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甘心,瘋了似在這個大別墅上躥下跳。

每個臥室、廚房、花園、地下室……所有能去的地方他跑了一遍!

這裏空了,那裏的東西也不見了!爸爸以前收藏的古典字畫和珍藏品,他的頂級烤漆鋼琴,地下影院的的高級播放器……沒了!全部消失了!

外麵的天色越來越暗,當夕陽最後一抹餘輝消失在天際,他終於消停下來,欲哭無淚地站在客廳中央。

終於確定,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都一件不剩地被人搬空了。

淩筠潼忽然沒了力氣,扶著冰涼堅硬的牆壁,緩緩地,僵硬地蹲下來。

幾欲模糊的視線中,突然,釘在前邊牆上的一張白紙奪去了他的注意。

上麵的字跡十分熟悉,他一下就認出是淩巧晴寫的。

慌忙衝過來,將紙撕下來,捧在手中細細地看——

“淩筠潼,現在是不是很驚喜?有沒有很意外?

沒錯,我把爸爸的珍藏品,還有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都打包賣給了二手公司!

你要想報警就報吧,反正我已經在去加拿大的路上,以後就在那邊定居,再也不回來了!這筆錢加上夏巍之前給我的兩百萬,足夠我衣食無憂地過完下輩子了!

你也別怪我無情無義,我原本沒打算這麽快走的,但誰叫你不肯乖乖從了夏巍?我不走,難道還等著夏巍來找我算賬嗎?

要怪就怪你太清高,認不清現實,咎由自取的!以後我和你們淩家再無瓜葛,從此江湖不見!”

紙從手上滑落,淩筠潼怔怔地站在原地,空洞的目光滑過死一般沉寂的客廳,腳忽然一軟,膝蓋直直地跪在瓷磚上,疼得鑽心。

好像被最後一根稻草壓斷了希望,眼淚忽然奪眶而出,大顆大顆地滾落。

父親永遠地離開了他,養姐姐不僅出賣了他,還把家裏掏空攜款出國,他喜歡的女孩有了新的未婚夫,就連他自己,也被惡魔纏上,或許就要步入不堪的賣身生涯……

濃重的絕望刷過全身,淩筠潼再也克製不住,拚命捂住嘴,嗚咽出聲,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

空寥寥的屋裏,回**著撕心裂肺的哭聲,淩筠潼哭得幾乎岔氣,爬滿淚水的臉龐上滿是絕望跟怨恨,纖瘦的身子縮成一團,肩膀控製不住一抽一抽地動著,看上去說不出的可憐。

他沉浸在自己的悲哀中,絲毫沒有注意到,兩道身影站在客廳的落地窗外,靜靜地注視著他。

袁青站在盛奕宸後麵,望著屋裏那個痛哭不已的男孩,不由心生惻然,忍不住道:“少爺,您這樣對淩少爺,會不會太殘忍了點?”

被逼上這樣的絕路,別說淩筠潼這樣從小被嬌寵慣養的富家公子了,就是他一被社會鞭打多年的糙漢子,都未必能扛住這一連串接窘而來的厄運。

盛奕宸表情陰鷙,目光鎖著客廳裏的人,漆黑的眼眸冷得像一麵冰潭。

落地窗那邊的人還在哭著,一聲一聲地,如刀一般刻在男人的心上,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握緊,神經繃緊到極致。

袁青小心翼翼地打量他的神色,繼續道:“您處心積慮,費盡心思,圖的不就是淩少爺這個人嗎?眼下他已無了依靠,您不如出麵,直接帶他回家,何必讓他受這麽多苦呢?”

“不行。”盛奕宸淡淡地開口,“他現在還不夠絕望。”

袁青愣住,不解地望著他。

“隻有徹底走投無路了,他才會真正死心塌地地跟著我。”

盛奕宸眉眼清漠,聲音和表情一樣沉冷,“我要讓他明白一個事實,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我對他是真心的,他唯一能依靠的,也隻有我!”

袁青愣住,還想說點什麽,可是盛臨琛卻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隻好閉上嘴,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心裏卻忍不住嘀咕起來。

真是的,少爺明明已經心疼得不行了,還非要繼續做下去。

也不怕虐過火了,回頭想收都收不回來了!

這一晚,注定是個失眠之夜。

淩筠潼哭夠了,也累了,紅腫著雙眼,靠著牆坐在樓梯上發呆。

從昨晚到現在,他沒吃一點東西,但也不覺得餓。

隻覺得累,難以言喻的疲倦。

他就這麽坐在那裏,抱著膝蓋,怔怔地發了一晚上的呆。

一直到翌日清晨,門外一陣喧嘩聲驚擾了他的沉思。

外麵好像忽然湧進來了很多人,吵吵嚷嚷地,當中還夾了不少髒話。

淩筠潼撐著酸麻的腿站起來,走到門口開了條門縫,往外看去,頓時驚恐地瞪大眼。

院子裏不知什麽時候來了很多凶神惡煞的男人,統一地黑衣黑褲,手裏拿著管製刀具,罵罵咧咧地瞎嚷亂叫,一片匪氣衝天,跟電視上看到的黑社會混混一模一樣,

這些人氣勢洶洶地往主宅這邊走來,明顯就來意不善。

淩筠潼看得心頭駭然,顧不上深思,趁著這些人還沒靠近這邊,趕緊關上大門反鎖,而後從另外一側的後門逃了出去。

一路狂奔到人多的街道,確定後麵沒人跟著,他才放緩步伐,大口大口地勻著氣息。

淩巧晴說過,爸爸在外麵欠了高利貸的一大筆錢,如果不能按時還上,就會抓他們去黑市拍賣抵押。

剛剛這些人,恐怕就是高利貸派來抓他的。

淩筠潼後怕地拍了拍胸口,後背冷汗直冒。

聽說黑市拍賣非常可怕,被當成貨物售賣的人都很慘,運氣好點的可能會成為有錢人的玩物,差點的就是被當成小白鼠一樣的藥物試驗品,或者製成標本什麽的,總之沒什麽好下場。

幸好他剛剛跑的及時,不然真落到這群人的手裏,指不定要受什麽折磨呢。

想到跑得更快的淩巧晴,淩筠潼眼神黯然下來。

他想,淩巧晴之所以跑的這麽突然,應該不隻是害怕夏巍的報複,還因為高利貸的威脅吧。

他以前聽父親提過高利貸和銀行貸款的區別,銀行隻要債務人去世或者公司倒閉,欠下的債就能一筆勾銷,累不及妻子兒女。

但高利貸就不一樣了,就算人死了,他們也能利用暗黑勢力追蹤到欠債人的祖宗十八代,不把錢追回來,誓不罷休。

他不知道爸爸到底欠了高利貸多少錢,聽盛奕宸那意思,應該是比兩千萬還要多得多的一筆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