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過來啊,床下有人啊。

我心裏默念,但不敢出聲。

這屋子裏的陳設我早就研究過了,能藏人的地方隻有三處。

衣櫃、床下和落地的窗簾後。

但最好的選擇隻有床下。

第一,床下最隱蔽,第二,如果被發現,最容易逃走。

所以,這女賊十有八九也是要鑽到床下的。

我現在換地方肯定來不及了,我隻能悄悄地蜷縮身子,往後移動。

整個身體緊貼在床下的牆壁上,屏住呼吸。

果然,她一閃身,便鑽到了床底下。

黑暗中,我看到她果然是個女人。

床很大,這女人的身形嬌小,就趴在我的麵前,一手捂著嘴巴,緊張地往外看。

她的呼吸有點急促,看來是個新手。

如果想要在榮門中出頭,做個出類拔萃的小偷,需要修煉的技能很多,要做個雜家。

穿房入戶是一種本事,撬門開鎖是一門手藝,遇到危險情況利用環境,隱匿自己的痕跡也是一門手藝。

這女人顯然十分緊張,我可以清楚聽到她呼吸的聲音,這手藝還是有點糙。

嘩啦嘩啦開門的聲音響了一陣,門終於開了。

我又看到了一雙皮鞋。

他也在門口停了幾秒,應該是觀察屋裏的環境。

看著猶猶豫豫的動作,肯定不是王春城。

那能是誰?又一夥同行?

不像!

作為一個賊,出來幹活,要講究個幹淨利落。

哪有穿皮鞋的。

一來走路聲音大,二來跑起來容易丟。

而且我聽出來,他開門,用的不是鑰匙。

應該是專用的開鎖工具。

但這麽初級的防盜鎖,捅了這麽久才打開,這人的手藝,比我麵前趴著的這女人更糙。

看到這兩夥人笨拙的樣子,我的緊張消失了。

我靜靜地貼著牆壁,看著眼前的樂子。

想看看這人要幹什麽。

“快點,時間不多。”

我聽到門口有另外一個人的聲音,很小,但聲音渾厚,應該是個中年男人。

“嗯。”

門口的皮鞋答應了一聲,轉身就往裏走。

“刺啦……”

我聽到了劃火柴的聲音,很快,一股香煙的味道飄了進來。

門口有人望風,望風的人在抽煙。

這也太業餘了吧。

皮鞋走進了屋子,走到茶幾的跟前,彎下腰,在茶幾下麵摸了幾下。

彎腰的瞬間,我看到了他的半張臉。

三十多歲的男人,平頭,略瘦,那張臉棱角分明。

他很快起身,又去了床邊。

然後小聲問門口的人:“試試,能聽到麽?”

聽到?他安了竊聽器!

“能。”

這人嗯了一聲,又朝臥室走來,我屏住呼吸。

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我眼前的這兩條細腿。

擔心這女人,剛才她一直呼吸加速,顯然很是緊張。

我擔心她心理素質差,萬一露了馬腳,連累了我。

不過還好,這女人始終用手捂著自己的嘴巴,一聲不吭。

皮鞋在臥室裏走了兩圈,應該是在找合適的位置。

最終他在衣櫃跟前踮起了腳尖,應該是把竊聽器放在了衣櫃的上麵。

他弄完了,快步離開,輕輕的關上了門,那股香煙的味道,也慢慢地消失了。

今晚可真熱鬧,不算望風那個,都能湊一局鬥地主了。

我眼前的女人緩了一口氣,慢慢地從床下爬了出來。

我看到她慢慢地站起身,伸了伸腿。

應該是剛才高度緊張,姿勢不舒服也不敢換,所以腿麻了。

她又來到客廳,繼續試圖打開保險櫃。

開保險櫃,是個精巧活。必須要心靜才行。

剛才都沒打開,我相信現在她更打不開。

我沒時間等她弄完,我得想辦法先走。

夜長夢多。

既然這麽多人都盯著這間屋子,一會說不定還有誰來呢。

想到這,我悄悄的在懷裏摸了一把,摸出一粒黃豆。

這是隨身攜帶的,用兩個手指捏著,慢慢的伸出胳膊,瞄準房門,

這一招,叫打草驚蛇。

剛才就看得出來,這女賊膽子很小,敏感得像一隻貓。

我打算用黃豆去打房門,發出動靜。

這女賊情急之下,肯定要再次躲起來。

但她肯定來不及再躲進臥室,到時候我便可以輕而易舉地打開臥室的窗子出去,不會被她看到。

我剛要出手,忽然聽到腳步聲傳來。

這次的腳步聲有兩個,顯然是一男一女。

女賊慌忙起身,躲在了門口的一株高大的盆栽後麵,慢慢地蹲下身。

門開了,走進一雙皮鞋和一雙高跟鞋。

這次肯定就是王春城和陳冬梅了。

哢,客廳的燈亮了。

一股濃鬱的酒氣傳來,看來王春城沒少喝。

他徑直坐在了沙發上,陳冬梅換鞋,掛皮包。

“怎麽不換鞋。”

陳冬梅抱怨了一句。

“草泥馬的,老子換不換鞋關你屁事!”

王春城居然開口就罵。

這一聲罵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王春城名聲在外,是個斯文的儒商形象。

沒想到私底下竟然會爆粗口,而且還對一個女人。

果然會偽裝啊。

陳冬梅沒做聲,默默地拿著拖鞋走到沙發跟前,蹲下身,去脫他的皮鞋,幫他換上拖鞋。

“老子說不換,你他媽的聽不懂人話是麽?”

王春城抬腿一腳踹在了陳冬梅的胸口,陳冬梅被踹得仰麵倒地。

王春城起身,揪著她的領子把她拽起來,啪啪就是兩個嘴巴。

“**,你以為你是什麽值錢的女人?要不是老子花錢捧你,你他媽的現在還在刷盤了呢,讓你陪陪老子的客人怎麽了?你他媽的還扭捏上了!”

王春城越說越憤怒,嘴巴啪啪打得山響。

那女人也不掙紮,更不反抗,更不吭聲。

身體好像個破包裹,被他們隨意的搖來拽去。

這,也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斯文的儒商居然爆粗口還家暴。

文藝女青年私下裏居然被人隨便的毆打還要被要求陪客人。

這世界上的一切,果然都有一副虛假的外殼。

真不知道那些接受捐助,在希望小學建成儀式上給王春城綁紅領巾的小孩子們,以及陳冬梅的那些書迷們看到眼前這一幕,會不會驚掉下巴,徹底毀了三觀。

王春城一口氣打了陳冬梅十幾個耳光,陳冬梅一聲不吭。

她的無聲忍受,在王春城看來是一種反抗,越是如此,他打的越來勁。

“媽的,臭婊子!”

“啊!”

忽然,我看到什麽東西一閃,王春城發出一聲慘叫,仰麵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