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適時春。

燕王的小兒子劉珩在府邸的暗室折騰了大半天後,推開門看到太陽已經轉到了西邊,低頭細心的整理著衣服上壓出來的褶皺,慢悠悠的走到涼亭處,背靠石壁坐了下來,雙目微閉享受著下午的陽光。

“侯爺。”身著一席素蘭的侍女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叫著劉珩,“將軍府的李二公子來訪。”

“叫他過來吧。”劉珩開口說道,絲毫沒有起身迎客的意思。反而是整個人向下挪了幾寸,找到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姿勢窩了起來。

“諾。”侍女小聲的應承著,小步退出涼亭。

不大一會兒,急匆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劉珩像小貓一樣向後抻了抻有些酸痛的脖子,並不急於睜開眼睛,仿佛對來人十分熟悉。

“我就說今天怎麽沒在學堂看到你,果然又是躲在這裏偷懶。”最後一聲腳步聲消失後,李厲的聲音從劉珩頭頂處傳了過來。

劉珩單眼睜開了一絲小縫,半抬著手擋著還有些刺眼的陽光,“哪陣風把你吹來了?”

“聽說你哥下個月要娶親了?還是太子太傅的女兒?”李厲看了看周圍並沒有人在,湊到劉珩身邊小聲問道。

“你消息夠靈通的。”劉珩輕笑了一聲,慢慢坐起了身,“好像是吧,那天說的時候我也沒注意聽。”

“那你世子爺的身份豈不是徹底沒戲了?”李厲坐下來湊到劉珩耳邊問道,燕國是整個漢王朝中最北邊的封國,燕國的封王一共就有兩個兒子。現在看來,很可能會冊封大兒子為世子爺,未來接管整個燕國。

“反正母上一直很偏心他。”劉珩輕描淡寫的說著,眼中盡是譏諷,“他就是娶個侍女,世子爺的位置也是他的。”

“你就不想爭取一下?”李厲有些著急的說道,“你就想一輩子隻做侯爺?”

劉珩挑了下眉,轉過頭來盯著李厲沒有說話,一雙溫潤如玉的眼睛裏透露出一絲寒光,李厲心虛的挪開視線,不敢與小侯爺對視。

“怎麽?”劉珩隨手拿起李厲的玉佩把玩了起來,晶瑩剔透的玉佩在他白皙的手指上滾來滾去,“你是覺得我兄長不夠資格當世子爺嗎?”

“當然不是。”李厲用餘光看到劉珩依舊陰冷的目光,下意識的舉起手來對著劉珩行了一禮,“臣,不敢。”

“開玩笑的。”劉珩突然笑了一下,隨手甩開了手裏的玩物,眼神中的陰冷瞬間散去,慢慢貼到李厲耳邊說道,“我知道李二哥哥也是為我著想,隻是身處帝王家,這種話以後不能再說。”

“臣遵旨。”李厲感受到了劉珩在耳邊的呼氣聲,緊張的繃直了身體,不敢轉頭往劉珩的方向看去。

一陣細細碎碎的腳步聲從兩人身後傳了過來,劉珩的貼身侍女海棠帶著一個臉生的侍女走了過來,侍女舉著一盆紫色的小花膽怯的站在涼亭口,不敢再往前走上一步。

“什麽事?”劉珩坐直了身子,看著兩人的方向開口問道。

“侯爺。”海棠上前行禮,轉身指著侍女手裏的花盆說道,“草烏開花了,我拿過來給您看看。”

“這個是草烏?”劉珩有些驚訝,忙拉著李厲站起身來對著花盆仔細看著,僅有的幾朵紫色小花在微風中搖搖晃晃,紫色的外圍包裹著一層白色,最中間是一團深紫色的花蕊。

劉珩像是炫耀自己的玩具一般,指著紫花跟李厲說道,“你看看這花好不好看,死了好幾撥,終於讓我養活了一次。”

“這是什麽花?草烏?”李厲從來沒有見過這種花,好奇的伸出手去準備摸一摸,眼看指尖就要碰到紫色花瓣,站在旁邊的劉珩連忙把他的手拍了下去。

“別碰,這個劇毒。”劉珩指著紫花說道,“雖然他們說過這個草烏隻有內服才會有麻痹神經的作用。但我現在還不確定它會不會對人造成什麽影響。”

