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間的力道鬆懈,然而那一隻手卻扼住了她的下頜,幫她抬眸望向了在亭中的那一對璧人。

那處亭中,除了謝輕舟與張彩怡外,分明還有別的人零零散散地靠在亭欄上,可他們卻絲毫未曾顧及旁人的眼光,舉止親密,似是相識許久。

“你故意引我來此?”沈昭月的聲線低沉,隻一瞬間就想到了那張紙條的由來。

“不過是偶然撞見,喊你一同看場戲罷了。”齊恒在她耳旁輕笑一聲,今日本就是來走個過場,看看慶王府能有什麽花樣,未曾想還能有此收獲。

“他們謝家人一向見異思遷,你竟不知?”鬆開了挾製住她的手,指尖緩緩纏繞住了沈昭月的發絲,齊恒嗅著她身上的芬芳,“要我說,與一個庶子定親,不如嫁給我。”

“齊大人身居高位,想要什麽樣的女子沒有,為何偏偏要算計我?”沈昭月冷言質問,一手打掉了齊恒糾纏在發梢的指尖。

聽慣了沈昭月的拒絕,齊恒並不惱,“誰讓你的長相,如此合我心意呢?”

“沈姑娘,美貌於你這樣出身低微的女子而言,並非是件好事。”齊恒收回了雙手,規規矩矩地往後退了半步,他知道,若是再冒犯下去,這麵前的小美人可要真生氣了。

沈昭月自覺地倒黴,明明是他自己硬闖進了她的院子,現在可是徹底纏上她了。“齊大人,謝家的事,我幫了你一回。往後,你我便再無瓜葛。”

齊恒見她提到了謝家,不由嗤笑起來,“沈姑娘,你讓我如何說你呢?”

沈昭月不明白他的意思,此刻一旁有人經過,腳步聲漸近,齊恒立刻出手,抱著她往林間轉身,藏於深深的竹葉密林之中。

“若是謝家知道,是你出賣了他們。你還能,繼續待在謝家嗎?”

竹葉影動,發出陣陣如沙的聲響,沈昭月原本鎮定的神情,出現了細微的碎裂,這人竟是這般無恥!

“齊大人這是,要過河拆橋?”沈昭月說此話時,已帶著些咬牙切齒之意。

齊恒見她一副要吃人的模樣,倒是發了善心,再次鬆開了環抱著她的手臂,“我怎麽舍得呢?你那定了親的小郎君,如今都看上了旁人,我隻是擔心你,往後……在謝家,可不好過啊。”

最後一句話,頗為陰陽怪氣。

沈昭月的腦中閃過了剛剛所看的一幕幕,謝輕舟從未與旁人如此親近。

“我的事情,與你無關。”沈昭月說完,轉身就走。

在這裏,與一個瘋子糾纏,才最讓她不好過。

“京城繁華,人心易變。”齊恒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喊了一聲,“沈姑娘,可得三思啊!”

出了竹林,沈昭月抬眼望向了那亭子。

然而,人已經散去,謝輕舟與那女子皆不在了。包括剛才引路的侍女,現下也沒了蹤影,徒留她一人還在此處。

如此,她隻能憑著記憶,往回走去。

走著走著,沈昭月一時惱怒,抬腳就朝著路旁的石頭踢了過去。

然而,腳尖還沒碰到石頭,已有一隻腿擋在了她的腳前。

“這石頭,何故惹到你了?”謝長翎微微蹙了下眉頭,謝妍尋不到人,頗為擔憂,連忙跑到了謝長翎身旁,讓他來尋人。

誰知,正巧就看到她衝著一顆石頭發脾氣。這是謝長翎第一次,瞧見她生氣。

沈昭月那一腳並不輕,現下是結結實實地踢在了謝長翎的小腿上,分明她都感到了足尖的微痛,可眼前人隻皺了下眉頭。

“你……你可疼?”沈昭月一時慌張,她怎能踢謝長翎呢?

望著她麵上的擔憂,小腿上的疼痛雖一閃而過,但能讓她多心疼自己,也是好的。

謝長翎搖了搖頭,“不疼。妍娘在尋你,她很擔心。我們回去吧。”

提到妍娘,沈昭月急急點頭,怕是齊恒故意將他誘來此處,那侍女未必真的是慶王府的人。“抱歉,是我自己亂走,迷了路。”

可等到謝長翎在前頭帶路時,沈昭月看著他有些破腳的步伐,頓時心下愧疚,他好心來尋她,還無緣無故被自己傷到。

“我扶著你吧。”沈昭月快步走上前,將自己的胳膊伸了過去,“等待會兒到了地方,你再自己走。”

謝長翎遲疑了片刻,“這樣,怕是不好吧?”

說話間,謝長翎一腳踩在了坑上,身形不穩,差點兒就要摔下去。

沈昭月連忙拽住了他的袖子,任由他依靠在自己的肩上,“我剛那一腳,是重了些。你暫且扶著我,沒事的。”

“那就,多謝沈姑娘了。”謝長翎將手搭在了她的肩上,遠遠看去,更像是環抱住了她。

幽幽的蘭花香在鼻尖湧動,沈昭月感到謝長翎並未真的,將自身的重量都依靠在她身上,手心亦是虛浮地放在了她的肩頭。

若是從前在廣陵時,這人怕是早就不顧男女之別,將她摟住。

現在,謝長翎卻格外注重了男女之防,未曾與她太過親密。

京城繁華,人心易變。

若是連謝輕舟都變了心,那謝長翎應是早就不喜歡她了吧。

“二公子,你可知,輕舟近日都見了誰?”沈昭月沉默一路,等快到剛才的女院時,她忽而開口,問了一聲。

謝長翎移開了他的手臂,垂眸看向她,“父親為他尋了一些詩會雅敘,應是見了不少世家子弟。既來了京城,這些都是必要的應酬。”

謝輕舟往日不得謝家看中,如今卻是個香餑餑,沈昭月雖明白這些變動,可等到她真的瞧見謝輕舟與旁人嬉鬧時,她竟是有些後悔了。

後悔,隨著謝輕舟來京城。

“父親已尋了幾家書院,等過些日子,會送他去就讀。”謝長翎拍了下沈昭月的肩膀,一如家中的大哥哥般,貼心道,“放心,我與父親都會看顧輕舟的。”

聽著謝長翎的話,沈昭月隻得扯出了一絲牽強的笑意,她並非擔心謝輕舟的課業,可這一番話,她卻難以與人說。

沈昭月笑著,回了句:“我去尋妍娘了。”

剛才臂彎下的親昵,讓謝長翎流連不已,無人知曉他是多麽的克製,才沒讓自己將她鎖進懷中。

終有一日,她會回到自己身旁的。

月兒,我會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