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門外響起三聲輕輕的敲門聲。
聽起來不像是黎淵。
“進來!”
顧北辭微微抬起頭,放下手中的簽字筆。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慢啜飲了一口。
茶水微涼,他又放回了桌上。
宴寧推門進來。
“爹地!”
顧北辭微微點頭:“什麽事?”
宴寧揚起小臉,看著他問:“阿姨有事嗎?”
宴寧在擔心她啊。
“沒事。”
兩人卻沒有再說什麽。
這時,顧北辭站起來,慢慢走過來,在他身邊的沙發上坐下,一臉凝重。
“宴寧!”
他欲言又止,不知該不該告訴他實情。
“爹地,你要說什麽,我都能接受。”
知父莫若子。宴寧聰明非常,從他的表情中就猜到他有事要說。
顧北辭以目示意,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宴寧走過來,坐在他身邊,身板依舊挺的筆直,像足了一副小大人的樣子。
“我一直想告訴你來著,你的母親確實不是江蔚然。”
“我知道。”
宴寧目光直視,表情平常,小小的年紀並沒有驚慌失措的樣子。
他果真像極了顧北辭!
好一陣子的沉默。顧北辭竟沒有說話,他不知道當他說出事實的時候,小小的宴寧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終究他一直在期待親生母親的到來。
“你的親生母親死於去年前的火災。”
他說得很慢,像錄音機被卡帶的拖長音。
“不會!”
宴寧說得果決。
“我不相信!她一定還活著!”
顧北辭轉身看著他,卻一個字也沒有說,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對宴寧,他確實虧欠了很多。
無論他做什麽,都代替不了媽媽的角色。
可是宴寧不能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他要麵對這個現實。
“走,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說著,顧北辭已經站了起來。
“好!”
宴寧回答的很簡短。
書房的門開了,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顧北辭吩咐黎淵備車,他要去一個地方。
黎淵答應了忙忙地去準備了。
不一會兒,邁巴赫就到了大廳門口。
黎淵過去打開了車門,不想顧北辭並沒有進去,而是直接走到了駕駛座。
黎淵就明白了,這次,顧總要自己開車去。
好奇怪,在他的印象中,自家顧總很少自己開車。隻是那兩年老夫人去世的時候,他自己開車出去過幾次。
不過黎淵並沒有多問,這是做助理的基本準則,不該問的不問。
幫小少爺係好安全帶,黎淵關上車門。
顧北辭發動車子,然後風馳電掣地駛了出去。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
車子裏異常的沉默。
大約走了有半小時左右,車速慢慢緩下來,然後在一處荒涼的地方停下。
“我們下去。”
“好。”
兩人分別下車,顧北辭走在前麵,宴寧緊緊地跟著他。
眼前並沒有路,隻有一條羊腸小道,兩邊雜草叢生,透著一股子的荒涼。
宴寧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小嘴緊抿著,看起來倔強而堅韌。
走到路的最盡頭,顧北辭終於停下了。
眼前是一座荒塚,衰草破敗。
曠野的風呼呼地吹,透骨的寒。
“宴寧,跪下!”
顧北辭冷冷地發話了。
一個簡陋的石碑豎在那裏,上麵的字跡已經看不太清楚,隻能隱約地看到是江錦言這三個字。
這裏是江錦言的墓地。
兒子給母親磕頭,天經地義。
“不!”
宴寧的眼睛裏淚光閃爍,卻怎麽也不肯留下來。
他不能跪下,更不想跪下。
他若跪下,等於承認了這個事實。
他一直等待期待的親生母親再也回不來了。
“事實,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你要的事實!”
顧北辭臉色陰鬱,聲音也大了起來。
多少次,他也盼著她還活著,可是……
與其是讓宴寧看清事實,不如說是讓自己看清事實。
相比較宴寧,他的痛苦更加徹骨。
“我不相信!”
宴寧噙著淚水,拚命地搖頭。
他堅決不能相信這個,一直以來的信念在他心裏徹底塌方了。
顧北辭蹲下來,雙手緊緊地掐著他的肩膀,似乎這樣就能逼迫他認清這個事實似的。
“你好好看看,你的母親已經死了!”
宴寧嚇壞了,緊緊地閉著雙眼,淚水卻滑了下來。
“不,我不要。”
“你要怎樣才肯相信?”
顧北辭驟然大聲嗬斥道。
問天,問地,問地下的她,或者也是問自己。
宴寧從沒見過他這個樣子,更加不知所措。
他小小的肩膀急劇地顫抖著,嘴裏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顧先生,放開宴寧!”
突然,有人喊了一聲。
那聲音似乎來自天際,又仿佛似曾相識。
他一定是在那裏聽過這個聲音。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快速地走了過來,一把將他拉開,隨即將宴寧抱在懷裏。
她輕拍著他的後背,軟語呢喃,在他耳邊低語。
“宴寧,沒事了,沒事了。”
她的聲音仿佛有魔力,一瞬間就讓宴寧安靜下來。
他睜開眼睛,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神醫阿姨?”
“是我,阿姨在這裏,一直都在,陪著宴寧好不好?”
宴寧拚命地點頭。
“言希醫生!”
顧北辭目光緊緊地盯著她,盡力壓製著內心的那股燥鬱。
“宴寧,先上車,好不好,阿姨一會兒過去陪你。”
他懂事地點點頭,乖巧地離開了。
江錦言這才站起來,和他對視的目光充滿了斥責和不滿。
“宴寧隻是個孩子,顧先生就是這樣對待他的嗎?她若地下有知,一定不會原諒你!”
顧北辭猛然抓住她瘦弱的雙肩,似乎要嵌進自己的身體裏。
“她是誰?是躺在地下的江錦言還是站在我麵前的江言希?”
突然,她的心跳就控製不住跳的厲害。
他直直地看著她,目光咄咄逼人。
一旦她有絲毫的閃躲,就會被他看穿。
她嘴角勾勒,淺淺地一笑,迎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錦言是我最好的朋友!五年前她就死了。”
“所以呢?”
“今天是她的祭日!”
她看了一眼放在地上的雛菊,嘴角的笑有些冷冽。
五年前的今天,她已經被燒死在了一場大火裏。
隻是五年了,他才想到要來祭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