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樓的路上,潘母邊踩著樓梯,邊不斷地翻動著小算盤,琢磨著待會要怎麽應付下麵的人。

昨晚和盛奕宸的電話結束後,她把通話的過程,添油加醋地跟丈夫潘嶽長描述了一翻,成功地把潘嶽長刺激得好一頓怒罵,甚至還放了狠話,說一定要好好替盛家收拾這個不孝子孫。

潘母見丈夫言之鑿鑿,似乎根本不把盛奕宸放在眼裏的樣子,之前那些忌憚瞬間一掃而空,被滿滿的底氣取而代之。

想到昨晚自己被盛奕宸壓得半句話都不吭的憋悶,潘母心裏跟像著了團火似的,腳下的步伐不由快了幾分。

這個狂妄自大的野種!

昨晚竟敢對她如此不敬,她都還沒找上門算賬呢,他自己倒是巴巴地送上門來了!

再怎麽說,這裏也是她潘家的地盤,還容不得區區一個私生子在這裏放肆!

如果他待會能好好地給自己低頭認錯,並保證以後再無下次,她還能看在他親爹盛一凡的麵子上,勉強原諒他。

否則,他盛奕宸今天別想安然無恙的走出潘家的大門!

打定好主意後,潘母心裏那股氣焰升的更高了,臉上露出得意的冷笑,仿佛已經看到盛奕宸被羞辱後的難堪表情。

不知不覺走到一樓,潘母揚起高傲的下巴,正想嫻熟的擺出自己最熟悉的貴婦姿態,結果等看清客廳那邊黑壓壓的一群人後,兩隻眼睛瞬間圓瞠大,腳步也跟著慢了兩個拍。

此時此刻,客廳的客人們也早聽到了她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一雙雙眼睛齊刷刷的望了過來。

在這麽多雙眼睛的注目下,潘母莫名地生出幾分怯意,忽然就不想過去了。

剛剛管家說來了好多貴賓,具體有多少也沒詳說,隻說盛婁商三家的少爺都來了,她還以為來的就這三人而已,可現在她都看到了什麽?

此時客廳的沙發上,盛奕宸坐在最中間的主位上,左右分別坐著商啟之和婁丞,這三人平日裏跟潘密的關係最好,他們能同時出現在這,她並不感到意外。

可圍在他們附近那些衣著光鮮的年輕人是怎麽回事?

一眼望過去,烏泱泱的至少有四五十人,一個個站在那,臉上也沒什麽笑容,頗有些興師問罪的架勢。

而且如果她眼睛沒有昏花,記憶也沒出錯,這些年輕人的麵孔都很眼熟,仔細一看,基本都是豪門圈裏數得上名的貴公子。

尤其是圍在婁丞旁邊的那幾個公子哥,就前幾天,她還跟他們的媽媽一起出席了某場高檔時裝發布會呢!

也難怪剛剛管家一副如臨大敵的緊張模樣,這些人一來,把氣氛弄得劍拔弩張緊張兮兮的,簡直跟六大門派圍剿光明頂似的。

潘母笑傲貴婦圈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雖然知道潘密在圈裏素來人緣不錯,但也沒想到好到這份上,大半個豪門圈的公子哥都過來了。

稍稍穩住心神,潘母硬著頭皮走過去,揚起一抹清淡的笑,施施然地說道:“看來潘密的麵子還挺大,有這麽多朋友過來看他。”

聽到女人故作鎮定的聲音,盛奕宸略略抬頭,目光對上潘母的眼睛,直言道:“潘密呢?讓他出來。”

潘母暗暗咬了牙,心裏一陣惱恨不已。

當著這麽多人的眾目睽睽之下,她不敢像昨晚那般囂張,勉強維持著笑臉道:“你們來的不巧,他昨晚回來太晚了,這會還在樓上休息呢,恐怕一時半會醒不來。”

盛奕宸並不意外她的拒絕,扯了扯唇角,漫不經心地說道:“沒關係,我們就在這裏等,他什麽時候醒來,我們就等到什麽時候。”

潘母表情一僵,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盛大少爺,這恐怕不太好吧?就算你們沒意見,我們也不好意思讓你們這群貴客在這幹等,不如你們都先回去,改日再來做客吧。”

“沒什麽不好的。”盛奕宸好整以暇地望著她,笑容優雅得體,禮儀完美到無可挑剔,“怎麽說我們也是潘密多年好友,別說一時半會,就是在這等幾天都沒問題。潘伯母,你不會連這點麵子都不給,想把我們直接趕走吧?”