李厲訕訕的收回了手,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幾步,想要離這個劇毒的花盡量遠一些。

“你整天在暗室就折騰這個?這是你從西漠那邊帶回來的種子?”李厲好奇的問道。

“還有一些其他的藥物。”劉珩淡淡的說道,轉頭看了看兩人,“你們先下去吧,海棠,你精心照看些。”

“諾。”海棠行了個禮,低著頭往後退去,抱著花盆的年輕侍女癡癡的看著劉珩,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

直到李厲咳嗽了一聲後,海棠驚覺侍女沒有跟著一起退下,連忙上前拉住侍女的胳膊,邊說著侯爺恕罪邊帶著她逃離了涼亭。

李厲見狀偷笑了一聲,看劉珩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似乎並不介意,隧大膽的說道,“大概又是一個聽說你故事的小姑娘,看你看的都出神了。”

“什麽故事?”劉珩眼睛追著草烏花隨口問道,顯然不知道李厲指的是什麽。

“聽聞小侯爺從小就長得和女孩兒一樣精致,皮膚吹彈可破,一雙眼睛裏更是藏著寒星光華,清澈卻不見底。”李厲站直了身子,有模有樣的學著聽來的故事。

“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劉珩轉過頭來看了眼李厲,突然抬起手來掩麵一笑,“李二哥哥指的可是這種精致?”

李厲看著劉珩如此模樣突然有些心跳加速,平日竟沒有發現小侯爺嬌羞起來竟是這副模樣,瞬間理解了為什麽會有這種故事傳出來。

劉珩看著李厲有些恍惚的樣子笑了一下,隨手撥弄了一下袖擺,“你今天來找我,是晚上有什麽好玩的麽?”

“嗯?什麽?”李厲聽到劉珩說話後突然回過神,卻沒有聽清劉珩的問題。

“我說,”劉珩故意逗著李厲,嬌笑著重新問道,“今天晚上有什麽好玩的麽?”

“有!”李厲有些興奮的說道,“聽說近期青玉樓新來了一批西漠那邊的美女,今晚上特意安排了一場盛大的表演,有沒有興趣?”

劉珩突然感覺周邊有些涼,捧起雙手來輕嗬了口氣,抬頭看到太陽已經完全落到了山的另一邊,“等我換身暖和點的衣服,你隨意轉轉吧。”

李厲應了一聲,轉頭看到已經走了的劉珩又走了回來,笑著吩咐道,“千萬別碰那些看起來就很漂亮的花草,大多劇毒。”

戌時,青玉樓外。

“你找個人少的地方等我一下,”李厲看著蜂擁而至的看客,轉頭跟劉珩說道,“我去安排一下,越少人知道我們來過越好。”

劉珩點了下頭,繞到了青玉樓的側麵等著李厲。

一陣細微的聲音傳來,劉珩看到幾個壯漢不知道從哪個方向抬來了一頂轎子,穩穩的抬到了青玉樓側門口處,轎子落下,一個壯漢走進轎子裏把一個身著紅衣的人拖了出來。

劉珩悄聲躲到黑暗處觀察著。從壯漢拖拽的姿勢看來,紅衣似乎已經暈了過去,無力的任由幾個壯漢擺布,一身火紅的素衣掛在這個隻剩皮骨的人身上,隨著大漢的動作晃來晃去。

這估計又是哪個權貴借著青玉樓的地方行齷齪之事,劉珩興致滿滿的看著壯漢粗魯的挪動著紅衣,好奇這個人到底是有多貌美,能夠讓權貴這麽費人費力的「請」過來。

正看得入神之際,劉珩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左手從袖子裏掏出毒物正準備出手時,發現站在身後的人是李厲。

“躲得還挺好,我都差點沒找到你。”李厲笑著說道,“走吧,我們直接去二樓的雅間。”

劉珩轉頭回去,發現隻剩了一頂轎子還在原地,剛才的大漢和紅衣都已消失不見。

“你這看什麽呢?這麽入神?”李厲順著劉珩的方向好奇的看著,“這轎子很好看嗎?我找人給你抬回去?”

