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6 天璣門主

我寧死不肯再接受那位劍術師父的教習,遭到了卿安無比強硬的抗議。

“不學了?”他乍一聽到我說這話,幾乎被我氣得快要笑了,“君凰,你可知道我把他從天璣門中請出費了多少力氣?”

我不知道,於是我愕然問他,“天璣門是什麽東西?”

卿安嘴角狠狠一抽,萬分無語,他磨著牙,盯著我,一字一句都咬牙切齒。

“天璣門你都沒有聽過?”

我比他還要震驚和不可思議,“聽過我還會問你?”

他毫不吝嗇地贈送我一個白眼,冷冷地嘲笑著我的沒有見識,“天璣門乃全天下最大最狠的殺手組織,成員遍布各國,個個出招狠厲,隻要是他們接的任務,從未出過任何簍子!”

我震驚且難以置信,“那個麵具人是……”

“天璣門門主。”

我的嘴巴張成了一個數字的零,感覺自己像是被雷劈了。

“門,門主居然也出外接生意?!”

……這真是一個上下平等、自食其力的組織!

卿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他喃喃道,“江湖盛傳天璣門主從不露麵,沒有一個人見過他的樣子,想讓他接生意更是難中之難,這次純屬是我僥幸,竟然在半路上遇到了他,剛好碰到他缺銀子……”

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看,我說什麽來著?

這真是一個民風樸素的組織,連門主都要出外奔波賣藝!

不過是一個民間組織的頭頭兒,我絲毫不覺得他可怕了,反倒愈發覺得他變態得很,拿了我們的錢竟然還敢撕我的衣服?!

娘之!

我撿起一顆話梅丟進嘴巴裏,恨恨問卿安道,“你給了他多少銀子?”

“十萬。”

“貫?”

“黃金。”

我“噗”的一聲把那顆梅子吐到了卿安的臉上去。

卿安緩緩地抬起了眼,再緩緩地抬起了手,他用一隻瑩白細膩的手掌將自己的臉緩緩地抹了一把,末了緩緩地道。

“君凰,你是不是真的十分想死?”

我往後退,一臉的誠懇認錯之意,“別衝動,我,我,大不了你也吐我一臉就是!”

他再次成功地被我惡心到了,手指咯咯作響,眉頭更是皺得快要斷了。

我也自知失言,卻退到無路可退,退到房門口了,索性一腳將房門踹開,兩隻手抱著門柱。

這個姿勢看似不雅,其實是很有講究的——接下來他如果對我好聲好氣,我自然可以笑一笑便再進去,可如果他接下來依舊是這副樣子,那我隨時可以趕在攻擊到達之前撒腿撤離……

占據著進可攻退可守的位置,我抱著門柱對卿安說道,“你看,你總是這麽沉不住氣。十萬兩黃金你都為我花了,還在乎這一顆梅子?”

我說得理直氣壯,且痛心疾首,哪管它們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卿安擰眉眯眼,咬牙切齒,“那十萬兩你日後要還我的。”

我愣了愣,有些不確定自己聽到了什麽,就見卿安獰笑著又重複了遍。

我崩潰,“……別搞笑了,我根本身無分文好嗎!”

這樣的談話不是我想要聽的,我撒腿就要撤離。

卻被卿安不知用什麽玩意兒勾住了腰,他施力要將我往後拖,我哪敢過去,忙不迭地抱緊了門柱,死活都不肯撒手。

卿安冷笑著逼問,“你還學不學了?”

我被他勒得大口喘氣,“不,不學……”

他稍一使力就將我的脖子勒出了一道印記,我痛得直想罵娘,到了嘴邊的話立刻就改成了“不學我怎麽對得起你?!”

他怒氣稍霽,冷哼一聲,手腕一鬆,這才放開了我的脖子。

我揉著痛得火辣辣的脖子,眼淚汪汪,內心卻是如狂風過境一般的憤怒不已,他奶奶的我究竟是不是一國皇女?!!!

身後那位卻還在警告著我,“要學便好好兒的學,若是你消極怠工,我必不饒你。”

不饒你表妹的!

我內心有熊熊怒火,卻無處發泄,於是隻好邊揉脖子邊恨恨說道,“十萬兩請回一個見不得臉的?你倒是真會替我花銀子!”

“看臉?”卿安幾乎是立刻就對我嘲笑了回來,“天璣門主,殺手裏的第一,你以為憑你我之力就能取下他的麵具?”

