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有家人 74|與司空摘星的殊死搏鬥 書旗

農忙好容易了,村裏過了沒幾天的安生日子,這就又鬧將起來。

鬧起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李二狗家的,拖著鄭鑫兒的娘往村長家去,哭著喊著要村長給評評理。鄭鑫兒的娘本就是個沒注意又轉弱的人,哪敵得過彪悍的李二狗家的?被嚇得一邊走一邊哭。

她哭,李二狗家的也哭,嗓門比鄭鑫兒的娘更洪亮,還跟路邊看熱鬧的鄉親們解說著:“大家都給評評理啊,他們家真是瞧著俺家好欺負,往俺家臉上踩啊…村長啊,他們家可是要逼死俺家呀……”

村長虎著臉從家裏出來,衝著李二狗家的就是一頓嚷:“你還嫌不嫌丟人了!嚎啥嚎?有啥話趕快上屋裏說!”村長一個漢子不好上手掰扯,村長家的早就跟出來,過去明著全家暗著把兩人分開。

鄭鑫兒的娘立刻往後退了好幾大步,生怕再被李二狗家的給揪住不放了。

村長道:“你們家漢子呢?”見兩人都不吭氣,不禁罵道:“都啥人?!有事兒自己不出頭,就讓家裏婆娘出來頂事兒!”轉頭瞧見看熱鬧的人群裏還有自家的侄孫在,便吆喝道:“小九子!你去跑一趟把李二狗和鄭寶根都給我叫來!”

那叫小九子的侄孫還是個十四五歲的,最喜歡看著熱鬧了,跟唱大戲似的可有意思了,因此得了村長的話,飛也般的朝著李二狗家的方向跑去了。

這兩家鬧騰起來,不是為了別的,正是為鄭鑫兒。

當初李二狗家的地賣了,就尋思著早點把鄭鑫兒聘過來好讓他去開點兒荒地。鄭家本來打算讓鄭鑫兒農忙的時候在家幫過忙之後再出嫁,可是現在鄭鑫兒在家裏關著,可不敢輕易放出來,還是早點兒嫁出去省心:這一旦洞房過,也就不怕鄭鑫兒再跑了。

可是鄭家還沒應承下來成親的時間呢,鄭鑫兒就跑了!

鄭家隻好跟李二狗家扯什麽當初說好是在夏收過後再成親的,說啥也不同意。這確實是當初說好的,李家也隻能咬牙忍了。

這邊敷衍過李家,鄭家人就開始到處的找鄭鑫兒啊:他們頭一家懷疑的就是薛白,可是到底沒證據,在薛白家附近蹲守了一段時間也沒看見鄭鑫兒出沒。想去鎮上找吧,又是兩眼一摸瞎:這村裏人一年也不知道上鎮上幾回呢,反正鄭家是不知道宋嘉祁的生意開在哪兒。

日子拖拖拉拉的,夏收到底是過去了。不但過去了,連下一茬的地也種上了。

李家如今沒有地,隻能開荒。可他家人懶惰成性,好好的地都不肯好好種,何況是開荒呢?最後大懶支中懶,中懶支小懶,兩口子磋磨這兒子好說歹說開了一畝荒地,李大氣得不行,這時候也不說什麽歡哥兒的話了,嚷著要把鄭鑫兒趕緊聘回來。

夏收都過去了,鄭家再沒啥話可搪塞,這就漏了餡兒了。

李二狗一家那個氣啊:薛白的事兒他們一家已經在村裏丟了了,不過那次咋說也是他家失誤,沒早早的定下來。薛白這事兒可是李二狗家的和薛白他娘兩個人拿著庚帖拿著銀子去村長麵前定得親,兩貫半的聘禮當下就給了,現在卻鬧了個雞飛蛋打?

李家當然不肯罷休,非要讓鄭家把人交出來,這就鬧到了村長跟前。

“村長,這俺真不是故意的,鑫兒那孩子一聲不吭自己跑了,俺們也沒辦法啊。”鄭寶根道。

村長也沒話說了,末了,道:“要不你們把聘禮還給二狗夫婦,就當這門親事作罷了吧?”

誰料到這個提議兩家都是不願意的,李二狗家的當時就嚎起來了:“村長啊,他們這是把俺們的麵子往地上踩呢,薛白的事兒您也知道,現在他們又整這一出,俺娃還咋說親啊?以後就是再說親,哪家想反悔這都是現成的例子啊!”李二狗家的似模似樣的抹了幾把眼淚。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他們家當初跟鄭家說親的時候好歹手裏還有地、有點兒餘錢,現在地也賣了,再給李大說上一門媳婦怕是了。

而鄭家也不願意。不過他們家沒人吭氣——聘禮早就花光了。什麽?你說從鄭鑫兒那兒搶來的錢?都裝進兜裏了可別想再給你吐出來!

最後,鄭寶根一咬牙:“村長,我就直說了吧,我懷疑是薛白家把俺家鑫兒給藏起來了。”

“薛白家?”村長皺了皺眉,“你說這話可得有證據,兩嘴皮子一碰,你這唬誰呢?”

“不是啊村長,這鑫兒本來就跟薛白要好,之前薛白也一直幫他,這回八成也是薛白幫俺家鑫兒跑了……”鄭鑫兒的娘捂著臉嗚嗚咽咽道:“這狠心攔肚子的,俺家鑫兒跟他多好啊,他這就把俺家孩子往外拐啊……”

幾句話撩撥得李家也是氣憤難平:原本該李大的就是薛白,薛白自己不嫁,還扯著別人不讓嫁李大,隻是跟他們老李家有仇啊!

