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這喜不自禁的聲音,潘密當即就笑了起來。

婁丞被他笑得有些掛不住臉了,惱羞成怒道:“幹嘛呀?有什麽好笑的?我重視老盛這個朋友不行啊!”

“既然這麽重視,你還一次又一次地去欺負奕宸的心頭肉?”

潘密完全不帶怕他生氣的,還直接點出他的問題所在,“婁丞,你最大的缺點,就是不到黃河不落淚,就愛一根筋走到黑,非要等撞到南牆了才知道要拐彎。”

婁丞當然也知道自己這些缺點,可他就是控製不住自己的嘴,總是要到後知後覺了, 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以前商啟之和潘密也不知勸過他多少次,他總是當時聽得好好的,等事到臨頭時又全忘了。

也就是他運氣好,加上婁家大少爺的身份擺在那,就算他說話惹人不爽,也沒人敢對他怎麽樣,即使招來惡果也是一些小災小難,基本很好解決,所以他也就沒怎麽長記性。

但現在經過盛奕宸這一茬,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他是再也不敢亂說了。

見他一直在那邊不作聲,潘密見好就收,也就轉移話題,問起了商家老太太的壽宴,“對了,商老太太的壽宴,你家打算派幾個人過去?”

說這事,婁丞收起剛才的頹色,稍稍正經了些道:“能去的應該都會到場,商家是大世家,圈裏估計有名有臉的都會去吧。”

潘密歎了口氣,無奈道:“我那天正好有些私事要辦,沒的空過去,但真不去的話,我家老爺子估計又要綁我出國了。”

婁丞聞言一愣,很快就頓悟過來,笑得有些不懷好意,“能讓你冒這麽大險也要去幹的私事……老潘,你該不會又要去找你那個有婦之夫吧?”

潘密莞爾笑了笑,並不言語。

雖然已經猜到了,但婁丞還是歎了口氣,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勸道:“你還是悠著點吧,你說你追了這麽多年,從他當你的家庭教師到現在結婚三年,這麽長的時間,你都沒把人搞定,難道這還不足以證明你們根本就沒緣嗎?森林裏的樹這麽多,你怎麽就守著這麽一棵樹呢?”

潘密原本不打算和他深聊這事的,不過最後那話叫他沒法忍了,反駁道:“你還好意思說我,你自己不是一樣,怎麽就對古霏這麽死心眼呢?”

婁丞被噎了一下,嘴巴張了張,說不出話來了。

前方紅燈亮了,潘密把著方向盤,緩緩的在白線麵前停下車,懶洋洋繼續吐槽道:“你也知道古霏是不可能接受你的,你為什麽不死心呢?”

頓了一頓,他像是想起了什麽,又說道:“哦,也不能說你死心眼,你是既肖想古霏那棵樹,森林裏的其他樹,但凡有你婁大少爺看得上的,你一棵也不會錯過,在這一點上,我承認你比我強很多。”

婁丞被他說得耳燥,訕訕然地強詞奪理道:“不是都說人生苦短,要及時行樂麽?她常年都在國外,而我是在國內的,老見不到人,我也難免會孤獨寂寞冷啊!為了排解情緒,有時候找一兩個知己喝喝酒……這不是很正常的事麽?”

潘密扯扯唇角,毫不留情地給他蓋棺下了定論,“所以,你這輩子就別想追上她了,隻管找你的知己喝酒好了。”

古霏是盛奕宸恩師的獨女,因為這一層關係,他們這幾個和古霏的關係也都還算熟稔,雖然以前相處的次數並不多,但潘密對古霏這個人還是略有了解的,對感情潔癖症挺重,堅決不要二手男人。

以前她那麽癡迷盛奕宸,很重要的一點,就是盛奕宸從未跟任何人談過。

所以哪怕早已分手恢複了單身,婁丞這種經常混風月場的浪**公子,也根本不在她擇偶的範圍。

婁丞其實自己也懂的,所以他也不強求,人照樣喜歡著,森林裏的其他樹照樣收著,一切順其自然。

雖然知道潘密說的是事實,但婁丞還是被打擊到了,之前因為盛奕宸而雀躍起來的好心情也隨之散了不少。

為免被潘密繼續打擊,他決定迅速結束這通電話,隨便瞎扯了個理由道:“那啥,我要去上廁所了,你要是沒什麽事的話我掛了!”

