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文錢
二十三
李二狗家的還坐在薛家門口哭罵不休:“也不看看,不過是一個哥兒,就敢張口要三貫錢……這也就是我們家厚道,換了別人,誰家肯花三貫錢娶個哥兒?!你家薛白不嫁我家李大,我倒看看他還能找到什麽好人家?!”
“你以為你有了三貫錢就了不得了?”薛老娘冷笑:“我也不怕告訴你,人家就是要用三兩銀子來聘我家薛白,你要不服氣,你也出三兩,我就推了這門婚事把薛白嫁你家如何?”
薛老娘這話說得頗有些不要臉,四周很是有些議論的聲音:“這誰家出錢多就嫁哪家,這不是賣孩子嗎?”
有婦人就笑道:“嗨,要是我,寧可把孩子賣了也不給他們李家。那一家子懶得呦,孩子過去得活生生累死。”
“那也不能這樣啊……”
“你看不過去,把你們家方哥兒嫁給李大?”
“……還是你說得對,把孩子賣了也不能給他們家呀。”
“夠了!”四周的議論和竊笑讓村長終於忍不住發話了,對薛老娘道:“你說的那是什麽話!可還有半點做長輩的樣子!”
薛老娘撇了撇嘴,沒搭腔。
“還有你!”李二狗家的見薛老娘被村長訓斥了,剛有點得意的樣子就輪到了她。“一有點啥事兒就鬧、鬧、鬧,你不會來找我?!”
見周圍人都不說話了,村長瞪了薛老娘一眼:“薛富娘,你跟我過來!”
兩人走到一旁,薛老娘先堆出個笑臉:“村長,謝謝你呀!”
她心裏是知道的,這事兒村長到底是偏幫著她家的。不管是因為可憐薛白還是因為別的啥,這個情她承了。
“謝屁謝!”村長黑著一張老臉:“你早上不還跟我說和李家沒定下?沒定下讓人鬧到你門上來?這村裏就讓你們給鬧得不得安生!”
薛老娘毫不在意,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這事兒你家做得不對,你們多少得補償人家李家一點兒。”
說到和錢相關的,薛老娘的耳朵終於動了動:“這,這不是給了他們家八十文了嗎?”
“那也得人家肯!人家現在不肯!”
薛老娘又不說話了。
“現在人家李家要你們薛家賠三百文錢,這事就算了了。不然就要鬧得你們家薛白成不了親。”
薛老娘嗤笑道:“俺們庚帖都換過了,他們說攪黃了就攪黃了?俺——”
“你們家要是不答應,我就把那姓宋的攆出村子,這婚事也不做數了。”
薛老娘的臉瞬間就變了,張了張嘴,兩隻眼睛瞪得像銅鈴一般:“村長!村長你咋能這樣?!”
“我咋樣?我幫著一個外人不幫咱村的,我不得讓村裏人給戳斷脊梁骨?”
李家再不好,那也是在碧溪村住了好幾代人的,李二狗再不成器也有幾個兄弟幾個叔伯,比起單蹦一個的宋嘉祁和幾十年前才落戶到碧溪村的薛家,簡直算得上根基深厚。
“哎呦喂您這不是要我的命嗎?”薛老娘猛地嚎哭起來,嗓門和淒厲程度不知道比李二狗家的大多少倍,引得圍在薛家門口看熱鬧的人紛紛側目,都顧不得聽李二狗家的訴苦了。
“您說我們孤兒寡母的多不容易啊……我一個人拉扯大倆孩子,又當爹又當娘的我容易嗎?管了他們吃喝還得給他們娶媳婦蓋房,這李家張嘴就要三百文這不是要了我的命嗎?死老頭子你這個挨千刀的你就拋下我們母子不管了啊……我活不成了啊………”
“夠了!”村長額頭的青筋都要冒出來了:“你少跟我裝相,你早上剛收了小宋一兩銀子的定禮你哭什麽窮?一把年紀了你知不知道害臊!”
