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驚人藥方
張伯臨稱,碼頭附近,大多有旅店,於是一行人折返,在離碼頭不遠處發現一家悅來樓客店,門外有楹聯,上書:近悅遠來,賓至如歸。張伯臨先進去瞧,見裏麵幹淨整潔,問過小二,還有空房,便走出來問眾人:“就是這裏,如何?”
大夥兒都點了頭,一群人擁進店去,其中最感新奇的乃是林依,她自穿越到北宋,還是頭一回進到客店裏來,忍不住四處打量。這店幢樓房,分上下兩層,樓下擺了幾張桌椅,供人吃飯喝酒,順著堂內的樓梯上去,則是一排客房,以供客人留宿過夜。
小二聽說他們這許多人都是要打尖,十分歡喜,點頭哈腰將他們引到櫃台前登記,不料細數客房,卻發現少了兩間,便為難起來。張伯臨回身問眾人:“這家客店的房間不夠住,咱們換一家?”
那掌櫃的舍不得這樁大生意跑掉,忙道:“還有兩間空房的,隻是被一位官人先訂了,各位客官且先等等,我叫小二去問問,若是他不要,就騰出來與你們住。”
那小二將拿在手裏的白巾子朝肩膀上一搭,道:“掌櫃的,洪大官人雖訂了官,卻沒把定金,又作不得數,有甚好問的,我直接帶這幾位客官上樓便是。”
掌櫃的沉吟片刻,道:“也罷,你且先帶客人們上去,若是他尋來,我來與他講。”
小二便招呼眾人隨他上樓,張仲微怕惹事端,拉住張伯臨道:“哥哥,既是別個訂了的,咱們還是換一家罷。”
張伯臨膽子大,道:“怕甚麽,咱們又不是不出錢,就算那人尋來,也是掌櫃的招架,與我們甚麽相幹。”
張仲微還要再勸,旁邊的李舒又幹嘔起來,張伯臨趕忙上前扶她,甄嬸撫背,錦書遞手帕,青蓮去倒水,登時忙作一團。林依過來拉張仲微袖子,悄聲道:“算了,就住這裏罷,大嬸這樣,怕是再走不動了。”
張仲微見了那邊忙亂人等,也不好再講甚麽,隻得點頭,隨眾人上樓。林依去李舒處幫會兒忙,待她平複下來才上去。樓上空房有五間,兩間上房,張棟夫妻與張梁夫妻已住了進去,剩下三間次一等,張伯臨夫妻一間,張仲微夫妻一間,還有一間住張浚明與奶娘。
小二還在樓梯口候著,待李舒與林依上來,便道:“二位夫人,咱們店後有排矮房,專供下人居住,每晚十文錢。”
這價格十分便宜,李舒與林依都點頭,吩咐兩房丫頭婆子都胡小二下去。青蓮住慣了頭等船,就有些嫌矮房陰暗潮濕,便拉著錦書商量:“錦書姐姐,你是大少夫人跟前的人,何不去與她說說,租個幹爽的雜房與我們住,總好過那矮房潮濕。”
錦書也是沒吃過苦的人,受不得矮房濕氣,但她瞧青蓮十分不順眼,就故意提高了聲量,道:“咱們不過是丫頭,主人吩咐住在哪裏,就住在哪裏,怎能討價還價。”]
李舒聽到這話,朝她們處望了一眼,衝林依苦笑道:“我家丫頭無法無天,叫弟妹看笑話了。”
林依笑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瞧著李舒是要教訓青蓮的樣子,忙福了一福,尋到自己房間,推門進去。張仲微身子不舒服,已寬衣躺下,林依過去摸了摸他的額頭,再摸了摸自己的,道:“好像沒昨天那樣燙了,看來郎中開的湯藥雖貴,還是有效的。”
張仲微慚愧道:“我錢還掙到一文,卻把你嫁妝錢花了不少。”
林依不悅道:“既為夫妻,還分甚麽彼此,此話休要再提。”
隔壁突然傳來哭聲,張仲微沒想到這客房的隔音效果如此之差,就吃了一驚,問道:“是誰?”
林依連忙擺手,道:“別管,大概是大嫂在教訓丫頭。”
張仲微與青蓮共處過不短的時間,過了一會兒,聽出她的聲音來,道:“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林依沒聽懂,問道:“你在說誰?”
張仲微道:“青蓮要早曉得大嫂不待見她,當初還會爬大哥的床麽?”
林依丟去一個白眼,順手把他的耳朵拎了,嗬斥道:“沒想到你還挺關心青蓮的,不如我去向大嫂要來,與你放在屋裏,可好?”
