若是冒犯了二公子,那是我的錯了。”
謝長翎望著她,細細觀察著她神情的變化,那一絲隱藏的驚慌被盡收眼底,原來她還是對自己有所防備。
不過那又如何呢?
“等日後,你就知道她是誰了。”謝長翎幽幽地說了一句,他看中的人,自然隻會是他的人。
香葉早就泡好了新茶,先前就準備端過去,偏偏被衛安攔了下來。
“這茶涼了,可就不好喝了。”剛才香葉可是按照衛安的囑咐,用扇子扇風,散了會兒熱氣,這會兒再晚一些,茶水就會泛起苦澀了。
衛安摸著腦袋,隻覺得麵前的小丫鬟實在不會看顏色,沒看出他家主子想與沈姑娘單獨再聊一會兒嗎?
衛安還想將人攔一會兒,可抬眼時,見謝長翎的臉色陰鬱了些,立刻將移開了他擋路的身子,“是是是,香葉姑娘快送去吧。”
香葉抬腳跨過了門檻,心中嘀咕了一句:這二公子身旁的人,怕是腦子不夠聰明。
“二公子,請喝茶。”香葉將茶盞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
謝長翎看了眼漂浮在茶杯上的幾片葉子,最後還是端起來,淺嚐了一口。畢竟做戲,就得做全套才是。
雨聲漸漸小了。
“香葉,去屋內拿兩把傘來。”沈昭月吩咐了一聲。
謝長翎知道,她是在趕自己走了。分明昨日才救了她,真是沒良心的小家夥。
“二公子,雨路難行,還是早些回的好。”沈昭月被他剛才那一問,弄暈了頭。生怕謝長翎又自己聯想到什麽,隻想趕緊將他送出去,免得再生事端。
小廚房內的核桃香氣更加濃鬱了,謝長翎深吸了一口氣,“在做核桃酥?”
“呃?”沈昭月看了眼小廚房,隨即答道,“是。”
見對麵的男子拿了傘,但腳步卻一步未移動,沈昭月又接了一句:“還需要時辰才能做好。公子若是不嫌棄,我明日給你送一份。”
謝長翎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單手撐起了長傘。“好,我明日等你。”
親眼看見他們主仆二人出了漣漪院,沈昭月才鬆了口癱軟在椅子上。
麵對謝輕舟時,她從不感到心中畏懼。
可每次站在謝長翎麵前,她總有一種被野獸盯上的感覺。
“姑娘可是累了?要不,早些歇息?”香葉問道。
“不用,等做完了核桃酥,再歇吧。”沈昭月無奈,她既答應了人,東西自然要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