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你來做小

寧王殿下居然會給連夜送來十數位美人,這實在令我詫異得很,我詫異,所以手上力度一時之間沒有控製好,禁不住便狠狠在連夜的腰身上擰了一擰。

連夜吃痛,悶哼了一聲,眉眼間卻帶著笑,好似頗為高興。

“你可是在吃醋?”

他往我耳邊又湊了湊。

我最近不愛吃醋,我最近愛裝英雄。

不都說英雄應該“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麽,我冷著一張臉,從連夜的懷裏掙了出來,淡淡地道。

“既是如此,陛下就更該快些起身,讓美人兒們傻站著等您,未免有失分寸。”

連夜盯著我,似乎很是認真地想了一想,末了,他點一點頭。

“也對。”

話音落定,竟然再也不磨蹭了,徑直就起了身。

立在殿外的李公公聽到了動靜,帶著小太監和筱玉進來為連夜更衣,筱玉朝我投以“果然還是風史厲害”的眼神,我抿了抿唇,想笑,卻居然莫名其妙沒能夠笑出來,遂低低說了一句。

“陛下隨意,微臣在殿外候著。”

沒等連夜應答,我施了一禮,轉身便疾步走了出去。

殿內的空氣似乎不大夠用,出得殿來,我才覺得呼吸順暢了些,抬眼朝遠方看了一眼,天際微白,晨光熹微,必須去上早朝了。

朝陽殿上,百官林立,所有人都一聲不吭地望著端坐在輪椅之上的寧王連潁。

前文已述,連夜和連嫣,是同父同母的兄妹,而今日突然還朝的連潁,卻是先皇在位之時另一位皇妃所生。

連家男子,美貌傾城,連夜是個不妖而媚的主兒,連潁也是。

隻是,他雖龍章鳳姿,鳳眼,柳眉,櫻唇,卻是個殘疾。

唔,好吧……

我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他這次回來,坐在一尊白玉輪椅上麵。

我以為,他若腿腳沒事,必不敢如此麵聖。

而那些文武百官,和我一樣八卦,看的不隻有他的臉,也有他的腿。

大家該都是在好奇這幾年來他在知州遇到了何事。

我手握狼毫,眼睛不時看看坐在輪椅上麵的寧王連潁——他麵色白皙,秀美,睫毛很長,唇角微翹,一襲墨綠色錦服,當真是一位俊俏至極的皇家公子。

可也正是這麽一位看起來很是出塵脫俗的雅致公子,他給連夜送來了十二位妖媚無匹的女人,那些女人,一個比一個美,也一個比一個媚,看得我莫名其妙喉嚨直癢……

好想罵人。

寧王連潁很俊俏,也很生猛,他要送給自己哥哥美人兒,卻不是在私底下悄悄送的,而是堂而皇之地搬到了朝堂之上。

這不,現下我們麵前就站著那麽十二位美人。

我不會是剛才恰好說了那些百官在看連潁的臉和腿吧?

唔,他們更在看那些美人兒。

打從左手方向數起,第一位美人丹鳳眼,第二位美人水靈靈,第三位美人水蛇腰,第四位美人九頭身……

美,隨隨便便拖出來一個,隨隨便便看她們一眼,都隻有一個字,真他娘的美!

我捏了捏手裏的狼毫,憤憤收回眼來,隻覺得手中寫出的字一個比一個難看,說不出的麵貌醜陋。

我再捏了捏筆,眼角朝龍椅上那位看了一看,身著明黃龍袍的那位正唇角微翹,似笑非笑地望著殿下諸美。

他那雙素來清澈如水的鳳眼,神色莫名。

隻是一眼,我莫名就更加覺得心底堵得慌,手臂一動,不防間竟將手邊硯台甩了下去,“咚”的一聲巨響,墨汁飛濺,回聲震耳得很。

所有人都齊齊朝我這裏看了過來。

“風史?”龍椅上麵坐著那位笑了一笑,凝眸向我,俊臉之上依稀有愉悅之色。

我看他一眼,抖著嘴角回道,“微,微臣手滑,惶恐,惶恐……”

