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因禍得福
楊嬸提供的賺錢方法,不外乎是納鞋墊、打絡子,林依才發了筆小財,正想著投資呢,不願再做這些既辛苦又賺不到錢的活計,便問道:“楊嬸,沒有別的事情可做?”
楊嬸奇道:“女孩兒家,不靠這些賺錢,還能做甚麽?刺繡織布,你又不會。。”
林依有買田地的念頭,又不願露財,想了想,編了篇話出來,道:“前幾日,我瞧見有人挨家挨戶地敲門,問別個賣不賣田,這是甚麽緣故?”
楊嬸答道:“饑荒哩,好多人十來天吃不上一粒米,實在餓得不行,將幾畝薄田賤賣了去,換幾袋子口糧回來,先將這陣子熬過去。”
林依好奇問道:“隻能換幾袋糧食?如今田價賤麽?”
楊嬸反問:“我哪裏曉得價錢,又買不起,你問這個作甚?”
林依低頭洗碗,狀了不在意的模樣,道:“隨口問問罷了。”
楊嬸未疑其他,道:“你要想曉得,隔壁去問問便知,他家正想賣田換口糧哩。”
林依笑道:“若是出門碰見,順口問一聲罷了,我也是個無錢的,特特去問這個作甚。”她洗完碗,幫著楊嬸把廚房收拾幹淨,又從缸裏舀了一大鍋水燒著,預備待會兒洗澡。
剛把鍋蓋蓋上,張伯臨在門口探頭,問道:“可有飯吃?”林依開了櫥櫃的門與他瞧,道:“還是熱的,叫楊嬸與你們送去房裏?”張伯臨搖頭,朝身後喚了一聲“二小子”,直徑朝小桌邊坐下,叫楊嬸添飯來。楊嬸瞧著他們兩個狼吞虎咽,連聲喊:“慢著些,當心噎著。”
張伯臨笑道:“一碗稀粥,通共沒幾粒米,想噎著都難。”幾人都笑起來,楊嬸又與他盛了一碗,問道:“你們是去舅舅家,這時候回來,怎卻連飯都沒吃?”
林依猜想是方氏一事不大順利,忙扯了扯楊嬸的袖子,叫她莫要再提。張伯臨瞧見了她的動作,卻道:“我娘沒說是被趕回去的,因此舅娘待她還好。”張仲微接過話頭,到:“我們去求舅舅將冰價降一降,他卻稱病不見我們,咱們氣不過,這才沒吃飯就跑回來了。”
林依對冰價不甚關心,問了句別的:“八娘子還好?”
兩兄弟都不吱聲,林依黯然,楊嬸亦跟著傷心,一時間四人都沉默下來。
待得他倆吃完飯,楊嬸收拾碗筷,林依守著燒水,張伯臨盯著開始冒氣的大鍋看了一時,突然道:“要是製冰同燒水一般容易就好了。”
張仲微道:“製冰也不難,我聽人講,東京滿大街都有商販推著車,賣那加了糖的小碗冰,隻不過咱們眉山城太小,冰才成了稀罕物件。”
張伯臨驚喜道:“真的?伯父馬上就要到家,咱們問問他,可曉得製冰的法子。”
張仲微記起張棟是在東京住過的,也歡喜起來,道:“伯父為官多年,肯定曉得,咱們且等他回來。”
林依朝灶裏塞著柴火,心道,製冰本來就不難,買來芒硝,她也會製。但這話,她沒講出來,張家窮困些,她的日子才好過,再者,她也不願去出這風頭,雖說賣冰能賺錢,但她連安穩日子都無法保障,賺了錢遲早也是被方氏奪去,何苦來哉。
張伯臨與張仲微還在興致勃勃地討論製冰的事體,楊嬸聽了好一時,終於忍不住潑涼水:“等到大老爺回來,老太爺就該出殯了,還要你們做出冰來作甚?”
張伯臨聽了這話,立時想轉過來,大失所望,張仲微卻道:“無妨,咱們曉得了法子,製些冰拿去街上賣也是好的。”
張伯臨正附和,楊嬸又一盆子涼水潑過去:“製冰的材料須得幾多錢,二位少爺可曉得,若是人人都買得起冰,還等得到你們來製?”
到底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書生,還不如楊嬸一個奶娘懂的多,林依忍不住抿嘴笑了。張伯臨與張仲微苦惱道:“就沒別的法子把虧空補上了?”
林依舀了水朝門外提,路過他們身旁,順口道:“你們是學子,操這份心作甚,好好念書,中個進士回來,比甚麽都強。”這話他倆都愛聽,轉了笑臉出來,說笑著朝臥房去了。
林依將水拎至房內,倒進木盆,邊洗澡,邊思忖,所謂悖入悖出,意外之財,還是早些花掉的好,明日就想個由頭出來,去隔壁家打聽打聽田地的價格。
田產雖有保障,生財卻不快,她也曾想過,做些個一本萬利的事體,但她穿越前,學的乃是公共管理,那些專業課,她掰著指頭數了又數,也沒能尋出個管用的來;穿越文倒是看過幾篇,百度大嬸也時常拜訪,但她來北宋這兩年,見的都是險惡事,深知賺錢易,守財難,像她這般的孤身弱女,恐怕是賺得越多,死得越快。她雖過得困苦,卻是樂觀惜命,想多活幾年的,因此把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統統打消,選了條最穩妥的路來。
第二日,楊嬸來喚她吃早飯,道:“大老爺到了成都,三少爺又病了,二老爺帶著兩位少爺接去了,今兒還是隻有咱們倆吃飯。”
林依點頭道:“那還是就在廚下吃,免得將碗筷搬來搬去。”
楊嬸自然樂得便宜,應了一聲,快手快腳將醃菜稀粥擺好,同她兩個吃飯。林依喝完粥,問道:“大老爺一家,今晚怕是就要到了,你要不要收拾屋子,我與你搭把手。”
楊嬸攤手道:“按理是該收拾的,可二夫人不在家,我又不曉得安排他們住哪間,怎生是好?”
林依明白她的意思,張棟離家多年,他當初住的舊房間,早就改作了他用,如今正房雖還有兩間空屋,但主人不發話,楊嬸一個下人,哪裏敢擅自作主去布置。
楊嬸收拾起碗筷,拍了拍圍裙,道:“真是在家嫌,不在家又欠,二老爺哪裏是當家過日子的人,二夫人再不回來,家裏要亂套了。”
林依道:“照你這般講,二夫人怕是要回來了,我趕緊趁她不在,去城裏把毽子賣了。”
楊嬸笑道:“你如今是租客,隻要把足了房租與飯食錢,哪個能管得著你去哪兒?”
林依細細一想,還真是這麽回事,她不禁一樂,凡事都有好壞兩麵,這算不算得了因禍得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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