薛老娘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淚:“那錢是給俺家薛海娶媳婦的,誰敢動我跟他拚命!”轉頭看著李二狗一家,稍稍揚了點聲音:“八十…一百文!多了再沒有了!”
“兩百文!”李二狗家的也扯著嗓子喊,“不能再少了,不然……不然我就吊死在你家門口!”
“隨便你。”薛老娘才不信呢,就是信她也不怕:“你尋思著俺家怕這個還是咋地?”
李二狗家的還想再說什麽,卻被李二狗給拉住了。
“一百五十文,不能再少了。”他不敢看薛老娘,說罷就隻盯著村長看。
這回換村長不吭聲了。
最終薛老娘還是不情不願地掏了一百五十文。還因此遷怒薛白,把人好一頓罵。
“要不是你偷著跟野漢子勾搭,能讓人鬧到咱家門口指著我鼻子罵?俺們家咋就生出你這個不知羞恥的!”
蓮娘端著一口煮了野菜麵湯的鍋走過來,把薛白往身後擋了擋:“娘,該吃飯了。”
“還有你!”薛老娘的怒火頓時轉移到了蓮娘身上:“會生不會養啊?你瞧瞧你教出來的好兒子!”
蓮娘低下頭並不搭話,隻默默地把鍋擺在桌子上,一碗一碗地盛飯。
宋嘉祁獨自一人站在院子裏,對著滿院的斷井頹垣,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如果放在現代,大概有很多鬼片劇組願意在這裏進行拍攝吧……宋嘉祁心想。
一兩銀子就買了個這,宋嘉祁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居然是個戀愛腦,都不知道貨比三家或者還還價什麽的。
……雖然這裏好像也沒有什麽三家給他比。
買都買了,也隻能這樣了……好在這裏的地段兒還不錯,離村長家進,離薛家遠,兩邊都有鄰居離得又不算近,不顯得獨又清淨。
………宋嘉祁隻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挽挽袖子挽挽褲腿,宋嘉祁打算先把房子收拾出來。
他知道薛白之前算是已經定了親事的,薛家同意了自己和薛白的親事,那家還不知道怎麽想呢。為免夜長夢多,最好還是盡早把薛白娶回來才能安心。
最好能在過年之前——宋嘉祁想,他可不希望到了過年家家戶戶都團圓,就自己還像今天這樣獨自一人對著一個破屋。
那樣的情景隻想一想就簡直連在這裏生存下去的欲望都沒了,簡直想躲進空間一輩子不出來好嗎。
宋嘉祁圍著房子轉了好幾圈,順便拔拔野草,歸置歸置土塊。這村子裏的房子都是拿泥胚打的,因此院子裏翻倒的那些屋子此刻不過是一堆土塊堆在那裏,唯一完好的一間房子也是搖搖欲墜,還不時飄落幾根茅草——這裏的房子鮮少有瓦片的,大部分人家住的還是茅草屋。
宋嘉祁一邊收拾屋子,一邊還苦中作樂地想,背了那麽多年的文言文,如今也有機會感受一下“茅屋為秋風所破”了。
沒有磚瓦,一堆土塊在宋嘉祁眼裏根本沒什麽價值,幹脆全搬到後院去,什麽時候全扔出去才幹淨。
這兩天還是睡空間吧——先去山上或哪裏撿點石頭回來,這唯一的一間破屋也得好好修整一番才是,不然宋嘉祁真擔心等不到薛白過門,這屋子就要塌了。
要是能蓋出來現代農村住的房子就好了——雖然有些也是平房,但人家那屋子寬敞得呦,亮堂得呦!
就是不知道現代社會的混凝土和水泥是個什麽配方:宋嘉祁隻記得有沙子石子水泥,也許還有石灰?早知道有今日大學念建築好不好。
想到這兒宋嘉祁不禁苦笑:早知道有今天,多囤點金子銀子放空間裏豈不是更好?現在擺在空間裏的腎六倒是貴,沒電了連個開心消消樂都不能玩。
誰能長生前身後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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