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晴空暖陽,打破了前幾日陰沉的天氣,最適合晾曬浣洗。

沈昭月將自己從廣陵所帶的行囊通通拿出來,梳理了一遍,因著放了許久,幾件冬裝都被壓實了,沒了蓬鬆軟和的觸感。

趁著秋日拍拍打打,由著太陽好好曬曬,等到冬日來了,才好穿。

香葉從外頭要了一根麻繩來,栓在兩棵大樹上,拉直了,正好用來晾衣裳和被褥。沈昭月念舊,特帶了一床慣用的絨被來了京城。麵料是她親自選的,用了粗毛的棉布,但內裏蓋得那一麵,額外又加了一層細軟料子。

殘荷敲門而入時,正瞧見主仆二人忙忙碌碌的模樣,兩人抬著一床厚被子,使勁往麻繩上甩去。

“來來來,我來搭個手。”殘荷連忙放下了手中的東西,跑過去幫了一把,三人合力,才將那被子晾好。

沈昭月忙活了半日,額頭上都積了層薄汗,“姐姐今日怎來了?”

自打與謝長翎不再對自己多有想法之後,沈昭月對殘荷的態度也恢複了最初時的親近。畢竟,當時若非殘荷的悉心照料,自己說不定都熬不過那場高燒。

殘荷遞了塊繡帕過去,“姑娘先擦擦汗,到樹蔭下坐坐。”

沈昭月接過了帕子,朝著香葉說道:“去倒些水來,昨日做的酥點也拿些來。”

香葉將被子拽了拽,又用藤編拍了拍被麵,聽到沈昭月的聲音,才放下手中的活,快步去了小廚房。

“前些日子,得了些上等的燕窩。我一人可吃不完,就想著給姑娘送些。”殘荷將剛才當下的盒子遞了過去,這些其實是她家公子要送的。

這越靠近冬季,京城的天就越是幹燥,得多補補身子,才能抗的住。謝長翎剛來京城時,時不時鼻子就流血,大夫特意叮囑他多吃些燕窩紅棗這些,雖說是女子補氣血的,但對男子來說,一樣可行。

這不,東西是一早就備好的。隻是沒尋到機會,送過來。

沈昭月一聽是燕窩,連忙拒絕道:“既是好東西,姐姐合該自己留著。我怎好意思收呢?”

香葉端了茶水和酥點來,笑著與殘荷說道:“新鮮的毛尖茶,還有我家姑娘親手做的芙蓉酥和棗糕,就是昨日麵沒有發好,這樣子看著差了些,口感卻是一絕。”

垂眸看去,盤子上放著三塊芙蓉酥,還有兩塊紅棗糕,殘荷隨手拿了一塊芙蓉酥嚐了嚐,外皮脆嫩,內裏鬆軟,倒是比仙鶴樓的糕點還好吃。

“姑娘的手藝,果真是好。”殘荷喝了口茶,在心底略微思量了兩句,開口道,“說來慚愧。今日並非是送燕窩,確實是有事請姑娘幫個忙。”

“是什麽事?”沈昭月連忙問了一句,殘荷請她幫忙,她自然不會拒絕。

殘荷揉了一下鼻子,很是不好意思道:“我與姑娘一樣,都是第一次來京城。與府中之人都不認識,就連夫人都快忘記還有我這麽一號人了。我想著夫人嗜好甜食,想送些去。這府外買的,太過平常。就想著能不能請姑娘教教我,我親自做些送去。”

沈昭月見她說得真誠,且這並非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她第一次到廣陵時,也是尋了好些法子去討四夫人的歡心,總得多去露露臉,才能讓人記掛在心上。

可若是要教,怕也得學上好些時日,這酥點看著好做,但想要手熟,也需要一兩個月才行。

“這都是小事,姐姐想學,隨時來就成。”沈昭月一口應了下來,“或者,我這幾日多做一些,姐姐可以先送去給夫人嚐嚐。”

“這……這怎麽好?畢竟是姑娘費心了。”殘荷搖了搖頭,心底卻樂開了懷,這沈姑娘就是心善,好說話。

沈昭月笑道:“我收了姐姐的禮,自然要全了姐姐的心意。本來我與香葉就貪吃,就是姐姐不來,我們平日裏也會多做些。”

“好,那不妨先定下。我三日來學一次,姑娘若是不得空,就在院門口掛個黃燈籠,我一看就知道了。”這一回,她家公子怕是歡喜許久了。殘荷暗自想著。

沈昭月點了下頭,又讓香葉將剛才端上來的糕點用油紙包好,“這些酥點,姐姐帶回去吧。不白跑一趟。”

殘荷歡歡喜喜地收下,小心翼翼地裝進了剛才帶來的小盒子裏。“燕窩不易長存,等姑娘用完了,我再送來就是。”

“要這麽說,倒是我占了姐姐的大便宜。”沈昭月將人送到了門口,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才回了院子。

香葉拍打著被麵,陽光下一層銀色的灰塵飛到了半空,她有些羨慕道:“能跟著二公子就是好,連燕窩都時有賞賜。”

“哦~”沈昭月幾步跳到了另一側的背麵,伸出個腦袋,打趣道,“那跟著你家姑娘我,就不好了?”

“呸呸呸,我家姑娘自然是頂頂好的!”香葉連忙拍了幾下嘴,解釋著,“在我心裏,誰都比不上姑娘。”

“瞧你嘴貧,我來拍被子吧。你去將燕窩燉起來,待會兒午膳,我們一起加餐。”沈昭月朝香葉聳了一下鼻尖,接過了她手中的藤編,自己忙活起來。

隻剛才香葉的話,讓沈昭月想到了什麽。殘荷便是再得力,竟能有吃不完的燕窩賞賜?雖隱約覺得哪裏不對,可今日天色實在是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沈昭月索性放空了腦袋,不去想了。

就當她,是難得糊塗吧。

殘荷提著東西回了院中,謝長翎還未回府。往日在廣陵,她家公子忙起來是日日都不回府的。但來了京城,倒是不論多晚,都回趕著回來了。

等到了夜色朦朧之時,衛安才挑著燈籠,送自家主子回來了。

謝長翎坐在書房內,從袖中抽出了信箋來回翻看,好不容易才辦完了護城河地的案子,今日城南就出現了燕國的刺客。

歎了口氣,隨手端起茶盞時,才發現桌上放了一盤酥點。

許是放了些時辰,外皮已有些碎了。

指尖輕撚了一塊,舌尖融化的味道,一如之前在廣陵時品嚐的甜美。

心頭的煩悶,即可就消散了許多。

“殘荷。”謝長翎喚了一聲。

殘荷已侯在外頭多時了,“公子有何吩咐?”

“這塊令牌拿著吧,”謝長翎將一塊腰牌放在了桌上,“方便你出府,總歸要常回家看看孩子。”

“多謝公子體諒。”殘荷沒想到,她竟能自己出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