潘母倒是真想下逐客令,可眼下這群人全都是豪門貴公子,除了商啟之婁丞這種確定會繼承家業的太子爺,其他的公子哥兒倚仗著各自的大靠山,以後大概率也不會是什麽池中之物。

哪怕是一事無成的紈絝子弟,如果她現在態度表現不好,這些人回頭跟自家父母一說,她得罪的人可就太多了。

潘母嘔得心裏直冒火,一時之間的也找不到新的理由,僵硬地站在那,遲遲沒有動靜。

就在她左右為難之際,這時,從客廳大門傳來一道透著威嚴的洪亮男聲,質問道:“老何,家裏怎麽忽然來了這麽多客人?誰請來的?”

聽到丈夫的聲音,潘母頓時如獲救星,忙不迭地迎向從門口走來的人,“嶽長,你可算回來了!”

潘嶽長剛從公司回來,身上穿著早上出門的深藍色西裝,雖然已經年逾六十,但因為平常注意健身,飲食得當,身材健碩挺拔,冷硬的眉目不怒自威,看起來不像六十三歲的老人,頂多五十出頭。

他很快注意到客廳這一群不請自來的人,皺了皺眉,無視已經走到跟前的妻子,徑直走到盛奕宸所在的沙發麵前。

瞧著這位私交跟自家老爺子還不錯的長輩,婁丞下意識地想站起來問好,可看到旁邊的盛奕宸和商啟之坐得穩穩的,根本沒有起身的意思,也就跟著坐定了。

潘嶽長對他們的紋絲不動非常不滿,沉聲道:“你們這是幾個意思?不聲不響忽然跑來也就算了,見了長輩還坐在那也不知道問候,家教都被你們吃到狗肚子去了?”

這群貴公子平日裏被人捧慣了,聞言臉色都有些不怎麽好看,但見到坐在那的盛奕宸沒說話,他們也就按捺著沒做聲。

潘嶽長把他們的小動作都看進了眼裏,心裏一陣暗暗吃驚。

豪門圈裏沒秘密,他自然清楚盛家上一輩的事,應著生意場的事,平日裏也沒少聽說盛奕宸的傳聞,據說這個盛家私生子性子孤僻,也就是跟他小兒子這幾個從小長大的朋友來往密切點,很少跟圈裏的其他同輩人走動。

如今看來,傳言果然不能盡信之,這群人剛頻頻觀察盛奕宸的言行舉動,顯然是以盛奕宸馬首是瞻的,這要不是平常關係維護得好,這些心比天高的公子哥們,哪能這麽輕易甘於給當小弟當陪襯?

潘嶽長不動聲色地打量沙發主位上的男人,心裏忽然湧出幾分複雜的情緒,既為兒子能有這麽多肯為他出頭的高質量朋友感到欣慰,又為自己此時麵對這麽難搞的刺頭糾結傷腦筋。

接到妻子打來的電話後,他也沒心思在公司待下去了,索性趕回家,打算跟妻子一起勸服兒子重新走上正道,結果剛到家附近,就看到自家大門前停了好幾十輛豪車跑車,一度生出這裏舉辦什麽豪車展的錯覺。

就在潘嶽長盯著盛奕宸之際,盛奕宸也在打量他,冷冷一笑,“潘總,你把我們的朋友囚禁在樓上,還想要我們對你恭敬問好,你是不是想得太美了?”

潘嶽長被他的嘲諷激得老臉一紅,目光瞬間變得無比冷厲。

四目對峙半晌,他突然笑了起來,毫不掩飾地厭惡道:“盛奕宸,我聽說你昨晚對我的妻子相當不敬,還以為她言過其實了,想著你怎麽說也是盛一凡生出來的,再狂也不至於到目中無人的份上!如今看來,你果真是個缺爹少娘教的雜種,叫人看了就生厭,也難怪你爺爺每次一提起你就恨得咬牙切齒,我要是他,隻怕早就被你氣死了!”

看在潘密的麵子上,婁丞原本不打算出聲的,可這話就讓他沒法忍了,義正言辭地反駁道:“潘叔,罵人不揭短,你這話是不是太過分了點?盛奕宸的出生也不是他能選擇的,你憑什麽這麽說!?”