張仲微莫名其妙道:“你這是吃哪門子幹醋,我若對她有意,當初怎會趕她出房門,隻不過是感歎感歎罷了。”
林依鬆了手,順勢挨著他坐下,道:“別說青蓮,就是大嫂,我看也是自討苦吃,明明不願大哥與通房親近,還偏偏要把他朝別人懷裏推。”
隔壁傳來張伯臨訓斥青蓮的聲音:“大少夫人懷著身孕,你還惹她生氣,好大的膽子。”
青蓮大概是挨了幾下打,哭聲愈發大起來,一時間嗬斥聲,哭聲,交織在一起,好不吵人。
張仲微被擾得睡不著,又不好去隔壁說,便與林依並肩靠在床上,繼續閑話,道:“可惜要耽擱了。”
林依奇道:“耽擱甚麽?”
張仲微摸了摸她肚子,道:“我這一病好幾日,把生兒子耽擱了。”
林依拍掉他的手,道:“你沒瞧見大嫂的辛苦樣麽,我才不願在路上懷。”
張仲微奇道:“這還能由著你?”
林依偷瞄桌上的一隻包裹,裏麵藏著楊氏所贈的避子藥方,不過她不打算將此事告訴張仲微,隻道:“你少纏著我,就行了。”
張仲微嘻嘻笑著,湊到她脖子處香了一口,道:“這可做不到。”
此時隔壁已安靜下來,林依推開他道:“趁著沒人哭鬧,趕緊歇息,我明兒一早還得起來與你熬藥呢。”
張仲微道:“不是有青苗。”
林依把他按下,替他蓋好被子,道:“我不放心。”
二人都無擇床的毛病,相互擁著,很快進入夢鄉。
二日清早,林依率先起床,將湯藥煎好,端來張仲微服下,又道:“我覺著這藥貴了,不知是不是那老郎中坑人,不如我待會兒上街上多打聽幾家藥鋪,問問價格,你以為如何?”
張仲微若花的是自己的錢,必要道一聲“算了”,但那些藥材,乃是林依嫁妝錢所買,她自己嫌貴了,他哪能講甚麽,隻好道:“那我陪你去。”
林依打聽藥錢,不過是個幌子,哪能叫他陪著去,忙道:“我上街還不是為了你,若你這一去,病情加重,怎生是好?”
張仲微想了想,道:“咱們初來燮州,不知街上情形如何,那你把青苗帶上,再向大嫂借幾名家丁跟著。”
林依點頭,叮囑他好生歇著,再去隔壁向李舒借了兩名家丁,加上青苗,一行四人朝街上去。
林依與青苗在前,兩名家丁在後,行至一家大醫館前,有一家丁便上前來稟:“二少夫人,與二少爺瞧病的郎中,就是這家的。”
青苗問林依道:“那咱們進去瞧瞧?”
林依笑道:“二少爺現在吃的藥,就是在他家抓的,藥價咱們又不是不知道,還去瞧甚麽?”
幾人覺得有理,便繼續朝前走,到了街尾處,瞧見另有一家小些的藥鋪,林依讓那兩名家丁與青苗都留在門口,獨自走進去,問一位郎中道:“我偶得一張避子藥方,卻不曉得對不對,能否請你瞧一瞧。”
郎中伸手道:“藥方何在?且請拿來我先看看。”
林依便將楊氏所贈的藥方取出,遞了過去,不料那郎中看後,臉上有驚詫之色,急問:“這位夫人,我可曾照著藥方服過藥?”
林依不解其意,搖頭道:“不曾。怎麽,這不是避子藥方?”
郎中醫者父母心,見她搖頭,先舒了一口氣,連聲道:“那就好,那就好。”又解釋道:“這藥方避子倒是避子,隻不過全是虎狼之藥,若有服用,這一避,可就是終身無子了。”
林依暗自心驚,幸虧她留了個心眼,沒有莽撞服用,不然就是終身遺憾,後悔也來不及了。她定了定神,道:“多謝郎中相告,不知有沒有既能暫時避子,又對身體無甚妨礙的藥。”
郎中笑道:“避子藥自然是有的,隻不過是藥三分毒,但凡是藥,吃多了都不好。”
此話不假,林依又問:“不知避子藥是怎麽個服法?”
郎中道:“照藥方煎藥,於事後即時服下。”
林依暗自琢磨,照這樣服下,相當於千年後的緊急避孕藥了,事後一副藥,張仲微又熱衷那事兒,服得頻繁,大概還是較為傷身的,權衡之下,還掐著日子行事更好。於是隻福身謝過郎中,甚麽藥也沒買,空手而歸。
回到客店,張仲微問她道:“別家藥鋪可有便宜?”
林依道:“倒是少上幾文錢,但我琢磨,若不在那家醫館抓藥,恐怕那老郎中診起脈來就不盡心,因此還不如虧上些錢,就當是他的辛苦費了。”
張仲微正是這樣想的,遂連連點頭,笑道:“正是,吃虧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