潘密無所謂地嗯了聲,正要摘下藍牙耳機,又聽他咋咋呼呼的叫了起來,“臥槽,差點忘了說,古霏準備回國了。”

潘密神色一怔,疑惑道:“她之前不是說此生不再踏入華夏之麽,怎麽忽然就回國了?”

婁丞撓了撓頭,說道:“據說是要參加商老太太的壽宴,應該也就最近這段時間回來吧,還說到時候大家都出來聚一聚呢。”

潘密微微蹙眉,抿著唇沉默了下來。

婁丞從他的無聲中品出了點端倪,也開始感到了些許不妙,道:“怎麽了?”

“沒什麽……”潘密扶著額,有點頭大地說道:“我和啟之是沒問題,可是奕宸……我覺得他可能不太想見古霏。”

說到這,婁丞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琢磨了片刻,不是很有底氣地說道:“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老盛現在也結婚了,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很久沒聽盛奕宸提及古霏了,潘密這邊也拿不準情況,最後歎了口氣,放棄糾結了,“算了,走一步見一步吧,到時再說。”

婁丞想想也是,兩人又聊了兩句,便互相道別,掛斷了電話。

放下手機後,婁丞坐在**發了半晌的呆,忽然抽風似的扒拉了一下自己的頭發,起身進了浴室洗漱,把長了幾天的胡子刮了,澡也洗了,把自己倒騰了個幹幹淨淨才出來。

當他煥然一新地出現在大廳裏時,正坐在沙發看電視的婁母不由詫異了一下,問道:“兒子,你終於恢複正常了?”

婁丞捋了把自己的頭發,故意擺出一個很帥的姿勢,臭屁道:“笑話,你兒子什麽時候不正常了?”

“……”自從你被盛奕宸當眾傷了臉後就一直不正常到現在好嗎?

婁母知道自己兒子是個要麵子的,輕咳了聲,勉強忍住幾乎要湧出喉嚨的吐槽,轉而關心地問道:“你臉上的傷好了吧?不會留疤吧?”

“早好了。”婁丞摸了摸之前臉上受傷的地方,現在還剩下一點點的劃痕,應該過不了多久能完全消失了,滿不在乎地說道:“就一點小傷口而已,就算留了疤,也影響不了你兒子我的潘安之貌。”

他是真的很不以為然,男人麽,就算臉上多幾道疤也不算什麽,沒準還多點男人味呢。

但他的顏控母上卻不這麽認為,保養得宜的麗容上露出一絲不讚的神色,微微皺眉道:“臉是一個人最重要的門麵,你應該上心點才對!這個盛奕宸也真是的,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非要對你下這麽重的手!也就是你跟他關係好,否則我非找人收拾他不可!沒媽教的私生子就是粗野!”

看到暴躁母親在線罵人,婁丞趕緊走過去,摟著親媽柔聲哄著道:“我剛跟你開玩笑的,絕對不會留疤的!媽你別生氣了,男人間嘛,偶爾打打鬧鬧也是正常的,老盛也不是故意的,你就不要再怪他了。”

但婁母還是憤憤然的,“你可是我的寶貝兒子!從小到大,你再調皮我也不舍得碰你一下!他倒是好,直接傷了你的臉!我怎麽可能不怪他!”

“我這不是已經好了嗎?”婁丞知道親媽也是心疼自己,繼續哄著她道:“好了好了,別生氣了,生氣老得快,你也不想你的美容聖品白用了吧?”

婁母又念叨了幾句,但最後還是在婁丞勸哄下綻出了笑臉,嗔怪著拍了下他的肩,道:“你啊,真不知道要說你傻還是憨!圈裏那麽多世家公子,追著要跟你稱兄道弟交好,可你偏偏從小就愛黏著盛奕宸!

那盛奕宸對你好也就算了,但我看他也沒怎麽把你放在眼裏,還是你自己老舔著臉自個兒湊上去非要跟人家做朋友,都不知道你稀罕他什麽!要不是知道你在外麵的那些風流韻事,我還真懷疑你是不是喜歡上了盛奕宸!”

婁丞頓時滿頭黑線,非常無語地看著自己親媽,“媽,求你別瞎說好麽?我隻是喜歡跟盛奕宸玩而已,對他可沒那麽個意思!”

