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最後頭,沈昭月將人扶上了馬車,刹那間,撲鼻的香氣傳來,謝輕舟忍不住吞了下口水,“是什麽?”

沈昭月將食盒打開,讓香葉幫著在馬車內搭起了一張小矮幾,“剛剛熬好的雞湯,現煮的青菜肉沫粥,你嚐嚐。”

“我的好月兒,還是你最懂我了。”謝輕舟拿起勺子,嚐了幾口,鮮嫩香甜,胃口大開。

沈昭月見他囫圇吞棗般地吃著東西,趕緊勸阻了一句:“慢點兒吃。腸胃還需時間適應,你稍稍吃兩口,等回去後歇息一陣,再吃些。慢慢來,不能急。”

謝輕舟這才緩了緩速度,剛才猛地吃了幾口,雖舒坦,但確實有些胃中不適。“好好好,我慢些。”

等到謝輕舟吃得差不多了,沈昭月才讓石頭趕著馬車回府,叮囑道:“剛吃了東西,馬車走得慢些,別暈車了。”

石頭甩著馬鞭,“哎”了一聲,自家公子還真是命好,遇到沈姑娘這麽有賢惠的姑娘。

走到半道上時,香葉從一側拿出了一串長長的鞭炮,這是四夫人特地吩咐的,“放一掛鞭炮,讓大家都聽聽響,這運道啊,才好呢。”

沈昭月雖不信,但商賈之家,每當新店開業時皆是如此,這事也算是沾沾喜氣,熱鬧熱鬧。

劈裏啪啦響了一路,謝府的馬車雖多,但唯有謝輕舟這輛馬車派頭最足。大夫人親自來接謝長嵐回府,跟在謝輕舟後頭,吃了一肚子的灰,臉上瞬間有些掛不住了:“竟是丟人現眼,這還沒出榜呢,就大張旗鼓,還不怕到時候馬失前蹄,惹人笑話。”

謝長嵐躺在馬車內,人有些虛脫之相,他從未吃過這個苦,運氣又差,抽簽抽到了一間漏風的位置,這屋頂磚瓦雖是滴水不漏,但四周的牆卻有好幾處裂縫,夜裏禁不住是冷風颼颼,凍得他打著噴嚏,流著鼻水。

“母親,我好冷。”謝長嵐顧不得外頭的動靜,他現在隻想早些回府,泡個熱水澡。

大夫人心疼不已,催著馬夫快些趕車。可路上人多,這一會兒快,一會兒慢,晃得謝長嵐突然反胃起來,吐了一馬車。

華麗的車廂內,滿是穢物,泛著酸臭。連著大夫人衣袍上都沾染了許多,她隻得捂著鼻子,催著要回府。

謝府內,熱水早已備好,府醫亦是等候多時。

謝老夫人親自出來了一趟,先讓府醫給回來的郎君們看診,又點了艾草繞著每個人都熏了一圈。

謝輕舟回來時,因著吃了些東西,麵色已稍稍恢複了些,隻走路還有些腳步虛浮,謝老夫人誇了一聲:“不錯,早些回去歇著吧。”

而等到謝長嵐滿身髒汙的進了門,眾人皆是被他的狼狽樣子被嚇到了,大夫人隻遠遠與謝老夫人問了聲安,就匆匆回屋中換洗衣裳去了。

府醫屏著氣與他看診,“看脈象,應是感染了風寒。我開服方子,煎服七日可好。”

謝老夫人瞧他如沒了一條命的樣子,隻暗自歎息:老大家的,是個個都看著不頂用啊!

謝長嵐暈暈乎乎,最後是被人抬回了房。

四房內,謝輕舟先去看望了四夫人,答了幾句話就走了。沈昭月侯在屋外,又送他回屋裏洗漱,因著隻有石頭一個人在,她讓香葉也留著幫忙,自己則又去廚房親自熬煮了一份人參湯。

隻剛進廚房,竟是迎麵撞見了謝長翎。

她遲疑了一下,腳步一愣,本想著退出去。但她轉念一想,自己為何要退?沈昭月朝著謝長翎微微曲了下腿,簡單問候了一聲:“見過二公子。”

而後就徑直走向了灶火旁,人參須得用小火慢燉,她出門著急,石榴小院內無人看著火,今日才特意拜托掌廚的劉師傅幫了忙。

謝長翎提著食盒,原本這些東西隻需侍從來還就行,可他偏偏突然想自己來一趟。興許是那張信箋上的“月”字,讓他晃了神。

在看到沈昭月跨步進了廚房時,他竟是忍不住心中一顫,果真是她!

“劉師傅,可煮好了?”沈昭月繞過謝長翎,向正在做菜的劉師傅問了一聲。

劉師傅切著菜,朝著沈昭月呶了一下嘴,“應當是好了,沈姑娘先嚐嚐,看看可入味了。”

沈昭月湊近了爐子,打開,一陣撲鼻的濃香傳來,她特地加了些生薑進去,驅寒。

拿起勺子,盛了一碗。裏頭還剩下了一些,等晚一些給四夫人送去,剛好。

正想著,謝長翎走上前來,他剛才食盒裏裝的,亦是燉的人參鴿子湯。空氣中彌散的香氣,讓他站在沈昭月麵前,說了句:“我知,你還是關心我的。”

啊?沈昭月被他突如其來的這句話,嚇得往後退了一步。

她細細回想,自己這些日子可沒有見過他!

見她突然後退,謝長翎以為是沈昭月後悔了,卻不好意思與他明說,“今日送的湯,不錯。”

“二公子,我今日隻給輕舟送了湯。”沈昭月連忙回答著。

“沈昭月,”謝長翎往前又走了幾步,與沈昭月麵前低下了頭,低聲說道,“你到底是為什麽?”

為什麽?

到底為什麽呢?

謝長翎想不通,明明是她親自送來的,還留了信。現在,竟是又不承認了。

沈昭月被他問得昏了頭,這謝長翎又在發什麽瘋?難道是臆想症不成?

未等到沈昭月回答,謝長翎已是冷著一張臉,將食盒重重扔在了桌上,轉身離開了廚房。

沈昭月端在手裏的人參湯都差點兒灑了。她將爐子裏剩下的人參湯分裝好,又從劉師傅那兒拿了兩份蜜餞後,等她抬腳剛要走時,卻聽見劉師傅罵了一聲:“什麽?五兩銀子?這可是人參燉的鴿子湯,怎就五兩銀子?”

幫廚的小廝無奈道:“師傅,那林姑娘說就這麽多了。說是,日後再補。”

“呸!要不是她求著我幫忙,我才懶得理她。五兩銀子就打發了,以後我可不給她再做別的。”劉師傅將銀子收下,要說貴,倒也沒有,隻不過借著剛才沈姑娘送來的人參,切了兩片須子加進去而已。

沈昭月悶聲聽了一陣,想著剛才謝長翎的話,隻覺得自己運氣更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