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

這個名字……江引風再熟悉不過。

躺在病**的黑發青年, 嘴角都忍不住微微勾了起來。

瀾的真名叫什麽,他並不知道,甚至此“瀾”非彼瀾。

那個家夥一開始在深淵係統上給自己取了個lan的代號——因為他骨子裏其實是很懶洋洋的。

瀾做夢都希望有一天能夠在混亂的深淵之中, 成功抱上大腿, 隻要在後麵搖旗呐喊、開個靈能結界的盾就能完成任務。

至於打怪,交給像引風這樣超級牛叉的人就好了!

所以,瀾還有個可愛的綽號, 叫阿懶,又名深淵懶羊羊分懶。

不過……

話雖這樣說,那個人其實也是很可靠的。

看似喜歡眯著眼睛曬太陽, 實際上,如果同伴有事的話,他會第一個衝上去……用肉身化作結界, 擋在對方麵前!

江引風還是挺喜歡阿懶的。

——他【醒】過來了啊……真好。

人是很複雜的動物。

就算江引風的實力再強, 就算老板宋覺對他挺不錯的,也算是半個朋友了……但在這個普通的現實世界, 江引風有的時候, 還是不免感到孤獨。

他在深淵待了將近十年,遇到了那麽多形形色色的人, 他的隊友是為數不多的可以讓他托付後背的人,甚至打開黑森林通道前, 江引風懷疑那是主神的陷阱,猶豫不決、徘徊許久時, 也有隊長的支持與肯定。

他之前還懷疑過……為什麽打開通道後,他的隊友們、那些曾經在深淵裏掙紮沉淪的靈魂們, 沒有一個有在現實世界活動的跡象?

主神是欺騙他了嗎?

主神是把他當猴子一樣……在戲耍嗎?

是隻有他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嗎?

還好, 就在這個時候……瀾醒來了。

後麵, 也一定會有更多更多熟悉的隊友醒來。

——他做的一切,並不是無用功。

在小青年沒注意到的角落,江引風的眼瞳裏,染上了真實、鮮明的愉悅。

——看樣子……也是時候,以W的身份,去找他們了。

——————

苗和幼兒園外。

原本被稱為蘇市最好的私立幼兒園,而現在,已經是一片破敗。

在外頭,已經能看到綠蔭紅牆的磚瓦被鬼氣森森的黑色纏繞、包圍,要不是一道道金色的符紙貼在上麵,形成了巨大的淺色保護牆,後果不堪設想。

而蘇市的溪澈山穀,也是如此。

這裏還開著一座很大的野生動物園,不少動物以半散養的形式在裏麵生活著……

鬼氣擴散,瀾隻來得及轉移了人類,來不及去救那些動物。

而現在——

大多數的動物,都產生了變異,逐漸喪屍化。

原本可愛的毛茸茸的小動物,體型迅速膨脹,潰爛的膿包在肌膚上一滴一滴地擠出,變得醜陋而又猙獰。

第七小隊、第五小隊的隊員們,都神色嚴肅地拿著特質的銀槍,守在外頭。

而和他們臉上的表情截然相反的,是一個像大貓一樣,坐在後頭嚼著白巧克力的少年。

他的個子很高,頭發很長,被隨意地用一根淺色的帶子綁住,渾身似乎也帶著很濃的低氣壓,仿佛沒睡醒一樣。

麵容俊秀的少年抬起頭,伸手撩了一下額前有些長的頭發,輕聲嘟噥著,“W……怎麽還不來……”

“他是在和我玩捉迷藏嗎?”

這少年,赫然是瀾。

四周的作戰人員,都沒把視線放在他的身上。

因為他們無比清楚……這個看起來懶洋洋的少年,實際上有著非常強大的力量。

事發那刻,苗和幼兒園上百名的老師、學生們,以及在溪澈山穀遊玩的上千名遊客們,都被這個人轉移到了附近的一片空地上。

隻用了短短幾秒的時間。

非常不可思議。

嗯……雖然當時這個少年使用力量之後,出現在天空的像是一隻透明的烏龜?

袁冰涼看了對方一眼,又看了看目前已經穩定在一個數值上的探測器,臉上不由自主露出了有些焦急的神情。

苗和幼兒園還好,裏麵沒什麽東西,但溪澈山穀的這些動物們……袁冰涼可不認為那些鬼徹底化的動物,還有什麽理智而言。

如果還是原來溫順的模樣,讓他們接觸馴獸師的話,也許能夠恢複正常,可現在……想想那些比喪屍更可怕的類型,馴獸師稍一接近,可能就會變成悲慘的盤中餐吧!

“急什麽……”

身後的少年慢吞吞地說,“峰值已經穩定了,說明異變也結束了。”

瀾麵色淡定地抬頭,撩了撩自己額前有些擋眼睛的頭發,看起來更像是隻蓄勢待發的大豹子。

“有我的罩子在,它們也出不來,隻能在裏麵無能狂怒——”

“何況厲鬼之間,也很喜歡把彼此當作值得狩獵的食物,關著它們,餓極了,說不定也會自相殘殺,成功內耗。”

袁冰涼:“…………”

“真有這麽好的事?”男人吞了口口水,問道。

瀾慢吞吞道:“不知道……這是我猜的。”

“因為我現在不想動,想坐在這裏,慢慢等一個對我而言,非常非常重要的人,所以才這樣隨便找個借口安慰你,想讓你不要再一直在我附近轉圈……讓我看得很頭疼。”

袁冰涼:???

