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三章 楊氏歸寧

楊氏骨子裏還是瞧不起生意人的,聞言沉下了臉,道:“二少夫人乃官宦夫人,誰與她們是同行?”

流霞今日這是二次討好楊氏未成功,便不敢作聲,灰頭灰臉退至一旁,惹來流雲吃吃地笑。

流霞見流雲幸災樂禍,更恨她幾分,等到楊氏吃完飯回房,就溜去林依房裏,把流雲暗地裏抱怨她夫妻倆的話講了,又道:“我對二少夫人,也多有得罪,但我這人沒甚麽心思,好的壞的,都擺在臉上,不像有些人,當麵一套,背地裏又是一套。”

其實流霞也算個有城府的,但她運氣不好,遇上的主子楊氏,更精明,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而林依吃過她的虧在前,想來這輩子是不可能再輕信於她了。

林依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去罷。”

流霞對她的反應有些失望,但並沒灰心,她知道,有些人就是這樣,表麵裝作不在乎,心裏卻是恨極。她和林依相處的時間也不算短,對於她的性子,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這她這回,卻是猜錯了,林依是真的不在意,公爹的一個能通房丫頭,與她何幹?隻要心思不打到她家的男人身上來,她根本就不會多看一眼。

至於流雲的抱怨,很正常,哪有員工會不抱怨老板的呢,況且她也不是背地才抱怨,當麵就嘀咕上了,這樣沒心思的人,無甚妨礙。而流霞口中的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人,當是她自己才對。

張仲微掀簾進來,正好和流霞打了個照麵,不禁皺起了眉頭,也不管她還沒走遠,就問林依道:“她來做甚麽?往後不許她進咱們的屋,免得她又起壞心。”

林依笑道:“你是主子,與下人計較甚麽,讓她們鬧騰去,翻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

張仲微挨著她坐下,掏出一張單子,開始報裝修材料的價格,林依一麵聽,一麵記帳,兩口子直到夜深才歇下。

二日,林依先到參政夫人家,稱她家婆母想知道酒樓的合夥人是誰,但她未經參政夫人許可,不敢擅自相告。

參政夫人知道楊氏並非等閑,而是位知州夫人,正經的誥命;衢州知州,可是手握實權,結交這樣的人,對歐陽參政是有好處的,於是她欣然同意林依將她入股的事告訴楊氏。

而楊氏得知林依的合夥人乃是副相夫人,大喜過望,對酒樓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不但不再反對,還處處出謀劃策,而且還拿出一筆錢,再三囑咐林依把酒樓裝修得更豪華些,好吸引更多的官宦夫人光顧。

自從楊氏回來,林依過得極為舒心,外麵工地有了錢,一切都按部就班,她隻管與張仲微核對賬單;家裏有流霞流雲爭寵,搶著做事,也不消人操心。

如此過了幾日,楊家來人,請楊氏回娘有坐坐。楊氏氣她不在京時,牛夫人不但不照顧林依,還處處擠兌她,因此擺起了架子,就是不回。直到楊升親自來請,才給了麵子,定下回娘家的日子。

回娘家前,楊氏見張仲微和林依沒有像樣的見客衣裳,便請來裁縫,與他二人新做了兩套,又將自己在衢州置辦的首飾,送了林依幾件,直到把她打扮得無比貴氣,才雇來轎子,帶她出門。

牛夫人天生勢利眼,本還在為楊氏擺譜而生氣,但一見她們一行個個都是珠光寶氣,立時就覺得矮了一截——楊家也有錢,但卻沒地位,比不得張家如今錢權都齊備。

楊升平日裏沒少埋怨牛夫人,怪她得罪了張家,生生將個靠山變作了仇家,他有心改善關係,便把張仲微一摟,帶他出門吃酒去了。

牛夫人卻有自己的想法,張仲微官階低,指望不上,張棟官雖不小,卻離得太遠,她找到了那位靠山,比他們可強多了。

呂氏聽說楊氏來了,趕來相見,楊氏是頭一回見她,送了份豐厚的見麵禮,又讓林依隨她去轉轉。林依知道楊氏是有話單獨與牛夫人講,便跟著呂氏到她房裏去。

呂氏房裏,蘭芝正跪著,看樣子不是一時半會兒了。林依看了呂氏一眼,心想這位舅娘真膽大,竟明著苛待楊升的心上人。

呂氏讓林依坐下,命小丫頭上茶,卻沒有讓蘭芝起來的意思。蘭芝偷偷抬頭,看了林依一眼,正好讓呂氏瞧見,罵道:“看甚麽看,難不成想讓張二少夫人與你求情?也不瞧瞧自己是甚麽貨色,當初明明沒懷孕,卻要裝作有喜,厚著臉皮混進楊家來,如今又與牛大力不清不白。”

