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拒絕的話林小驕脫口而出。
林媽媽倚在門框上的身子緩慢的站直，仿佛沒聽懂林小驕的話一般，皺眉看她。
連一旁一碗麵就要見底的林海強也很是詫異，停下吃麵的動作，看向林小驕。
畫麵像被人按了暫停鍵，氣氛瞬間冷凝起來。
有了昨天的矛盾在前，林小驕知道自己要是拿出昨晚的語氣神態，估計她離被轟出家門也不遠了，明年就是大年三十，回A市的票她是買不到了，合家團聚的春節她可能就要成為無家可歸的人了。
不能再激化和媽媽的矛盾。
這是林小驕腦海裏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於是她眸子轉了轉，扯了扯唇角，盡量擺出林媽媽想看到的溫順乖巧的表情，委婉的表達自己的內心的想法，“媽，我不是不願意聽你的話，我是覺得我還沒到相親的年紀。”
她才剛過二十三歲生日不久啊，在A市許多人眼裏，她也就是個剛畢業的小姑娘，怎麽就要開始相親了？
如果她自己‘恨嫁’倒也好說，問題是她現在一心隻想好好工作，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還不想結婚啊。
“法定結婚年齡是二十歲，你覺得自己年紀還小？”林媽媽一臉的不讚同，“何況我要你去相親又不是要你馬上結婚，你可以先處個半年啊。”
林小驕算是明白為什麽早上起來林媽媽也沒罵自己了，反正她根本沒把自己昨晚說的那些話當一回事，並且不按她的意願就替她做出了安排。
“我和你舅舅這麽忙活還不是為了你？誰讓你自己不爭氣，連個男朋友都交不到。”頓了頓，林媽媽攏了攏睡衣領子，補充道：“而且我跟你說，你舅舅給你介紹的這個對象特別的優秀，雖然長相普通了一點，但人可是事業單位的，有編製的那種，再熬上個幾年，也是個領導，國企的領導可不比那些私人企業的經理有麵子啊？你嫁過去安心等幾年，將來肯定過的比桃子要好。”
林小驕再次寒了心。
林媽媽字字句句裏，明明都是為了她自己所謂的鄰裏間的麵子。
林小驕忽然就想起了昨天夜裏的那個夢，吳南遠的聲音清晰的在耳旁，“把刀撿起來，怪獸要是張牙舞爪的攻擊你，你要擊敗它。”
穿著睡衣的林媽媽，和張牙舞爪的怪獸有什麽差別呢？
沒有差別。
而現實裏的林小驕跟夢境裏的也沒有什麽差別，她依舊沒法撿起地上的刀。
良久的沉默後，林小驕擠出一絲抱歉的笑，不會撒謊的她努力去撒謊，“媽，我不是不願意聽你的話，我是……我是今天有安排了。”
“什麽安排？”林媽媽眉頭皺得更緊，“你回來過年的還是回來玩的？而且你舅舅都安排好了，你不去你舅舅那邊麵子怎麽下得來？”
“我……我……我和梁宇約了。”情急之下林小驕隻好搬出林媽媽滿意得不行的梁宇。
聽起來梁宇條件比舅舅介紹的相親對象要好上太多，林媽媽會鬆口。
而且昨晚掛掉語音電話前梁宇確實說了今天再一起打遊戲，她也不算是說謊。
果然，林媽媽雙眼立刻就亮了，“真的？你昨晚不是還說你們沒可能，隻是高中同學關係嗎？”
林小驕略顯心虛的側頭，“他昨天晚上約的我……”
“那行，你就和梁宇出去玩，你舅舅那邊我去說。他會主動約你一定是對你也有點意思，你一定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林媽媽將‘雙標’兩個字展現得淋漓盡致。
那邊林海強已經咽下最後一口麵湯，插嘴問道：“什麽梁宇？什麽高中同學？”
“就是昨晚開車送小驕回來的，長得高高大大，又帥氣，和小驕一樣大就有車了，還是奔馳咧……”
一說這些林媽媽就來勁，一張嘴聽不下來，林小驕雙手捧著麵碗，也不覺得燙手，麵條糊成了糾結的一團。
一如她的心。
毫無食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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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是和梁宇約了後，林媽媽連家務都不讓林小驕做了，吃過早餐後，就趕著她回房間換衣服收拾自己。
一番折騰，換好讓林媽媽覺得滿意的衣服後，林小驕就像個第一次去學校上課的小朋友，聽著林媽媽不斷的嘮叨囑咐。
隻是林小驕自動把這些話都變成了無效字符。
