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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元宵節(上)
過罷了年,就該著手春耕了。宋家還要開荒,自然要比別家更早動手。
對於宋家要在山上開荒一事,村長表示萬分不理解。雖說村裏的荒地不怎麽樣,要不然也不能荒那麽多年了,可咋說也比山上強啊?這山上就沒幾塊兒平地,都是坡,這糧食還種在坡上?
不過看宋嘉祁一臉篤定的樣子,薛白又是個唯他家夫君的命是從的,村長把到嘴邊的話嚼巴嚼巴,給咽回肚子裏了。
這種的成種不成的也不關他的事,他就不多這個嘴了,搞不好又討人嫌。
——雖然經過過年一事村長和宋嘉祁的關係緩和了不少,可驢車的事兒依然梗在村長心裏不能忘懷。
宋家要在山上種地的消息在村子裏不脛而走,幸好宋嘉祁和薛白選的那片兒山比較偏,不然估計一路上都要感受著村裏人好奇、嘲笑、看傻子的目光。
前兩天宋嘉祁還讓薛白陪著上山:畢竟在種地方麵他是個生手,需要薛白對他時不時的指點。
等他操作熟練之後,就不肯再帶薛白去了——左右目前隻是耕地,有他和小毛一人一驢就夠了,等需要撒種的時候再讓薛白來指點,現在天這麽冷,還是讓薛白在家呆著吧。
薛白對於宋嘉祁這種“用過就丟”的行為非常不滿,總想偷偷摸摸地跟著上山。宋嘉祁沒辦法,隻能把人做得下不來床,這才杜絕了薛白偷跑上山的行為。
可憐的薛白渾身酸軟地躺在炕上咬被角:以前怎麽沒有發現宋大哥這麽壞!
當然了,不讓薛白下地,可不是因為宋嘉祁喜歡種地要搶著幹活。
……事實上宋嘉祁已經快被種地這件事給逼瘋了。
可是就算他真瘋了,也不能讓老婆下地幹活啊。宋嘉祁自己是知道的幹活有多苦啊。
隻是他畢竟是個現代人,家庭條件又不差,過了二十幾年養尊處優的日子再讓他麵朝黃土背朝天,實在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第三天,宋嘉祁就捧著兩手的水泡回家了。
薛白還出言打擊他:“這已經很不錯了,剛做農活兒的人聽說有的一天就能磨得滿手泡呢……”
不知道是不是還在計較昨晚自己在床上把他弄哭了,總之薛白拿著針來給他挑水泡的時候,宋嘉祁竟然感覺到了莫名的殺氣……
“嗷!疼!疼疼疼疼疼!”
“忍著!”薛白把宋嘉祁的胳膊往腋下一夾,不由分手地把宋嘉祁手上的水泡全部挑開挨個擠水。
這下宋嘉祁也要哭了。
薛白拿一方幹淨的白手帕小心翼翼地把宋嘉祁手上的膿水擦拭幹淨,又弄了點兒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藥膏給宋嘉祁擦傷,又跟宋嘉祁打商量:“明天還是我下地吧。”
宋嘉祁正抱著自己的手一臉要哭不哭的表情,聞言差點沒跳起來:“不行!”
薛白道:“難道你現在這樣還能下地幹活兒嗎?”
宋嘉祁看看自己塗滿藥膏的手,不吭聲了。
“我這不是不想你累著嗎?”宋嘉祁喃喃道:“外麵那麽冷,種地又那麽累……做漢子的就是要頂門立戶,養媳婦養孩子,哪有讓媳婦出來幹活的道理?”
薛白的語氣也放軟了,把宋嘉祁受傷的手拿到嘴邊輕輕吹著。“我知道宋大哥是心疼我。”薛白眼睛亮亮地看著宋嘉祁:“可是我也心疼宋大哥啊,看見宋大哥手上起了這麽多泡,我也心疼呢。”
“咱們兩個一塊兒下地,這樣進度還能快一點兒,咱倆都能早點兒回家。”薛白靠在宋嘉祁身上撒嬌:“宋大哥你不在家,其實我一個人特別沒意思。我想跟你在一塊兒,就是幹活也好。”
天啦嚕!這個人是他們家小白嗎?這情話技能都要滿點了!
雖然心裏在吐槽,可實際上宋嘉祁還是很受用的……
“那好吧……不過你幹的活不能比我多!”
這種任性的要求真是……
其實薛白一點兒都不覺得種地累。
好歹現在家裏還有小毛,有牲口種地可輕鬆多啦,要知道以前在薛家那都是純手種的,又累效率又低。
有了薛白的加入,再有小毛這一大助力,開荒的效率很快提高了。
他們沒有開太多,隻開了三畝:家裏隻有兩個人,開得多了照顧不來,又沒有許多糞肥養地。幹脆先開一點兒,明年再開就是了。
三畝地,種了兩畝麥子一畝穀子。村裏種穀子的人家其實不多,但聽說小米養人,宋嘉祁就想種一點兒給薛白熬粥喝。
薛白自然是宋嘉祁說什麽就是了。
在開荒的過程中,宋嘉祁還發現了意外之喜——他在山上撿到了煤塊。
雖然很少。
說是意外之喜,卻也本該是意料之中:隻不過宋嘉祁一直沒想起來這回事。他穿過來之前就居住在這片山附近,他所在的市確實是以產煤聞名的。
在這山上撿到煤塊,原本也不是稀罕事兒。
薛白見了宋嘉祁撿了黑黑的石頭回來,還挺詫異:“宋大哥撿這個回來做什麽,寫字用嗎?”
