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從草叢裏彈起來,從容不迫地掃掉身上的草屑,麵向盈盈俏立丈許外,貌美如花卻心毒似蛇蠍的美女笑道:“這麽巧!任大姐不是也要到廣陵去吧!我也是要到那裹去,大家結個伴如何?”
“逍遙帝後”任青媞笑臉如花的上下打量他,“噗哧”嬌笑道:“好瞻色,難怪謝玄看中你,隻可惜他沒看出你是短命鬼,更沒有看出你不知自量,你以為今晚可以逃過死劫嗎?”
又笑嘻嘻道:“告訴奴家,你是怎樣曉得有埋伏的呢?”
此女之狡猾厲害,他和燕飛知之甚詳,更弄不清楚她說的話是真是假,或隻是隨口胡縐,誌在拖延時間,待任遙趕來聯手收拾他。她或許是自邊荒集外便綴著他,不單看到他被柔然族女刺客伏擊,還以某種手法通知司馬道子的人圍攻他,總而言之,碰著她一件最簡單的事也會變得撲朔迷離,真假難辨。
心念電轉間,他耳鼓內響起一聲冷哼,立即認得是任遙的聲音,最古怪是冷哼聲全沒有方向的感覺,就像在耳鼓內發生,令他無從曉得任遙藏身的位置,如此以內功傳音入耳,他尚是首次遇上,可知燕飛對他的顧忌,絕非過慮。
他忍著要向四處觀看的衝動,知道任遙若有意躲藏,怎麽看也是徒然。
任青媞嬌嗔道:“說話啊!為甚麽忽然變成啞巴呢?”
說話時,忽然纖手從袍袖探出來,往下垂直,先伸出玉指指往西北方,手掌再急撥三下,似在指示他遁此方向逃跑,且須立即逃走。
劉裕糊塗起來,當然不會信任她,怎知她不是故意點一條死路讓他走,又或他若反方向突圍,偏落入敵人陷阱裹,更或許隻是想分他心神,另有詭計。
緩緩探手往後,從背囊旁摘下索鉤,好整以暇的道:“任後一方有多少人,不如全請現身出來,甚麽事也可以一次過解決,大家省點時間。”
長笑聲從後方高處傳來,正是任遙的聲音,隻聽他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死到臨頭仍敢大言不慚,收拾你需多少人呢?哈!可笑可笑!我任遙可以保證你不會哪麽容易斷氣,沒一、兩天絕死不去。”
劉裕沒有掉頭去看,而不用看也曉得任遙立在後方三丈許外高處的一株樹上,啞然失笑道:“誰在大言不慚?要見過真章方可分明,不過任兄至少有一點看得不錯,就是我劉裕是不會那麽容易死的。特別是在荒林野地,又是在深夜之時。”
倏地一把陰惻惻的聲音從右方傳至,道:“想不到謝玄千揀萬揀,偏揀了個蠢材作傳人,讓我王國寶看看你如何難殺吧!”
劉裕別頭瞧去,十多道人影出現在林木間,迅速接近,領頭者正是王國寶,其他人無不身手高明,全屬一流的好手,以如此的實力,即使沒有任青媞和任遙,已足夠收拾他有餘。不過他仍是夷然無懼,今晚他是一心要對付屠奉三和他的大批手下,論實力不在此刻麵對的敵人之下,故縱然換上眼前強敵,又落入包圍網內,他仍有信心突圍逃走。
他肯任所有敵人現身方突圍逃走,非是自負托大,而是想弄清楚對手的情況,他的索鉤奇技和純憑感覺作出反應的的靈手,方可以在樹林的暗黑裏發揮最大的威力。
任青媞嗔叱道:“蠢材!”
兩袖揚起,露出兩柄閃亮著青色的匕首。
劉裕不曉得她這句是否罵他不懂得依她指示逃走,不過已無暇分心去想,拔身而起,衝天直上。
隻要他犯上任何錯誤,或在判斷上有任何差誤,明年今夜將是他的忌辰。
風聲四起,前方的任青媞,後方的任遙,右方的王國寶和大批手下,同時騰空而至,向他攻來。
“當!當!當!當!”