婁母對自家兒子的取向還是了解的,滿意地點了點頭。

雖然國家現在已經允許同性結婚,同性伴侶也早就隨處可見,可對他們這些傳統守舊的老一輩人來說,還是要更信奉傳宗接代的那一套,婁丞是婁家的嫡長子,肩負著開枝散葉的重任,以後肯定要娶個名門閨秀回來的。

兒子對盛奕宸沒那個意思還好,要是有的話,她就是把兒子的腿打斷了,也要斷了他的念想!

這一天之後過去了半個星期。

淩筠潼給商老太太的肖像畫好了,正好盛奕宸也下班回來了,便邀請他過來看看自己努力了三天的成果。

盛奕宸站在畫架前端倪了半晌,讚賞地點了點頭,“很不錯,色調濃而不豔,五官逼真自然,很好展現了老太太的神韻和氣質,老太太一定會很喜歡的。”

淩筠潼看了看他,又看看那副畫像,不太有底氣地呐呐道:“你確定嗎?我覺得也就是還好而已,但是我已經盡心盡力了。”

盛奕宸輕輕地摟住他的肩,含笑安撫他道:“相信我,你畫的已經很棒了,一定會讓老太太眼前一亮的。”

聽他說得這麽肯定,淩筠潼稍稍安心了些,想了一想,說道:“那回頭我找人做個相框裱起來吧,老太太喜歡複古風的,到時候就用黃花梨木雕些龍雲紋之類的。”

盛奕宸點點頭,“嗯,這些事你做主就好。”

正聊著,手機鈴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盛奕宸摸出手機看了眼,是個國際長途電話。

預感到來人的身份,他蹙了蹙眉,看了眼旁邊的小朋友,拿著手機走到門外的走廊,這才接起了電話。

他也不出聲,就靜靜地等著對方說話。

過了許久,話筒裏才傳一道天籟般的柔媚女聲,“宸。”

還真是她。

盛奕宸眉眼一下子冷了幾分,沉默許久,緩緩開口道:“你怎麽會有我的號碼。”

他的音調很低,淡漠得不帶一絲情感,古霏心髒在一瞬間抽緊,悄悄握緊垂在身側的手,淒然道:“宸,這麽久不聯係,你最該先問的,難道不是我的近況麽?”

“你的近況,不就是準備回國參加商老太太的壽宴麽?”盛奕宸眸色漠然,淡聲道:“當年你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回國,怎麽,如今是要親手打破自己的誓言麽?”

被他直麵逼問,古霏姣好的麵容上閃過一絲難堪,咬著唇,委屈地低下了頭,“難得我鼓起勇氣主動聯係你,為什麽你對我還是這麽冷淡?對你來說,我真的就這麽無關緊要嗎?”

盛奕宸不想和她扯這些,直接問道:“找我什麽事?”

聽出他語氣中的不耐,古霏更委屈了,雖然知道自己現在已沒什麽立場去要求他,但還是忍不住幽怨道:“沒事我就不能找你嗎?明明你當年都答應了我爹地,說這輩子都會好好照顧我的!”

盛奕宸不理她的控訴,麵無表情道:“我確實答應了師傅,所以在回國之前,我才把和師傅一起創建的公司的股份、在國外所有的動產不動產全部轉給了你,隻要你自己不作妖,你完全可以活得比歐洲皇室的公主還滋潤。你已經得到了這麽多,還有什麽不滿的?”

“不!你根本不了解我的心!”古霏拚命搖頭,激動道:“我想要的不是錢,我真正想要的,從來都是你這個人!當年我之所以對你提出那些要求,是希望你死了回國的心,一直陪在我身邊,不然我怎麽舍得那麽對你呢?!”

“那是你的問題。”盛奕宸握著手機,側眸望著不遠處書房的門,波瀾不動地陳述道:“當年你鬧著要跟我分手,讓我把和師傅一起闖**時賺下的資產作為補償都給你。當時你提出的所有要求,我都做到了,現在,我希望你履行你自己當初的承諾,不要再來煩我。”

丟下最後那句話,他毫不猶豫的掛斷了電話。

大洋彼岸的那一頭,古霏捂著嘴,癱坐在客廳柔軟的地毯上,悔恨的淚水在眼眶直打轉,最後終於還是滾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