她就算再沒有和異性相處的經驗，也更加不能聽林媽媽的建議。
咳——最重要的是，她一會出門根本就不會和梁宇見麵。
托梁宇的福，林小驕享受了十八歲那年隻身一人去A市上大學都沒有享受過的待遇，林媽媽親自送她到小區門口，立在寒風中，一直看著她上了出租車。
汽車後座的林小驕歎了口氣，衝司機道：“麻煩去‘成榮’商場，謝謝。”
在Z市這樣的小城，還營業的也就隻有商場了。
在春節，節假日的商場總是異常的火爆，在外地讀書工作的人都回來了，街上不僅僅是玩鬧的年輕人，也有一家老小，一大群一大群的聚在一起。
獨自穿梭在人潮中的林小驕，就像個異類。
許是假日的情緒在作祟，明明在A市她絕大部分時間她都是一個人走在行色匆匆的路上，但在此刻的Z市，濃厚的孤獨感包裹住她。
她能做什麽呢？沒有帶電腦出門她也不能找個咖啡輕食店工作。
電腦……
她沒有帶電腦，但可以去找有電腦的地方啊！
商場四樓就有家環境不錯的‘網咖’，於是林小驕毫不猶豫的去了四樓。
打開網吧的電腦，林小驕才感受到‘訊一’科技旗下遊戲的火爆程度，電腦的桌麵上有非常顯眼的帶著‘訊一’科技遊戲的Logo文件夾，點開後是各種‘訊一’科技旗下所有的端遊。
不僅僅如此，她隨便瞟了下周遭人的電腦，但凡是在打遊戲的，十個人中有九個人玩的都是‘訊一’科技的遊戲。
林小驕心裏有種強烈的滿足和自豪感，吳南遠的‘優秀’有了更直觀的衝擊力。
‘與有榮焉’大概就是她此刻的心情？
同時想要拿下和‘訊一’科技合作的信念就更加強烈了，於是林小驕雙擊點開文件夾，打算把列表上的遊戲都好好體驗下。
抱著對待工作的認真態度，林小驕專注得就像個‘網癮少女’。
一個小時候，口袋裏的手機開始震動，她摘下耳機掏出來一看，屏幕上‘媽媽’兩個子讓她心肝顫了顫，顧不得正在進行中的遊戲，立刻起身走到網吧相對安靜的飲品區，接通電話，“喂，媽媽。”
“怎麽樣了？”
“啊？”
“啊什麽啊，問你和梁宇相處得怎麽樣啊？在哪吃的飯？梁宇吃得開心嗎？你們還吃飯的地方嗎？一會打算幹什麽？晚上也在外麵吃？要不你讓梁宇上我們家來吃飯吧，我給你們做好吃的……”
電話那頭的林媽媽劈裏啪啦拋出一連串的問題，林小驕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突’地跳個不停，這些問題，她無論回答哪一個，都是謊言。
她並不喜歡說謊。
久久聽不到林小驕的回答，林媽媽又道：“喂？沒聲音嗎？小驕？”
“有聲音，媽。”林小驕在心裏醞釀著該怎麽回答。
等待間電話那頭的林媽媽又開了口，“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問梁宇？也是，你就這性格，機會在你麵前你都不敢抓。”
“……”莫名的又被數落了一頓。
“你把手機給梁宇，我親自跟他說，我是長輩，喊他來吃飯，他不會拒絕。”
“不可以。”這個提議被林小驕飛速的拒絕。
她身邊哪有什麽梁宇可以接林媽媽的電話。
“怎麽不可以？”林媽媽吸了口氣，語氣忽然凝重起來，“林小驕，你該不會是在騙我吧？梁宇今天是不是根本就沒約你出去？”
林小驕。
當林媽媽連名帶姓的叫她的名字，她就知道一場她難以承受的風暴即將來臨。
“不、不是……”大冬天的林小驕的腦門開始冒汗，“是因為梁宇他去洗手間了，接不了電話……”
“真的？”
哪怕林媽媽並不在眼前，不善撒謊的林小驕仍然心虛的垂首，道：“真的……媽，他應該快回來了，當著他的麵跟你打電話我會緊張，我先掛了啊。”
說完林小驕也不知道哪裏湧上來的勇氣，直接就掐斷了和林媽媽的通話，她在原地來回走了好一會，調整了下呼吸，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機位。
剛落座沒幾秒，手機持續的震動，這回不是電話，而是微信。
發送人一樣是林媽媽。
林媽媽：那我就不給你打電話了，你好好表現，別太緊張。
林媽媽：林小驕你可千萬別忽悠我，晚上我要看不到梁宇送你回來，這個家你也就別回了。
接到林媽媽電話時，她剛開了一局遊戲，此刻再看向電腦屏幕，是滿屏的灰色，寫著大大的‘失敗’兩個字。
她的人生要有個顯示屏，此刻肯定跟這個電腦屏幕一模一樣。
太難了。
她要怎麽完成‘梁宇送她回家’這個要求？
看樣子，她今晚是回不來家了。
闔家歡樂的春節，她得去街頭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