宋嘉祁一愣。
薛白解釋道:“這石頭很不結實,蓋房子不好使,打泥胚也容易弄髒衣裳。村裏隻有上學堂的小娃才會撿它在石板上寫字。”
哦,原來是拿它當“粉筆”了。
宋嘉祁道:“這個是煤,打成煤球可以燒火,要比木炭柴火燒得時候長……”說到煤球,小時候每家每戶都是自己打煤球,他還跟爺爺學過呢。
隻是後來暖氣普及了,也就沒人燒爐子取暖了。宋嘉祁也不故意去尋找煤,隻是在山上偶爾遇到了就撿回去。
兩人趕在了正月十五之前就把地種好了,煤也積攢了一個行李箱那麽大一堆。
這時候村裏還忙得熱火朝天呢:一來村裏人家的地要比他們家的多,二來也不是每家都有驢的。
地又多又沒驢,可不得更忙嗎?
宋嘉祁卻沒工夫關心別人家,他打算帶著薛白去鎮上玩一天,晚上再在鎮上住一晚:正月十五鎮上有燈市,還有的店鋪為了招攬顧客會放煙花。宋嘉祁打算帶薛白去鎮上過個浪漫的正月十五。
薛白也是十分期待的,前兩天就興奮得睡不著覺:他這一輩子也就見過村裏的小孩把過年放的鞭炮掰開了拿火點著,會小小地茨出火花。正兒八經真正的煙火他真的沒見過!
薛白在炕上翻來覆去地翻身,搞得宋嘉祁也被鬧得睡不著,幹脆把人壓在身子底下狠狠欺負一頓——把薛白欺負得累狠了,才昏昏沉沉地睡過去。
結果就是正月十五,薛白是歪躺在驢車上被宋嘉祁拉去鎮上的。
薛白鬱悶得捶車板:“你沒看見剛才村裏人瞧我的模樣!”
宋嘉祁忍著笑:“他們是羨慕你有車坐呢。”
“我才不信呢!”薛白鬱悶了:“咱們不是出來玩兒的嗎?我這個樣子還怎麽玩兒啊?”
“我抱你啊。”
“你又不正經了!”
話是這麽說,一到鎮上,薛白也不知道是太興奮還是怎麽著了,也不覺得腰酸腿軟了,跳下車就開始亂跑。
“你倒是等等我啊!”宋嘉祁還在城門口寄放小毛呢:五文錢一天,他們先寄放一天,到晚上投了客棧,再把小毛牽去客棧。
薛白回頭衝宋嘉祁做個鬼臉,蹦蹦跳跳地跑遠了。
宋嘉祁苦笑不已:自己寵出來的媳婦兒,跪著也要追上……
宋嘉祁把驢車存好,連忙去找薛白——這時候薛白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了。
宋嘉祁有些無奈:這八成是薛白在跟自己玩兒什麽捉迷藏的遊戲呢。
他也不擔心了:薛白跟他玩兒也是有分寸的,現在大概是躲在哪個角落在偷偷看著自己笑呢吧。
宋嘉祁慢吞吞地往前走著,餘光還掃視著周圍,結果這一掃,沒看到薛白,卻讓他看到了一些熟悉到不行的東西。
一家裝修看起來還蠻高檔的店鋪裏,擺著各種各樣的盆景,其中卻有三樣十分違和的植物戳在中間:玉米、西紅柿、紅辣椒。
宋嘉祁的嘴角抽了抽:那西紅柿和朝天椒種在花盆裏也就算了,畢竟是小棵的植物又掛了紅豔豔的果子,尚算好看;那玉米就……
宋嘉祁想了想,確定在碧溪村從未見過玉米:因為沒有玉米,也就沒見過黃麵了。村裏人家吃的粗麵饅頭都是攙了糠的,卻並不見黃窩頭、黑窩頭。
所以,這是大家還不知道玉米可以吃嘍?
這樣想著,宋嘉祁腳下一拐,就進了那家盆景店。
小二看著宋嘉祁的衣著打扮,很是不屑,但還是耐著性子招呼:“這位客官想買些什麽?我們這兒的盆景可是鎮上最好的,不少都是從海外泊來的,樣樣價格不菲。”
言下之意你要是沒錢你就別看了。
宋嘉祁哪裏聽不出?隻是也沒的和這樣的小人計較那麽多。直接指了指玉米、辣椒、西紅柿:“請問小二哥這三樣怎麽賣?”
那小二翻了個白眼:“客官好眼力,這三樣都是泊來的,每樣都超過一兩銀子。”
宋嘉祁耐著性子問:“超過一兩銀子究竟是多少?”
那小二見宋嘉祁一副藥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樣子,心想說不定這人真要買呢——雖說穿著寒酸,可沒準是那戶人家的家奴替主家跑腿也說不定。
神色這才緩和了:“那掛圓果的得二兩銀子,掛尖果的一兩八錢——不過可要小心了,那尖果可是有毒的,要是弄破了汁液弄到手上沾了眼睛,可是疼得厲害。”
宋嘉祁心中暗暗好笑,卻還是裝作一副受教了的樣子點頭。
那小二終於說到了玉米:“這個嘛,要的話,隻收你一兩三錢銀子好了。”
其實按理說,玉米棵比較大,沒道理比西紅柿和朝天椒便宜那麽多的;隻是這玉米的外形不如前二者討喜,又容易生蟲子——果實下頭經常碎末糟糠的出現一堆東西,看著十分惡心,大戶人家也就不願意拿它當盆景了。
這盆景店的老板當初倒是每樣都進了不少,西紅柿和朝天椒都賣得差不多了,唯有這玉米卻沒賣出幾顆,偏還要在花房占著地方。
宋嘉祁盤算了下自己手裏剩下的錢,打消了三樣都買的念頭,終把目光落在了玉米上:“我要一顆這個——不知道這個叫什麽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