呂氏指名道姓,蘭芝臉上掛不住,小聲辯解道:“少夫人,我陪牛少爺吃酒,是夫人的意思,我不敢不去。”

呂氏彈了彈指甲,笑道:“你放心,這事兒有我瞞著,少爺還不知情,不過你若還是咬緊牙關甚麽也不講,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林依聽明白了,怪不得呂氏訓妾不避著她,原來講的還是那日謠言的事,不知這蘭芝到底掌握了甚麽秘密,竟讓呂氏比她還上心。

呂氏雖罵著蘭芝,卻無一絲急躁,這讓林依懷疑,事情的真相,呂氏早就知情,隻不過是要借蘭芝的口而已。

蘭芝一如既往的口風緊,任呂氏如何責罵,就是不張口。呂氏拿她無法,隻得讓她下去,又與林依訴苦道:“這蘭芝,到底是妓女出身,膽子大得很,連我揚言將她賣掉都不怕。”

林依故意道:“謠言的案子已結,她不願講就算了,舅娘別難為她。”

呂氏眯了眯眼,問道:“若背後還有隱情,你不想曉得?若真正的幕後之人不挖出來,你不怕日後又被算計?”

林依聽了她這話,愈發肯定,呂氏是知情之人,但她自己不想說,又撬不開蘭芝的嘴,林依能有甚麽辦法?

呂氏見林依臉上淡淡的,生怕她不理會,便關上房門,與她道:“你看我們家,如今是我婆母掌權,處處與你張家為難,這若換作我當家,絕不會如此。”

呂氏在楊家的境況,林依有所耳聞,其實她娘家硬實,牛夫人待她還算過得去,隻是她一直對蘭芝與她一同進門之事,耿耿於懷,認為她的臉麵,全讓牛夫人給丟盡了,因此處處與牛夫人作對,想要奪過酒樓的經營權和管家權。

林依認為呂氏完全是在賭一口氣,牛夫人隻得楊升一個兒子,將來這一切,還不都是她的,性急甚麽。

呂氏的確是賭氣,她嫁妝豐厚,根本瞧不上牛夫人的那點子家底,她就是想看到牛夫人吃癟,暴跳如雷的模樣。她見林依遲遲不表態,追問道:“仲微媳婦,你到底幫不幫我?”

林依好笑道:“舅娘,我根本聽不懂你在講甚麽,怎麽幫?”

呂氏道:“你幫我,其實也是幫自個兒,咱們同心合力,逼蘭芝講出實情,如何?”

林依還以為呂氏要提些讓她為難的要求,沒想到隻是這個,大鬆一口氣,道:“舅娘都拿她無法,我能有甚麽法子?不如舅娘再加把勁兒,逼她講出實情,我這裏先謝過。”說著就起身,與呂氏深深一福。

呂氏是想讓林依動用衙門的關係,秘密審訊蘭芝,若能尋個借口提她過堂,那就更好了。但她沒想到,林依竟是滴水不漏,不等她出聲,就先堵了她的口。

呂氏訕訕笑了笑,一語雙關道:“到底是有婆母的人,長進不少。”

這是暗諷林依在婆媳鬥爭中成長了?楊氏確是教了林依不少,但卻不是如呂氏所想。

林依暗道,呂氏的心眼兒可真不和,明明知道實情,卻不相告,偏還要假惺惺地邀約林依一起逼問蘭芝,想必存的私心不少。

不過林依並不在意,如今的張家,沒甚麽要求著楊家的地方,看不慣了,各自丟開,又沒甚麽損失。至於蘭芝的秘密,她本是一籌莫展,但今日見了呂氏如何待蘭芝,就有了信心,一定能問出來。

呂氏見林依閑閑吃茶,根本不接話,明擺著沒把她這個舅娘放在眼裏,不禁又氣又急,但她一介布衣,就算是長輩,也不敢在官宦夫人麵前發火,隻得把氣惱憋了回去。

過了一會兒,楊氏與牛夫人秘談完畢,命人來喚林依,告辭回家。林依與楊氏同坐一乘轎子,奇道:“外祖母怎不留我們吃飯?難道我們家如今的身份,還讓她瞧不上眼?”

楊氏沒作聲,直到回到家中,遣退閑雜人等,才與她道:“你還沒瞧出來,楊家尋到更好的靠山了,這才不把咱們放在眼裏。”

林依驚訝道:“娘,你怎麽看出來的?”

楊氏冷笑道:“我今日試探了繼母好幾回,任她話風再緊,還是聽出了幾分來。”

林依將王翰林受賄案講與楊氏聽,道:“她早就這樣做過了,如今又尋靠山,倒也不稀奇。”

楊氏恨道:“她尋靠山,我管不著,但不該到張家挑事。”又與林依道:“她既不給我留臉麵,你也犯不著與她客氣,若再尋事,隻管加倍回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