連卿安都打不過他?!

我隻覺觸目驚心,驀地想到下午那離我脖頸不過幾寸的劍尖,身子忍不住抖了一抖,嘴裏卻是條件反射般地頂了回去,“你看不得我便也看不得?敢同我打賭麽你?不出三日,我定要看看他是何樣子!”

卿安再次洞若觀火地笑,“賭你那十萬兩銀子?”

“沒錯!”

他看了看我,冷冷翹唇,“你根本就摘不下,打這種賭毫無意義。”

沒等我再搭腔,他鄙視地看我一眼,漠然拂袖而去。

我站在他的身後,一邊肉疼我的十萬兩黃金負債,一邊惱他著實可恨得緊,轉身彎腰抄起一把黃土,狠狠朝他擲了過去

我罵,“慫樣兒吧你!”

卻被風一吹,盡數吹到了我的眼睛裏……

嗚嗚嗚嗚,這日子真他媽的沒法過了!!!

從卿安書房裏麵退出,我去看了看小七——小七就是那個被我從村子裏帶回來的男孩子——他背上的傷依舊尚在調理,卻睡得很好,眉宇間終於不再那麽木然,反倒多了幾分人氣。

我看得心下寬慰,覺得自己總算做了件好事,嘴角不由地牽出了一抹笑意。

既然來了,我順便讓醫者為我治了治手上的傷口,抱著一瓶擦傷藥酒回自己房間去抹自己的脖子。

梳洗沐浴,抹完脖子,已經是夜深人靜了,想到明日上午還要學習如何躲避,我拖著累得像狗一樣的身子朝床榻爬去。

一夜無話,白天太慘太累,一挨著床我便睡得又死又沉,睡夢中隱約覺得有什麽東西摸我腦袋,卻不甚清晰。

我當時正夢到自己在啃小油雞,毫不猶豫地便抓了過來,扯到嘴邊一口就咬了下去。

朦朧中聽到似乎有什麽東西低唔了聲,我手中的那樣東西也當即僵了一僵。

我咬了咬,索然無味,又舔了舔,還是如此,嘴裏嘟囔了句娘的,翻了個身,繼續入夢啃我的小油雞。

我這一夢就直接夢到了早上去。

下午是學劍術,上午是學躲避,教我躲避之法的師父不是下午那個戴麵具的,而且他教的是怎麽躲開別人攻擊,而不是他要對我進行攻擊,我很放心,吃了早點便蹦蹦跳跳地到荒無人煙的練習場地。

剛一跑到,我就看到了一襲黑衣。

玄衣如墨,金色麵具,那個昨日對我做出古怪舉動的劍術師父,正正立在場地之中。

我隻覺當頭一道雷劈。

二人對麵而視,我心下實在憋悶得很,麵上卻是極力盈出盡可能誠懇體貼的笑來,我委婉而又不失禮儀地問道,“師父您是不是來早了些?”

玄衣師父不應聲,麵具覆臉,他冷冷地看著我,就像是我剛才問的那句等同於空氣。

我握了握拳,很不甘心,於是決定將提醒變得直白一些。

我說,“是這樣的師父,我這兩日來日日上午,都是在學習躲避……”

偷眼看他,他還是不動,也不語,一副想要從我身上盯出一個洞來的樣子。

我不知道自己有什麽好看的。

低頭自我檢視,玄色衣裙,莊嚴華麗,卿安這人雖惡趣味了些,為我準備的衣服卻都是上好的款式和料子。

見自己的妝扮並無差池,我愕然抬眼看他,就見他眼眸一轉,瞥向我的腰側,眼神仿佛若有所思。

我眉毛一皺,忍不住捂住腰往後退了幾步。

“你要作甚?!”我的嗓音驚恐而且戒備。

他沒動,佇立原地,似乎訝異於我怎麽反應這般巨大,抬眼睨我,嘴唇一抿,逸出冷冷一嗤。

我有些尷尬,自覺是小人之心了,卻也沒台階可下,於是抬手摸了摸鼻子。

他看了一眼我被層層紗布纏滿的手,眸色一動,卻也沒有多說,轉身便走,“我來教你躲避。”

我推卻,“不用,不用了您——”

話沒說完,他一個冷厲眼風掃了過來,我拔腿立馬跟了上去,“君凰十分感激!”

一國皇女做到我這種地步,也真是……可歌可泣,他奶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