燕飛從破碎的木門退出來,蝶戀花仍遙指房內的“女子”。
該女俏瞼含煞,雙目閃爍著邪異、狠毒和帶點瘋狂的異芒,狠狠盯著燕飛,手上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對長隻尺半許的鐵護臂,再沒有絲毫弱不禁風的模樣。
紀千千等全看呆了眼,想不到對方高明至此,不單能擋燕飛無堅不摧的一擊,還迫得燕飛退出破爛的房門外去。
紅子春等莫不精神大振,紛紛移位,堵截所有出路,附近把守放哨的武士亦全朝此地趕至,迅速布成包圍網,隻要對方恃本領闖出客房,會立即以勁箭招呼侍候。
隻有燕飛清楚,自己是故意退出來,因為對方仍是不折不扣的女性樣貌,不過此模樣並不能維持多久,他估計如此憑內功化雄為雌的邪異功法,應頗為損耗真元,等若外家功夫中的縮骨功,當須要放手力拚,便要原形畢露。
他正是要迫對方現出花妖的原形。
心中同時明白過來,難怪以方鴻圖的獨特本領,仍沒法把他緝捕歸案,皆因他不但能化為女人,還可以灑上香料掩蓋體味,不過卻沒想到尚有另半個方總,所以今次在邊荒集百密一疏,沒用上香料的招數。
人人瞪大眼睛瞧著她,除紀千千外,沒有人明白燕飛如何可以確辨她是花妖“變”的。
女子尖叫道:“你想幹甚麽?”
卓狂生移到燕飛身旁,笑道:“沒甚麽?隻是想看看姑娘的身體,檢查一下究竟是男還是女?”
紅子春搶到燕飛另一邊,也含笑道:“我是最懂惜花的人,姑娘若感到人多不方便,可由我單獨檢查,保證溫柔妥貼。如姑娘真身確是貨真價實的女人,姑娘的渡夜資是多少,我真金白銀的如數奉上。”
紀千千心忖,假如她打開始便不隱瞞身負武功,縱使她身手高明至能擋燕飛的攻擊,亦沒有人疑心她是花妖變的。不過她剛才卻裝出柔弱無力的慵懶模樣,此刻有此一變,已令人人生疑,對她當然不會客氣,還極盡侮辱的能事。紀千千聽在耳內,尤其本身是女兒家,當然不大舒服,可是她若是花妖,如何被辱也是活該。
其他人尚想說話,卻被燕飛的長笑打斷。各人在看燕飛下一步如何走之際,燕飛啞然失笑道:“這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同時摧發劍氣,鎖緊對方。
女子的眼神再次變化,變得冷酷鎮定,緩緩擺動一對護臂,以對抗燕飛淩厲的劍氣,搖頭道:“你是誰?我不明白你在說甚麽?”
直至此刻,除眼神外她仍徹頭徹尾是個女人,不露絲毫破綻,使其他人感到難以下手,隻好用言語試探。
燕飛好整以暇的道:“你以為殺掉方鴻圖,便再沒有人能將你繩諸於法嗎?豈知正是因你下手殺害方鴻圖,致會陷身此處,這不是叫冥冥之中,自有主宰嗎?”
除慕容戰和紀千千外,人人聽得一頭霧水,不明白燕飛在說甚麽?方鴻圖不是好端端在食堂內嗎?怎會已被花妖所害?而縱是慕容戰和紀千千,也不明白燕飛因何要於此時此刻,自揭方鴻圖的秘密,於事情有何好處。
女子瞳仁收縮,精光迸射,寒聲道:“甚麽方鴻圖,與奴家有何關連,你休要含血噴人?”
燕飛油然道:“我是否含血噴人,立即可以揭曉。方鴻圖正是因發現你可以變身作女人,又以香料掩蓋氣味的手段,方被你下手殺害。可是你卻不曉得,方鴻圖是由兩個人合成的,方鴻圖尚有位孿生弟弟,擁有他同樣靈敏的鼻子,正是這個失誤,令你不加掩飾,還膽敢留在旅店看熱鬧,致陷身眼前的死局,這不是叫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又該叫甚麽呢?”
卓狂生、姬別等人人聽得麵麵相覷,想不到其中有此轉折。
慕容戰和紀千千則心中叫妙,燕飛於此關鍵時刻揭破此事,不但不予人欺騙議會的感覺,反變成一種戰略的運用,生出對花妖的壓力,使他感到因果循環的神秘力量。
果然花妖臉色微變,雙目厲芒大盛。
“鏗鏗鏘鏘!”
包括紀千千在內,人人掣出隨身兵器。
燕飛暴喝道:“方總快來!看花妖還有甚麽狡辯的方法?”
慕容戰和紀千千更是心中叫絕,假若早前施毒之事非是花妖所為,當然弄不清楚燕飛在使詐。
“砰”!花妖終於露出狐狸尾巴,兩支護臂脫手射出門外,同時旋身一匝,不知用何種手法施放出一團又一團烏黑的煙霧,迅速把客房的空間掩沒,還透門窗擴散開去。
燕飛一聲長笑,蝶戀花閃電前挑,毫不猶豫迎上照頭照臉射來的一對護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