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衡境內,衡都西南角。這裏是寧王府,已經許久沒有人進過這個小院子裏,院內雜草叢生,荒蕪破敗。

齊淵帶著鬥笠,身後跟著阿肆和小伍。

“殿下,你現在回到南衡,被子書玨知道的話他不會放你走的。”

阿肆在身後擔憂道。

“我既然回來了,就肯定要見他的。”因為孩子在他那,齊淵這次回來就是要孩子的。

“如今寧王府一個人都沒有,殿下要在這住嗎?”阿肆翻出了舊茶具,涮了好幾遍才敢用。他給齊淵倒了一杯茶,小伍則是趴在他膝邊給他捶腿。

“不住在這還有別的去處嗎?”齊淵無奈地歎了口氣,“好久沒回來了,在這安置吧。”

他也不希望有太多下人伺候自己,阿肆和小伍就足夠了。

他回來的消息隱秘得很,沒有多少人知道。

“衡都那麽多客棧,比現在的寧王府強上許多。”阿肆環顧了一眼四周,“殿下金枝玉葉的,住在這種地方著實委屈。”

“有什麽好嫌棄的,”齊淵瞥了他一眼,“不過是太久沒人住了,舊了點罷了。”

“……屬下是怕殿下有什麽需要的不能及時送到。”

“沒什麽需要的,”齊淵答道,“你回來之後和人對接過嗎?”

“嗯。”阿肆點了點頭,“屬下查到蘭溪竹每兩天會來相府探望一次,今天晚上正好是他來探望的日子。距離小殿下出生已經有小半個月了,現在看來,小殿下應該還活著。”

“活著就好……”齊淵喃喃了一聲,“今夜我要去丞相府一趟。”

阿肆眼神一變,“殿下不再等等嗎?”

“等著有什麽用。”

齊淵在這多等一天就是多浪費一天時間。

他焦灼地等到了夜晚,換上了黑色緊身衣便悄然離開了寧王府。

這天夜裏下了些小雨,齊淵輕步在相府屋簷上跑跳著,等待著蘭溪竹的到來。

不多時,子書玨走出了房門。

見到他身影的那一刹那,齊淵的心尖顫了顫,胸口疼了好一會兒。

子書玨看著瘦了許多,他今日沒有穿白衫,而是一襲青衣。齊腰的烏發隨意地披散著,也沒有梳上去。

他眼下有一層烏青,齊淵坐在屋簷上都能看見。

看著子書玨朝大堂走,應該是去找蘭溪竹了。

雖然不知道他倆為什麽要定期會麵,但是齊淵知道這是自己去看望孩子的重要機會,一定要把握住了。

他跳下了屋簷,感慨還好自己從小偷學了這身功夫,就算剛生過孩子也能躲過相府的看守溜進來。

自從齊淵走後,相府的看守鬆垮了許多。

方才子書玨待的地方一定就是放孩子的地方。

齊淵輕手輕腳地推門而入,卻沒有發現孩子的蹤影。

這大概是子書玨新搬的寢房,和從前的位置不太一樣。臥房裏擺著齊淵的舊物和一副齊淵的畫像,臥具用紫蘇水熏過。

齊淵繞了一圈,心中五味雜陳。

為什麽總要等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他不相信子書玨對自己有多少真心,他隻覺得可笑至極。

假如子書玨能對他的孩子好一些,找到醫治孩子的辦法,說不定齊淵還能和他和顏悅色地說話。

但是他不會再原諒子書玨了。

齊淵撫摸著子書玨床邊擺著的一個木盒。

他一開始還以為是什麽自己的舊物,打開一看,沒想到是幾件小衣。

是男孩子穿的小衣,上麵有雪蘭的味道。

雪蘭,雪蘭……

齊淵嗅了嗅這幾件衣物,心中確定了一件事情。他和子書玨的孩子是乾君,而且是雪蘭味的信香。

蘭乃花中君子,但願他以後別同父親一樣長歪了就成。

這幾件小衣雖然做工不太細致,但是用料極好。他想不到是誰做的,這倒像是坤君的手法,一般都女子都會些女紅,斷然不會將衣物做成這個樣子。

可以看得出來是用過心的,隻是功夫沒到那個地步罷了。

可是子書玨的臥房裏為什麽會有別人做的衣服,還是給孩子穿的。

難不成子書玨又娶了,還是津南……

不對,津南的手被他砍了,做不了這些東西。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的聲音兀然從齊淵背後想起。

“這是蘇未辰做的。”子書玨跨進了房門,“他懷了孩子,自己把脈出來,得住自己的孩子是坤君,穿不了這些,就轉贈給我了。”

子書玨的眼眶有些紅,他撐在木門旁邊,不敢靠近,也舍不得將目光從齊淵身上撤走。

“阿淵……把麵罩摘下來吧,我知道是你。”讓他……看看他的臉。

他們已經幾月未見了。

齊淵緩緩轉過身去,並未揭下麵罩。

“子書玨,孩子呢。”他的聲音冰冷得不像人聲。

“在隔壁屋,奶嬤嬤照應著,是從宮裏請進來的,這點你不用擔心。”子書玨把自己能有的最好的都給孩子,因為那是齊淵留給他最好的禮物了。

“我想見他。”齊淵的手指微微蜷曲了一下,他現在並不平靜,而是緊張得很。

“好,我會讓你見他。”子書玨自始至終都不敢靠近他,“隻是……你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麽嗎?”

“這件事,我以後再跟你講。”

齊淵抬起頭來看他,“蘇未辰來過,那他知道怎麽救孩子性命嗎?”

“知道。”子書玨想讓他寬心,“孩子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隻是還是發不出聲音,很可能是……啞巴。”

齊淵感覺自己身後的冷汗都滲了出來,聽到子書玨的這番話後,懸著的心一下子就落了下去。

還好送得及時,蘇未辰能救他。

是啞巴也不要緊,隻要能活著就很好,齊淵會竭盡所能照顧他。

他走了兩步,步子卻搖搖晃晃的,快要倒在地上的時候被子書玨扶了起來。

“你剛生子,今夜下雨濕得很,你就這麽糟蹋自己的身子嗎?”

“不是……”齊淵推開了他,“我有點暈,躺一會兒就好。”自從懷了孩子,這已經成了老毛病。

“我想見見他,現在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