他示意無妨,抬手讓李公公將混亂局麵收拾了。

眾人目光重又回轉寧王連潁及連潁所帶來的諸位美人身上,連夜似笑非笑又凝視我片刻,這才收回了視線。

我垂著頭,咬了咬唇,隻覺得自己委實丟臉得很。

抄起狼毫,正要繼續記錄,卻隱隱覺得有一道目光凝在我的臉上,久久不去。

我困惑抬臉,正看到白玉輪椅之中的寧王殿下眼角微挑,正灼灼看我,和連夜頗有幾分相似的那雙多情丹鳳眼裏麵,盡是興味。

我的手又是一抖,生怕再次出糗,趕緊抬臂抱住了剛被李公公撿起來的端硯。

等我再轉過頭時,寧王連潁早已收回視線,正麵朝陛下侃侃而談,隻是那風流蘊藉的眼角眉梢,依稀掛著幾分笑意。

他噙著笑,嗓音優雅地道,“多年未見,皇兄依舊豐神俊朗,風華無雙,王弟無甚禮物可送,想來想去皇兄至今日也尚未立妃,該是為國事太過操勞,遂貿然選了這幾位女子送進宮來,聊表關切之心。”

尚未立妃?前一段連夜昭告天下說欲同我成親你丫的沒有聽到?

我暗暗在心底罵了句靠,重重蘸了一筆的

墨,低頭恨恨寫我的《要錄》。

整個早朝下來,我的手不停寫字,事無巨細地不斷記錄著寧王闊別多年之後與陛下的這一次會麵,可是,寫字的同時,我的腦子並沒怎麽轉。

我隻顧在腹誹寧王連潁所說的每一句話,並在心底對他進行著抵抗。

寧王連潁說,“皇兄憂心國事,不急立妃,這自然是我連國子民的福氣。然,皇帝乃一國之主,古人有言,家國天下,自是先安了家才好安國。”

我冷冷地在心底鄙視他,先安了家?

你隻比連夜晚半個月出生,不正也和他同歲?你可有安家成親?

寧王連潁說,“皇兄莫要再推辭了,這些女子,盡是我知州境內身家極好的名門淑女,莫非一個都不能入皇兄的眼?”

他的皇兄鳳眼微動,依舊是笑,視線卻是朝我睨了過來。

“關於此事,風史怎麽看?”

寧王連潁一並看我,眸中含笑,嘴上卻道,“皇兄幼時便與風史交好,王弟未曾料到,時至今日,竟也這般親近。”

連夜沒應他聲兒,唇角翹著,正望著我,靜等我的回答。

我捏了捏手裏的筆,心中莫名堵得慌,我氣息不順,遂回答得頗有幾分氣悶,“陛下的事,自然陛下做主就好。”

“哦?”連夜挑起眉尖,似有微笑之意,他鳳眼微閃,頗有幾分觸類旁通地道,“那麽依你之見,朕若說好,那便是好?”

“自然。”我掐了掐掌心的肉。

“這樣……”連夜笑意漸漸變淡,他望著我,緩緩地道,“那你我婚約如何是好?還是,你甘願嫁過來做小?”

我愣了一愣,萬沒料到他竟會當眾提起這茬,一時竟沒法應了。

寧王連潁臉色也是略略一變,轉瞬重又恢複自然,他輕笑一聲,盈出了一臉的茫然之色,“皇兄同風史之間……竟有婚約存在?!”

一副如何也難以相信的表情。

他演技真好。

連夜最後睨了我一眼,收回視線,正正看向連潁。他輕輕地笑,“可不是麽。朕前陣子發了詔書,說非她不娶,王弟未曾見到?”

連潁自然說未,且說得可信度十分的高,“王弟從未接到過任何相關詔書,否則……”他抬眼再度看我,一派羞愧之色,“否則怎會帶她們來準皇嫂麵前班門弄斧?”

準皇嫂?這口改得可真是快。

我在心底默默哼了一聲。

連夜倒沒計較他班門弄沒弄沒斧,隻淡淡一笑,重複著道,“詔書未曾接到?”

連潁點頭,回答得水到渠成,“委實未曾接到。”

“好一個未曾接到!”連夜的笑突然之間就斂了起來,轉瞬變成一派陰冷的怒氣沉沉,他冷冷地道,“知州乃連君兩國毗鄰之邊境重鎮,卻接不到朕自京師發出的詔書?連潁,你莫不是在接君國發出的吧?!”

頃刻之間,連夜就變了臉,不止將我弄得愣住,寧王連潁也是瞬間麵色一白。

他坐在輪椅上麵,不方便跪,高呼一聲“王弟不敢”,那十二位美人便齊齊跪了下來。

連夜霍然站起,冷冷拂袖,“不理詔書,罔顧皇命,左安!朕命你徹查此事!”

左安當即叩頭領旨,連夜甩袖而去。

望著他怒氣沉沉離去的身影,又望了望殿下那瑟瑟發抖的十二位美人,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怔怔。

我好像……有些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