在場的人大部分都是他帶來的,他一出聲,其他人也紛紛跟著附和起來,“就是!英雄不看出處,人家盛大少爺不靠家裏也能混得風生水起,他可比我們強多了!”

“潘老爺子,之前我還挺尊敬你的,沒想到你也是個狗眼看人低的,真叫人失望!”

“你瞧了他生厭,我家老爺子還巴不得我有他一半本事呢!”

眾人人你一嘴我一嘴的,直把潘嶽長給堵得,頭頂差點沒冒煙,咬牙切齒地低吼道:“都給我閉嘴!一群沒大沒小的小兔崽子,毛都沒長齊,就敢跑到我麵前大放厥詞!我出來混的時候,你們的父母沒準都還是個孩子,想教訓我,別說你們,就是你們的老子都沒這個資格!”

說完也不等眾人反應,他指著旁邊的客廳大門,命令道:“都給我滾!馬上滾!這裏不歡迎你們!”

眾人卻紋絲不動,臉上的表情也都很無所謂,就跟沒聽到似的。

他們是婁丞帶來的,婁少爺不發話,他們就不走,誰走誰就是慫蛋龜孫子,以後要受盡恥笑的!

潘母見這群人跟腳上長了釘子似的,頓時也有些急了,從後麵衝上前怒道:“你們都耳聾了嗎?沒聽到我們當家剛剛說的話嗎?!請你們打哪兒來的就上哪兒去,別在這裏打擾我們!”

“不用叫這麽大聲,我們都能聽得到。”盛奕宸淡淡地開口,依然是那副不徐不緩的語氣,“我們剛剛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我們就在這等潘密,他什麽時候下來,我們就什麽時候走。否則,你也不用浪費口水了,該忙什麽就忙去吧。”

隨著最後一個音節落下,他端起放在麵前的咖啡,輕輕的抿了一口,神態悠閑自在,就跟呆在自己家一樣。

潘家夫婦更是氣得夠嗆,臉色一個賽一個的難看,恨不能直接用目光原地殺死盛奕宸。

商啟之坐在位上,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這一切,並不打算入局。

熬夜通宵了一晚上的文件,他現在都快困死了,如果現在誰給他一個枕頭,他保證,他能馬上現場表演一個秒睡。

一心想睡覺的人,通常是沒什麽鬥誌的,商啟之在過來的路上,也已經把自己的用處定位好了,有婁丞和盛奕宸在,打嘴炮是輪不到他的,婁丞帶了這麽多人過來,想來動粗的事也派不上他用場。

所以,他現在隻要老老實實當個背景板,以示他是站在潘密這邊的就可以了。

至於其他的,原諒他現在實在有心無力,頂多等回頭等他休息好了,再多出點力收拾殘局吧。

氣氛靜下來,陷入一觸即發的僵局中。

盛奕宸無視那對夫妻的眼神射殺,一口一口地喝完杯裏的咖啡,而後對那邊正大氣不敢喘一口的管家微微一笑,讚歎道:“咖啡不錯,再給我續一杯吧。”

這話就跟火星子掉進炸藥堆,瞬間把潘嶽長這個炸藥包給引炸了,當即也顧不上什麽麵子不麵子的,氣得對猶在旁邊站樁的傭人道:“都愣著幹什麽?還不快把他們通通趕出去!一點眼色勁都沒有,養你們還不如養塊叉燒!”

傭人們麵麵相覷了一眼,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過了半天還是繼續杵著沒動,沒誰敢邁出那一步。

不是他們不想從命,而是老爺讓他們趕的對象,是江城各大豪門的寶貝疙瘩,這一個個全都是含著金湯鑰匙出來的貴公子,誰敢亂來?

萬一這些人在他們手上磕著了碰著了受了傷,誰知道會不會有秋後算賬等著他們吃?

他們就是沒權沒勢沒背景的打工,一輩子都是,比起冒險被算賬,他們寧願卷鋪蓋走人。

見這群人沒一個肯動的,就連老管家也是一臉難色地站在那,潘家夫婦臉都綠了,都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養了這麽多年,結果到頭來,這些兵卻沒一個肯上陣的!

還真不如養塊叉燒算了!

“好!很好!你們都不聽話是吧?”

潘母麵容變得猙獰,絲毫不見半點往日的貴婦氣質,歇斯底裏地叫道:“行!你們這裏有一個算一個,通通都給我收拾東西滾蛋!潘家不需要你們這些沒用的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