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原本是一場誰也沒想到的即興表演。
陳可窩在被窩裏, 雙眼看著屏幕。
這幾天她忙於學校裏的一個科研項目，卻也聽說了網上的風風雨雨。
——說實話，有點累。陳可覺得。
無論是對於繁忙的現實生活，還是對於層出不窮的、與易晚有關的掐架。不斷發生的爭吵與質疑讓她這個生活重心在三次元的初心追星者有些疲於應對。因一場綜藝而產生的好感是有限的, 隨後所經曆的網絡紛爭則是對粉絲本身情緒的消耗——不隻是對於陳可, 對於其他粉絲, 也是如此。
不是因為她們不喜歡易晚了, 隻是因為——太累了。
於是直到今天空閑下來、又在首頁刷到喻容時等三人的微博後, 陳可才想起來、並打開了屬於虹團的直播間。
直播間的鏡頭有些搖晃, 因是被薄絳握在手中。可這點搖晃卻無傷大雅，甚至帶給了陳可更多的親切感——這場直播並非傳統的、來自偶像的節目放送，而是易晚像一個朋友一樣、在向她直播自己真實的生活。
鏡頭裏的燈光也不刺眼，而是柔軟明亮。練習室的牆角則扔著一堆雜物。真實感與貼近感被升華到了最高點。聽筒裏傳來聲音：“易晚，你的鋼琴……”
——鋼琴？
陳可一愣。她看見易晚坐在一座鋼琴前。他穿著寬鬆的T恤，看著黑白琴鍵, 認真的模樣規規矩矩, 像是正在接受考試的好學生。
而放在他的手邊的……居然是一疊撲克牌？
陳可有點懵逼。
撲克牌？
直播間的彈幕刷得很快。陳可花了點時間才辨認出彈幕被刷得快的原因——今天的直播內容居然是特長表演。在節目開始前，每個虹團的成員在一張卡片上親自寫下自己的個人特長。接著，工作人員會按照順序將它們一張張地翻開，並讓成員們進行即興特長表演。
於是丁別寒翻開了即興舞蹈，池寄夏翻開了即興表演，薄絳翻開了即興繪畫, 安也霖翻開了即興說唱。每個人所抽到的幾乎都不是自己簡曆上所擅長的方向，卻依舊被完成得極為出色。
“不得不說小池簡直是全方位的天才。”
“薄絳也太絕了吧！！”
“之前聽說他的畫在拍賣會上被賣了一百萬, 果然是名不虛傳。”
或許是前麵幾人的表演狠狠地拔高了眾人的期待值。在坐在最後的易晚出場抽簽時, 眾人在好奇中, 也有些泄氣, 甚至討論起了八卦。
“我聽有人說易晚是團裏最劃水的……他會有什麽即興特長？”
“嗨呀，其實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擅長的東西，也不能說是劃水……”
“不過論其他幾個技能，剛才幾名成員都是天花板級別的能力了吧。在這樣幾個怪物旁邊，易晚沒什麽特別出色的技能也算正常。”
“剛才易晚是最後一個交牌的吧，看他猶豫了好久。是沒有什麽即興才藝嗎？”
“我看網上說易晚就像是學校裏那種死讀書的學生……”
直到她們看到易晚交上去的卡牌。
“即興撲克牌魔術？”
眾人懵逼了。
“？？？易晚還會魔術？”
“有點好奇了。”
“搞魔術，搞求生，易晚真是一點作為男團成員的正事都不會做。”有人酸溜溜地道。
然後她就看到易晚在抽到屬於他的項目後，做了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舉動。
他請工作人員為他找來了一台鋼琴。
眾人：？？
有什麽魔術是隻能在鋼琴旁表演的。
工作人員似乎也沒想到易晚會要來一架鋼琴，這讓他們也有些疑惑，不過他們還是履行了易晚的要求。
陳可看見易晚正在鋼琴前仔細地洗牌。方才知道來龍去脈的她也有些疑惑，不知道易晚要做什麽。
易晚低著頭在洗牌。他將一部分牌放到了另一邊，手指白皙修長，眼眸認真，像是一個科學家在處理自己的研究成果。
“之前說到即興節目時我有點苦惱。考慮到我隻有記憶力比較好，於是就選擇了這個‘魔術’，也算是能把表演組合起來。”易晚對著鏡頭道，他看起來有點緊張，“比如……”
“你能幫我抽出三張來麽？”他對安也霖說。
屏幕裏的安也霖不明就裏，從其中抽出了三張來。他所抽出的三張牌分別是梅花5、紅桃3、黑桃3。易晚拿著它們，對著鏡頭展示。
陳可有點懵。
抽牌是什麽意思……性感荷官、在線發牌？
彈幕裏也在迷惑。終於，易晚將三張牌放在了鋼琴凳上，道：“第一首飽含的旋律，5、3、3。”
他沉思了一會兒，手指在琴鍵上跳動！
……當如水的旋律流出後，陳可驚住了。
第一首曲子……肖邦的《夜曲》？
不止陳可，其他人也震驚了。在第一段旋律結束後，易晚又洗牌，將它遞給了薄絳。
薄絳奇異地看著他，也抽出了三張牌。
梅花6，紅桃3，紅心A。
易晚收回三張牌，沉吟一會兒，開始演奏。
他指法純熟，沒有一點錯疏。
“《夢中的婚禮》！”有人在彈幕裏說。