不,為什麽會有人一本正經地把自己敷衍的心聲全說出來了!

他頓時覺得有點頭疼,太陽穴像是在一突一突地跳。

但是……他又拿這個人完全沒轍。

袁冰涼突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你之前說……那位非常、非常厲害的W前輩,是你以前的隊友?”

聽到對方談起了江引風,少年頓時來勁了。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就像是一顆熠熠生輝的寶石。

“不!”瀾非常嚴肅地開始糾正對方,猛地坐直了身子,將嘴裏殘留的全部的巧克力碎末咽了下去。

“W是我一輩子的隊友……是阿懶生命中最最最重要的人!!!”

最最最這幾個字,還用了很重的音,仿佛要把自己的牙齒咬碎一般。

袁冰涼聽後愣了愣。

瀾卻已經坐在原地,又開始手托著下巴,看著外頭,美美陷入了回憶。

瀾和W相識,也是始於深淵的一個副本。

瀾其實不太喜歡和別人說話,就像他本人給自己取名“lan”一樣,他總是表現出一副沉默的模樣……又因為個子高高的,讓人莫名覺得很低氣壓。

在某一個必須要組隊,一起完成兩人雙手握筆,在紙上畫鬼畫符,召喚筆仙的任務中……瀾被剩下了。

規則十分險惡。

它故意安排了多餘的人數。

勢必有人會死在這裏。

瀾能感覺到,那些用惡意的眼神看著他的人。

他不討喜,他自己也知道的。

就像他媽媽曾經也用很難聽的話罵過他,總是板著一張死人一樣的臉,沒有人會喜歡他。

但是……他就是不想和別人有更多的接觸。

瀾有個願望,如果不進深淵的話,他連高中都不想讀了,他想做甜品試吃員,隻要一個人默默躲在後麵,不用和別人有過多的交流,就能有吃不完的白巧克力。

但沒有如果。

在深淵的筆仙副本之中,死神已經向他高高舉起了鐮刀。

瀾原本以為……自己的一生、自己的命運,都會在這一刻結束。

直到在他前麵的人……在和臨時的隊友結束完筆仙的問答之後,又向他伸出了手。

“要和我組隊嗎?”

那個人低下頭看著他,清雋如墨的眉眼之中,明明是從上而下俯視的視野,這個角度,多少其他人做,都會帶著點居高臨下的意味。

但這個人……

瀾沒有在他的眼裏,看到那種細細碎碎的,流動著的惡意,沒有“他好像一個怪胎啊”一樣的神情。

那是一種很平等的眼神。

細細品味,甚至還帶著一絲淡淡的溫柔。

瀾鬼使神差的,握上了他的手。

然後,他們也非常迅速的完成了筆仙的提問,但是懲罰來臨了。

——隻針對江引風一個人的。

規則規定一個人不能同時參與兩次筆仙試煉。

“真是爛好心的人啊……你這種人活該下地獄~被我們吃掉。”

引導著他們的規則係統,臉上帶著笑嘻嘻的神情,為接下來能看到殘酷的,血肉模糊的場麵而興奮。

“W是吧……懲罰,開始了哦!”

那一刻……瀾的心裏產生了很重很重的難過。

這是第一次在深淵這個無比罪惡的環境之下,有人願意對他伸出援手。

但也有可能……是最後一次了。

不會有另外一個像w的人了。

直到在血沫紛飛的房間,原本蹲坐在地上,仿佛在無聲哭泣的瀾,肩膀被一隻手輕輕的拍了拍。

那隻手上還隱隱約約有著些許血痕。

“……怎麽了?一副自己把自己都放棄了的表情。”

“真像是一隻被動物園遺棄的大貓啊。”

瀾怔怔地抬頭。

就看見黑發青年看著自己,挑了挑眉頭,嘴角微微彎起。

那是一個十分漂亮的弧度。

銳利而又自信,如同鋒刃。

“起來,跟上我吧。馬上我們就可以通關筆仙的副本了。”

“——一起走吧。”

所以說啊……

有些人真是生來就光芒萬丈的。

讓人想要把他當做信仰一般信任。

自那以後,瀾就像是變成了W的小跟班一樣。

然後,也順理成章的,和W一起加入了一個小隊之中。

…………

…………

回憶慢慢收攏,瀾看著袁冰涼,原本總是耷拉的棕色眼睛,閃過了極為認真的情緒。

“放心吧,如果W來了,這些都不是問題,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他指了指溪澈山穀的鬼氣,語氣肯定。

“W……他能全部淨化的。”

“——隻要相信他,就好了。”

他不會讓任何人失望。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doctor.R:【抹眼淚】被搶戲份的一天……老婆一定是在偷偷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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