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四個丫頭
林依眼一閉,這話勸的可不高明,再睜眼時,果見張梁氣憤伸手,將楊嬸推了個踉蹌,嚷嚷道:“一個下人,胡言亂語。.”周圍有人在笑話張家無錢,更是讓他著惱,血湧上頭,一時激憤,竟又挑出三個來,道:“四個丫頭,咱張家男人,一人配個丫頭,正好。”
楊嬸一驚,忙要再勸,卻又被推了一下,跌倒在地,她老胳膊老腿兒,不敢再上前,隻好眼睜睜瞧著張梁帶著四個丫頭和牙儈,朝張家去了。林依擠進人群,將楊嬸攙了出來,關切問道:“摔到哪兒了,可要看遊醫?”
楊嬸搖頭道:“無妨,哪有那樣嬌氣,二老爺往家裏去了哩,二夫人定要發脾氣,咱們趕緊回去看看。”
林依扶著她朝前走,卻將腳步放慢了,道:“咱們不去觸這黴頭,待二夫人發過脾氣再進去。”楊嬸摸著還隱隱作痛的胳膊肘,點頭依了她,二人慢吞吞行至張家門首,隻在院門外躲著不進去。
張梁已將人帶至方氏跟前,方氏站在堂屋門口聽他講了緣故,並未吵鬧,但卻強拗著不付錢,牙儈見狀,隻好到張梁身後,將那四個丫頭拉了過來,道:“既是把不起錢,我再帶回去,戶長說還要挑一個哩,莫耽誤了我的生意。”
張梁方才就是被激著一氣挑了四個,這要是又被領回去,豈不是更丟臉,他連忙大步邁過去,攔住牙儈去路,軟聲央道:“且等等,我去取錢。”他方才吼過方氏,無果,這回就換了套路,將她拉至背人處,好聲好氣解釋道:“我瞧你在家辛苦,送個丫頭來服侍你而已,你想想,我還守著孝呢,怎麽納妾?”
這話還算中聽,又還占些理,方氏緩了神色,問道:“服侍我,一個盡夠,你買四個作甚?”張梁臉色泛紅,道:“既是丫頭,隻有咱們買,顯得小氣,因此我多買了幾個,分與大哥和兒子們。”
兒子是親生,買兩個丫頭使喚,方氏無話講,但聽說還有一個是要送與張棟的,那眉毛就挑了起來。張梁急著叫她掏錢,忙道:“任你請誰幫個忙,也要送份禮去,兒子們往後還要指望大哥,能不先巴著些?”每每有事,總是這套說辭,方氏氣惱瞪他一眼,但還是看在兒子份上,點頭允了,隨即走下台階問牙儈:“一個丫頭幾個錢?”
牙儈見張梁說動了她,先暗地豎了豎大拇指,又讚了聲:“這位夫人好賢惠。”再才報了個價錢:“四個丫頭都是容貌出挑,每個一貫錢。”
方氏一瞧那四個丫頭都是貌若春花,心裏一百個不願意,聽了這價錢,更是轉身就走,道:“咱們家一農戶,買了丫頭是要做活的,要她長得好看作甚,且領回去。”
牙儈生怕失了生意,拉了一個丫頭與她瞧,道:“手腳也靈便,最難得的是老實。”張梁一旁幫腔道:“年紀都隻十三四,你想怎麽調教,就怎麽調教。”這話方氏愛聽,扯過一個細打量,瞧手腳,瞧眼神,又問了幾句家住何處,為甚麽被賣等語,再向牙儈討價還價道:“十來歲的女孩兒,吃得多,力氣卻沒一點子,我買來虧得很,每個兩百文,就買下。”
牙儈愣道:“你這殺價也太狠了些。”
張梁見方氏把這價還得沒譜,忙道:“各退一步,五百文罷。”
牙儈不大願意,方氏就開始挑毛病,這個手太嫩,那個狐媚子。牙儈聽得急了,道:“狐媚子算甚麽毛病,當作妾賣,人人爭著要哩。”
大概是流霞通風報了信,楊氏走出門來,道:“你這女孩兒,除了長得好些,曲兒也不會,舞也不會,哪個大老爺願意買回家去作妾,哄誰呢。”
方氏見她幫自己還價,很是詫異,側頭望了她一眼。牙儈抬頭一看,見楊氏雖著素衣,卻有雍容氣度,她正揣摩如何回嘴,流霞在一旁插話道:“我們大夫人乃是東京人氏,甚麽沒見過,你少要搜尋些假話來哄人。”
牙儈被戳中心思,尷尬一笑,不敢再講,就依了張梁的價格,收了兩千文,將四個小丫頭賣與了張家。
因楊氏幫忙還了價,方氏看她順眼許多,就不等她回屋,將個容貌最出眾的丫頭領到她麵前,笑道:“大嫂家三口人,卻隻一個丫頭服侍,向來諸多不便,咱們特特多買了一個,送與你使喚。”
楊氏也不推辭,隻問:“真個兒送與我?”