這種“即興魔術”的方式可謂是新穎極了。如果說第一段、第二段還能被有心之人說成巧合，那麽等到第三段、第四段、乃至第七段時，彈幕裏已經沒有人敢再開口質疑了。
無論是怎樣隨機的抽牌，易晚似乎都能在世界上茫茫的曲庫中，找到一首與之中的音節所對應的旋律。而更可怕的是，無論Hela是怎樣的旋律他都能熟練地進行演奏——他的手指在琴鍵上飛舞，那些音符也就隨之活了過來。
終於，有人在彈幕裏開口了。
“……天啊，易晚腦袋裏的曲庫……他的知識量，簡直就像是百度變成人跑出來了……”
“……我當時看荒野求生綜藝時也是這麽想的。”
“救命，不隻是曲庫跑出來了。他還會彈！”
“而且隨機匹配都能匹配上……易晚就是活生生的百度搜索吧？之前荒野求生綜藝時，他不也是如此麽？什麽冷僻的破知識他都能想出來用上。”
“我承認這是魔術了……這簡直是神跡！”
唯有陳可注視著易晚的臉。
生活中的勞累、與人爭吵時的疲憊仿佛都在這一刻褪去了。她隻安心地聽著易晚指尖流瀉出的曲子，看著易晚的側臉。易晚始終垂著眼，沒什麽表情。
就像他在求生綜藝裏時的模樣。
可就是這樣始終平靜、平淡的神情反而讓人覺得安心。
終於，易晚停下了對第九段旋律的演奏。屏幕裏工作人員掌聲如雷。
彈幕裏也是一片尖叫。
“這個‘魔術’太牛了啊！！”
“牛逼！！！”
稱讚之聲淹沒了整片屏幕，將那些曾經的質疑與無聊的八卦都刷了上去。這種新奇的形式與嫻熟的技能所導致的空前盛況一勝其他人表演時。網友們發彈幕的手速快得仿佛要飛天。陳可幾乎看不清疾馳而上的字幕。易晚在屏幕裏則道：“因為我的記憶力比較好……”
“別謙虛了，度神。”
“從荒野求生到鋼琴……你是百度本度吧？”
“會複製粘貼有什麽了不起的？”還有黑子在不甘心地挑食，“有本事就自己即興寫……”
終於，易晚從那疊撲克牌中抽出了最後的三張撲克牌。
梅花3，紅桃5，黑桃A。
他看著那三張牌許久，最終道：“關於這三張，我好像想不起有什麽符合這個旋律的名曲……”
表演到此結束，網友們有些遺憾，不過覺得這也足夠了。可易晚繼續道：“不過……”
“……我以前寫過一個曲子，其中有句旋律。不過時過境遷，一切都變了。”易晚說，“就把它的調子改了、詞也改了，送給大家吧。”
黑子：……
粉絲：“噗嗤。”
易晚垂眸看著那三張撲克牌，終於，他看向鏡頭，表情認真。
“那首曲子是我出道前作的。原本表達的是對未來的期待。不過過去已經成為了過去。這段旋律，也改成送給我自己的旋律。”
“謝謝到此為止的歲月，也謝謝你們，一直都在。”
陳可看著屏幕。她看著易晚坐在鋼琴前，彈奏著那段有些許耳熟的旋律。易晚閉著眼，過去總是無表情的臉上有些柔軟。
曲子清新、明麗、柔軟，讓人想起七月的夏天、橘子汽水、在陽光下手牽手行走的少年與少女。虹團其餘四人坐在易晚身邊安靜地聽著，陳可看著這個畫麵，忽然覺得很開心。
那一刻她心底裏像是有一陣夏風吹過，將之前的煩惱也吹成了葉底盛開的花。
那些網上的爭吵與粉粉黑黑、那些彈幕並不是她生活的全部，不是麽？她來這個直播間裏，來看這些，也不是為了證明什麽。不是為了爭吵什麽。
一個人喜歡一個愛豆，隻是因為他能給自己帶來明亮與快樂，僅此而已。
她捂住眼睛，終於開心而單純地笑了起來。
真好。她想。
直播間裏的眾人也靜了。直到有一人發出了一條彈幕。
“……我覺得這段曲調有些耳熟，不過直播間裏的曲調更加好聽，但是……”
“……我以前是北極星。之前薑北在發布A.T.的練習視頻時，好像也即興創作過，說這段是他自己原創的。”
兩條彈幕一石激起千層浪。
……
即興表演結束，眾人向易晚鼓掌，其他幾名隊友也是不可思議。不過這次看易晚最久的人，變成了薄絳。
易晚猜測或許是因為薄絳對於“學霸”有著天生的好感。
“易晚，你跟我來一下。”章漸華站在門外，敲了敲門。
易晚跟著他走到小房間裏。章漸華躬下身，看著屏幕道：“很好，這段彈幕與觀眾反應的發展都在我們的預料之內。包括‘曲調相似’之後的反彈。這也不出我們的所料。已經有粉絲開始扒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段新聞的熱度會很快壓過之前所有議論的熱度，當然……”
他對易晚笑笑：“這也該歸功於你的優秀，易晚。”
易晚盯著屏幕看。章漸華繼續道：“不過剛才倒是出了一個小岔子，你想聽麽？在你的第十曲快要被演奏完時，居然一直沒有人聽出你的曲子和薑北剽竊的曲子的相似，看起來，薑北是真的糊了——你應該為此感到高興。”
易晚將手裏最後抽出的三張撲克牌拿出來。三張撲克牌、也隻有這三張撲克牌的背麵上有著細微的標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