“剛才有人在這抬走了一個紅衣女子。”劉珩淡淡的說道,“不知道又是哪個權貴的肮髒勾當。”

“侯爺夜遊青樓,燕王知道了怕是要打斷你的腿。”李厲笑了下說道,“既然我們是偷著出來玩的,閑事還是少管為好。”

劉珩思索了一瞬,覺得他說的確有道理,低頭伸手拍掉衣袖上剛蹭上的牆灰,笑著跟李厲說道,“走吧。”

兩個人從小門走了進去,直接坐到了二樓的包廂中,演出確實很精彩,異域美人的舞蹈格外精致,李厲不時拍手叫好著,早已沉浸在眾多美人之中。

一旁的劉珩微皺著眉頭品著茶,剛才紅衣被拖進去的景象總是在腦子裏轉著,揮之不去,怎麽也看不進眼前的美景,隻想一探究竟。

看看到底是哪個急於拜倒在石榴裙下的權貴,挑了這麽個人多口雜的日子口「辦事」。

“李二哥哥,賞月麽?”劉珩指了指樓頂的位置,笑看著李厲問道。

“侯爺。”李厲無奈的叫了一聲,一般劉珩叫他李二哥哥的時候絕沒有好事,轉頭看到劉珩已經起身整理好了衣服下擺,李厲抓緊機會最後看了幾眼表演,戀戀不舍的跟著劉珩從二樓的窗戶翻了出去。

翻過幾個屋頂的瓦片過後,兩人終於找到了目標,此時紅衣人已經被人放在了榻上,手腳都被結實的捆了起來,眼睛上蒙上了一塊鮮紅色的布條,似乎是用來滿足權貴特殊的癖好。

“這麽變態。”李厲咽了下口水,小心的挪著身子湊近劉珩說道,“這姑娘怕不是被強搶的民女吧?”

劉珩把手指豎在嘴唇上示意李厲別說話,他感覺那個權貴很可能已經在屋裏了,隻是這個人應該一直站在他倆的視角盲區,導致他倆現在隻能看到榻上的美人。

“我終於逮到你了。”屋裏的人終於開口說道,慢慢的向塌邊移動著,劉珩隻覺這個聲音很熟悉,一時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聽到過。

“殺了我。”榻上的人咬牙吐出了這三個字,李厲驚訝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以免叫出聲,轉頭看了看劉珩,發現他也是一臉詫異。

男的?

李厲張著嘴無聲的問著劉珩,後者輕微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也是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當然會殺了你。”屋裏的人站在塌前開口說道,“隻是像你這樣一等一的高手難得能躺在我**,你放心,春宵過後,我一定奉高大人的旨意處死你。”

高大人?

兩人互相看了對方一眼,確定這個人口中的高大人就是當今聖上麵前的紅人,高太尉。

那屋內這個被色字衝昏頭腦的,一定就是中央都城派來的那個,不學無術但善於曲意逢迎的都尉秦大人了。

“李二哥哥。”劉珩小聲的叫著李厲,示意他把耳朵貼過來一些,附在他耳邊說著自己的計劃。

李厲的表情越來越難看,等劉珩說完後麵露難色的用眼神又跟他確認了一遍,後者肯定的點了點頭,李厲無奈的遵從劉珩的「旨意」,輕手輕腳的翻下樓頂,朝著一個方向跑了起來。

確認李厲走遠後,劉珩重新低下頭仔細聽著裏麵的情況,屋內突然傳來了一聲硬物撞擊的聲音,隨後秦都尉罵叫了起來。

“誒呦你這個小兔崽子。”秦都尉氣急敗壞的說道,接著傳來了一陣拳打腳踢的聲音,榻上的男人一聲不吭的受著,秦都尉似乎還有些擔心他會反擊,用胳膊肘瘋狂打擊著他頭部的位置。

暴風之後,一片安靜。

這個秦都尉前一陣剛誣陷了父王治理燕國無方,此時卻又在燕國的土地上做這麽喪盡天良的事,劉珩忍著怒氣慢慢的把那片拿開的瓦片放了回去,算計了一下李立離開的時間,一步一步挪到了牆邊,輕手輕腳的翻了下去。

【作者有話說】:我的傲嬌小侯爺 上來就是一副想惹事情的模樣 hhhh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