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眼目睹親媽被親爹趕出去,婁丞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於心不忍,很快也跟著出了病房,一把就拉住了外邊的人。

婁母用力甩開他的手,偏過頭,沒出聲,但眼角已經泛起了紅。

婁丞本來也有些生氣的,但看到她眼裏的淚光,滿腹的怨言就被卡在了喉間,也是拿自家的老母親莫得辦法了。

僵持半晌,他深歎了口氣,無奈道:“媽!你說說你……進去之前我不是跟你說了麽,讓你悠著點,注意態度,你怎麽不聽我的話呢?而且你對方奇那樣也就算了,怎麽對淩小潼也是愛答不理的!老盛那麽護短的人,能給你落個好?!”

婁母張了張口,正要說點什麽,就被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他們附近的潘密的給打斷了,“方奇怎麽了?”

聽到這聲音,母子倆皆為一驚,不約而同地望向不遠處的人。

潘密眉頭微蹙,往日總是帶著淺笑的麵容不見半點溫和,如炬的目光牢牢地盯著婁丞,慢悠悠地地又問了一遍:“你剛說,張姨對方奇怎麽了?”

婁丞被他眼神看得頭皮都麻了,忍不住在心裏哀嚎起來,恨不得時光倒退,親手縫住自己的嘴巴!

屋裏已經有一個盛奕宸想走了,婁丞可不希望再帶上一個潘密,忙否定道:“沒有沒有!啥事都沒有!我媽……她就是跟方奇開了個玩笑,方奇沒事,人好好地在裏麵呢!”

婁母皺了皺眉,很想說點什麽,但最後還是沉默了下來。

潘密可沒那麽容易被忽悠,他剛剛聽得很清楚,婁丞那話,分明就是婁母對他家老師做了什麽不好的事。

而且,什麽叫做“你對方奇那樣也就算了”?

他家老師多好的一個人,比誰輕賤了?因為出身寒門,就必須受委屈看人臉色?

思緒及此,潘密心頭一沉,忽然有點後悔接剛剛那通電話了。

婁母這人雖然心眼不算壞,但為人刻板傳統,最是看重身份血統那一套,方奇這樣的,估計連給她提鞋都不配。

雖然婁丞什麽都沒說,但從這兩人剛剛的對話中,也不難推測出婁母對方奇的態度,必然是跟熱情溫和搭不上邊的。

潘密沒說什麽,意味深長地深看了眼婁丞,微沉著臉進了病房。

婁丞知道他這是生氣了,鬱悶得都想抓狂了。

好了,得罪了一個老盛,現在又添了個潘密,以後他可沒臉邀請這兩對來家裏玩了。

太特麽丟臉了!

婁母沒想到素來對自己客氣有加的潘密,這回居然無視自己,一言不發就這麽走掉了,不禁也有些生氣起來,忿忿道:“潘密這是什麽意思啊?見了我連個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他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沒規沒矩了!”

婁丞很想反駁沒規矩的人是你才對,但又擔心屋裏的情況,也顧不上和他媽掰扯了,直接道:“行了,你回家去吧,晚點我再找你。”

婁母原本是恨不得一走了之的,但被兒子這麽一催,她反而就不想走了,厲聲道:“婁丞,你幾個意思啊?怎麽,你爸趕我,現在連你要趕我走嗎?!”

他們這離病房門口不遠,婁丞生怕裏麵的人聽到,嚇得忙一把捂住他媽的嘴巴,“媽,你小聲一點!萬一給老盛他們聽到了怎麽辦?”

婁母用力甩開他的手,恨聲道:“聽到就聽到,我還怕他這個私生子不成!”

話是這麽說,但她還是自動降低的音量,到底還是存了幾分顧忌。

婁丞歎了口氣,放重語氣強調道:“媽,我說了很多次,投胎這種事不是個人能選擇的,老盛也不是自己樂意去當私生子的,你幹嘛老提這一茬啊?你要再這麽說,我可要跟你翻臉了!”

“臭小子,你還跟你媽叫起板來了是吧?!”婁母氣得擰了一把他的胳膊,“你看看你這胳膊,全都拐到外邊來了!我可是你的親媽,對你來說,難不成一個外人比我還重要嗎!?”

婁丞正了神色,一本正經地說道:“媽,我很愛您,可咱們做人也得講道理是不是?老盛雖然傲了點,可人家從來都沒害過是吧?你憑什麽老看不起他?

還有淩小潼和方奇,人家對你客客氣氣的,你卻連表麵功夫都不做,淨給人家冷臉看!大家都是吃米飯長大的,誰比誰高貴啊?你以偏見待人,也不怪老盛和潘密要生你的氣!”

婁母被狠狠一噎,實在不知該回什麽,索性硬著頭皮,強詞奪理地回道:“我這脾氣就是這麽直,你又不是不了解!他們要是受不了,以後別出現在我麵前就好了!”

婁丞聽她這話,就知道他媽的強脾氣上頭了,也不浪費時間做無用的囉嗦了,匆匆叮囑了幾句回去路上注意安全,便扭頭就進了病房。

眼見兒子就這麽把自己拋在了這,婁母失控地抓緊手裏的皮包,心裏一陣酸澀不已,又是生氣又是傷心,還有些說不出的委屈。

事情發展到現在,她已然有了悔意。

原本,她也不想弄得這麽僵的,可剛一進屋,就看到丈夫對那些外人笑得這麽開心,對她這個相濡以沫的發妻卻那麽冷淡,大受刺激之下,理智就下線了。

嫁給婁父這些年來,她從沒像今天這樣這麽受氣,以往總是護著她的丈夫和寶貝兒子,這會兒全跟像變了個人似的指責她,這讓她難受極了,心裏格外地不是滋味。

就在婁母鬱悶惱恨之際,斜對麵的病房門忽然開了,姚莉璃施施然地從裏麵走出來,看到外邊站著的婁母,笑著走過去,體貼地問道:“張阿姨,您這是要去哪呀?需要我陪您嗎?”

婁母還沉浸在被丈夫兒子拋棄的怨憤中,看了眼姚莉璃,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胡亂道:“不用了。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家了。”

“回家?”姚莉璃愣住,掩著嘴做出吃驚的模樣,疑道:“可您不是才剛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