矛頭一下子就指向薛白了。

而薛白現在還在鎮上租的院子裏逍遙自在呢,完全不知道村裏已經鬧開了,甚至李二狗家的還到薛家門口罵了幾句,被薛老娘揮著鋤頭給嚇跑了——別人家的女人打架頂多揮個笤帚,這薛老娘也太凶殘了點兒。

宋嘉祁最近也不愛往村裏去。一來是蓋房的人都挺好的,不用盯著也努力幹活。宋嘉祁給了沒人每天三文錢的飯貼,連午飯也不用給做了。

然後山上的地……

宋嘉祁現在真心不想上山了。

這地種了,得上肥料吧?宋嘉祁之前開那三畝荒地的時候,家裏還沒積下糞肥,隻能燒點草木灰和爛草根之類的拌在一起當肥料。可如今地佃出去,那些老莊稼把式家裏會沒積糞肥?除了家裏人的糞,還有雞糞、牛糞等等,混在一起,現在宋嘉祁一上山就覺得自己倒了動物園……還是鹿之類的動物籠子前頭。

這話還不能跟薛白說:要是讓薛白知道了,說不準薛白會嫌他沒用,還要親自下地。這兩者哪一件事兒宋嘉祁都不想看到它發生!索性地裏種的都是紅薯土豆這些不嬌氣的作物,去照料得不那麽勤也不太妨事兒。

這也就導致了兩口子都不大往村裏去,是半點兒消息也沒得著,就這麽讓人給堵鋪子裏了。

好打聽歹打聽的,村長領著鄭家人和李家人總算找到了宋嘉祁的小鋪。薛白在家裏歇著,就宋嘉祁和付婆兩個人在店裏忙活,那鄭鑫兒的娘瞧見宋嘉祁就撲了上去,要死要活的拉扯著:“你們把俺家鑫兒藏哪兒了?!你把人給我交出來啊……”

付婆和隔壁坐門口曬太陽的柳哥兒當下臉色就變了。

付婆使了個眼色,柳哥兒慢吞吞地扶著牆站起來:“當家的,你快來扶我一把,這外頭亂的,別碰著我的肚子嘍。”

小沈老板從店裏伸出個頭來,往外頭瞅了一眼,扶著柳哥兒進了屋。

宋嘉祁對被找上門一事兒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了。當時一時腦熱救了鄭鑫兒,時候宋嘉祁也不是沒後悔過,不過後悔的倒不是救人,而是沒想好後續的安排:不但他這個救人的沒想好,鄭鑫兒這個逃跑者也沒個成算。

……要是你有個相好的要私奔,或者有個什麽朋友可以投靠,那送你去也沒啥,花點兒路費供點兒吃食都不算個事兒,可現在鄭鑫兒就整日住他家裏,也不說走的事兒了。

……好吧,也許薛白就是那個鄭鑫兒心裏可以投靠的朋友。

不過既然是這樣,那宋嘉祁就知道,這上沒不透風的牆,遲早還鄭鑫兒的家人還是得找上門的。不過也沒辦法,薛白要救的人,跪著也要救啊tat

薛白正在家裏喂雞,鄭鑫兒坐在一邊,手上封著個布偶,有一搭沒一搭的跟薛白聊著閑天。

宋嘉祁現在為了薛白的身子,三天兩頭的買雞蛋、母雞啥的給薛白補身子。這鎮上的雞買起來更貴,薛白舍不得,就在自己家裏養了點兒,都是半大雞,雖說一時半會吃不上肉,吃點兒雞蛋還是可以盼著的。

而鄭鑫兒現在也在繼續給小沈老板家的鋪子裏做布偶:他現在也估量著,自己現在住薛白這兒是沒啥,可救急不救窮,恐怕早晚有一天得惹人煩了,還是自己手頭得攢下來點兒錢,為自己以後做打算。

兩人正說著閑話,瞧著那群半大的雞爭著搶著吃地下的食兒呢,忽然家裏的大門被人拍得震天響。

幾個吃得正歡的雞嚇了一跳,撲騰著翅膀往雞窩裏跑。

“誰啊?”薛白也詫異。這鎮上不必村裏,愛串門的人多。鎮上的大門都是關著的,不像村裏白天都敞著大門,也沒什麽人來串門。

“宋嘉祁家的?在家不在?”

這聲音聽著是隔壁的小沈老板,薛白才上前去開門:這小沈老板來找他,也隻有是給柳哥兒傳話的,不知道柳哥兒又有啥話要跟他說了,還支使自家當家的跑這麽一趟?

“沈大哥來啦?”薛白把門打開,也不讓小沈掌櫃進去,小沈掌櫃也隻是站在門邊上跟薛白說話——這家裏就兩個哥兒,他一個漢子進去可不太好。

“俺家小柳讓我來給你遞個話,”小沈老板道,又瞟見院子裏還坐著鄭鑫兒呢,話音又提高了幾分,讓院子裏的鄭鑫兒也能聽見:“你們村裏村長什麽鄭家的人李家的人來找你當家的要人了,恐怕待會兒就得往你家來,你們尋思尋思該咋辦?”

要擱柳哥兒心裏,最好讓人把鄭鑫兒就這麽領走最幹淨。不過到底是薛白的朋友,還是得薛白自己拿主意。

鄭鑫兒手裏的布偶“吧嗒”一聲掉在地上,滾了幾圈,沾了一身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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