方氏點頭:“是。”
楊氏又問:“隨我處置?”
方氏將這丫頭的賣身契遞了過去,笑道:“既是大嫂的丫頭,要打要罵自然隨你便。”
楊氏接了賣身契,謝過她,道:“弟妹所贈,自然要與幾分顏麵,哪能說打就打。”她見方氏麵有得色,很有些瞧不起她,垂了眼簾,扶著流霞的手重進屋裏去。張棟正在桌前看一封昔日同僚來信,見她領了個新丫頭進來,抬頭問道:“哪裏來的?”
楊氏朝椅子上坐了,道:“外頭動靜你竟是沒聽見?二弟領回來,弟妹送的。”
張棟將那丫頭打量幾眼,麵露滿意之色,揮手叫流霞領了她下去,再向楊氏打商量:“兒子去了,你總得讓我留個後,原先那幾個妾,久無生育,賣了也就罷了,這一個,且當丫頭養幾年,待得出了孝,與她開臉放到我屋裏,可好?”
楊氏閉眼想了想那丫頭的容貌,搖頭道:“二十七個月的孝,隻剩兩年,那丫頭我剛問過,她才十三歲,再過兩年也隻得十五,怕是不好生育哩。再說咱們外債未清,哪來的閑錢多養一口人,不如先轉手賣掉,待得出孝,我另與你挑個好的。”
張棟舍不得,但各方各麵考慮一番,還是楊氏的話更在理,轉念一想,反正楊氏在納妾一事上,從不攔著他,早納遲納都是一樣,遂道:“依你,還是喚方才那個牙儈來,免得麻煩。”
楊氏應了,喚進流霞,命她去問林依牙儈何在。流霞去過,回報道:“林三娘講,就在村東頭,圍著一大圈人的就是。”楊氏聞言,便叫她帶著那丫頭,去尋牙儈退掉。流霞領命,去了,那牙儈本不願意,口稱貨已售出,概不退換。但那丫頭容貌上好,不等流霞與他辯解,先被另個有錢老爺瞧上,流霞是個靈活人,便不再提退貨,直接改賣了他人,反倒多賺了五十文,回去報賬,叫楊氏狠誇了幾句。
方氏贈了個最好看的丫頭與大房,擺明了要瞧楊氏笑話,正在房裏偷著樂,卻見任嬸跑進來道:“二夫人,大夫人真是厲害人,轉頭就將你送的丫頭賣掉了,大老爺吭都不曾吭一聲。”
方氏不信,親自走去楊氏房裏,四麵溜一眼,問道:“怎不見新丫頭在大嫂跟前侍候?”
楊氏先道歉,再道:“缸裏沒了米,你大哥硬要將你送的丫頭賣掉,我一個沒攔住,隻好由他去了。”
方氏將懷疑擺在了臉上,道:“天下男人一個樣,大哥會主動賣丫頭?是大嫂賣的罷?”
楊氏一笑,也不爭辯,回頭喚流霞與二夫人斟茶。方氏見她默認下來,心內佩服大過氣惱,不由自主羨慕道:“大嫂真真好本事,幹淨利索賣了丫頭,還不見大哥抱怨。”
楊氏啜了口茶,歎氣道:“遲早是要納的,總要續香火。”歎完又勸方氏:“我是為了子嗣,無可奈何,你有兒有女,由著二弟買個丫頭來家作甚,若真是缺人做活,左鄰右舍無事做的媳婦子多得是,雇兩個來家便成。”
她一力勸方氏也將新丫頭賣掉,方氏自己也極願意的,但摸了摸額角,昔日的大包雖已消退,卻似還在隱隱作痛,她怕賣了張梁心頭好,又要惹來皮肉苦,思前思後,道:“我要做個賢惠人呢。”
楊氏與流霞捂嘴偷笑,她還渾然不覺,頂著一張不甘願的臉起身告辭。她蔫蔫地回到房內,張梁正在與兩個兒子分發丫頭,她見那三個樣貌都差不多,便沒多話,由著張梁行事。
張伯臨與張仲微一人分得一個丫頭,二人兩兩對望,都是莫名其妙,張伯臨膽子大,直接問張梁:“爹,別個讀書,都是書童跟著,為何咱們卻是丫頭?”
張仲微連連點頭:“叫個丫頭磨墨捧書,帶到書院去,好不丟人。”
張梁被兩個兒子的話臊紅了臉,但他們是無心之語,又不好發作得,隻好胡亂應答:“哪個叫你們把丫頭當書童使,這是瞧你們大了,送與你們疊被鋪床的。”他將通房丫頭一職講得極隱晦,張伯臨到底大些,聽明白了,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歡喜,笑著謝了父親賞,拉著張仲微出去了。
張仲微卻還是沒想明白,腳跟著腳,跟到張伯臨屋裏,指著自己的那個丫頭問張伯臨:“哥哥,我有奶娘服侍,要她疊被鋪床作甚?”
張伯臨忙著打量自個兒的丫頭,懶得理會他,不耐煩道:“虧你讀了那麽些書,自己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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