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晚緊皺著眉頭,李明丘確實已經不適合再在這個位置上了,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打量著裴祁淵登基時間短,便想如此拿捏他,簡直罪該萬死!

裴祁淵念及師徒一場的恩情抬舉他也就算了,可他自己不能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敢給裴祁淵施壓,他能縱容恩師,江知晚也縱容不得他!

“皇上準備怎麽處置?”她一時壓不住心裏的不平,帶著氣惱的道。

裴祁淵見她動怒的樣子,反倒不生氣了,嘴角的笑意不由得柔和幾分。

不急著回答,反而問她:“依你看呢?”

江知晚沉吟半晌,沉聲道:“李心婉的位份斷然不能再給,若是李家沒這幾封請安折子,或許還有她出頭之日。

可眼下若是複了位,沒得還以為皇上是懼了他。”

裴祁淵嗬嗬的悶笑兩聲,她為自己不平,他瞬間心中大悅。

心裏壓不住一個念想,默默的期待著,卻用輕鬆的口吻戲謔道:“當真隻是這個原因才不想朕複她的位?”

江知晚還陷在氣惱裏,聽到他如此問,不由得一怔,緊接著馬上反應過來,頓時紅了臉。

撇開了視線,低頭研墨,低聲道:“臣妾絕無別的想頭,皇上是萬民之主,臣妾斷不敢有半點私心,一切都是為皇上考慮。”

裴祁淵嘴角的笑意不變,隻是眼底卻涼了下來。

她果然對自己舊情已了,就連李心婉這個昔日她最介意的人,如今都能沒“半點私心”了,卻能掏心掏肺的全然站在自己的立場考慮,儼然一副賢臣良將的樣子。

他到底是該高興還是該悲傷?

裴祁淵撇開心頭的煩亂,目光淡漠的看著請安折子道:“他是帝師,若是冒然處置他,怕是會得罪天下讀書人,保不齊,還會給朕扣個不尊師重道的名頭。”

“且他在朝中黨羽眾多,想動他也不是立時三刻能做成的,但也不是全無辦法。”

江知晚抬眼向他看去,芝蘭玉樹般的人便是天上地下也再難找出第二個,隻是此時眼中布滿寒霜,讓人心頭發顫。

他勾著唇嗤之以鼻的道:“朕離開沙場也沒多久,平日裏由得他們諫言,他們忘了朕是怎樣的天子了,還以為朕如今坐上了這把龍椅就左右掣肘,連隻兔子都不敢掐死。”

他點了點折子,“既然太傅如此不安於室,那便先從他的黨羽入手。

吏部尚書在職太久,怕是也忘了自己是吃誰的俸祿,既然屍位素餐,不如挪挪地方。”

江知晚怔了怔,咬著唇沉吟片刻道:“皇上聖明,隻不過,您出手便是撤掉尚書之職,恐怕手腕太過強硬,會引得朝中人人自危,屆時亂了朝綱就不好了。”

她行事想來求個穩妥,碰到裴祁淵的事更是慎之又慎,生怕他的皇位不穩。

裴祁淵嗤笑一聲,幽黑的眼眸從眼尾掃向她。

“你也忘了朕是怎麽坐上這個皇位的嗎?”

他向來大刀闊斧,出手便是非死即傷,鐵血之下冷酷之名早已傳遍天下。

說他冷血無情也好,說他六親不認也罷,他甘之如飴。

從前他謙謙君子,換來的是生死輪回山河破碎,現下他目下無塵血洗京都,卻得了無上之位。

孰好孰壞一目了然。

江知晚抿了抿唇,沉默著沒說話。

裴祁淵眼神驟然陰沉下來,“怎麽,覺得朕太過不近人情了?”

江知晚猛然抬頭,“不!臣妾覺得皇上的決斷甚對。”

她本想著讓他維護各方勢力,自己受盡委屈也好,至少讓他在前朝順遂些。

可李明丘得寸進尺,妄圖左右他的旨意,那便留不得了。

李家就像生在胳膊上的膿瘡,若是今日不擠出來,以後便要連帶著整個身子都廢了。

而她斷然不會讓事態發展的那個地步。

前朝她插不上手,後宮卻不能再有人興風作浪。

那她就替他看好後宮,讓他沒有後顧之憂。

李心婉已經不足為據,但此次事件的背後定有個無形的手在操縱一切,她非把那個人揪出來不可。

回了偏殿,她片刻不耽誤,直接讓青杏去傳召李心婉的貼身宮女,說自己在漪鴛閣見她。

那裏是秀女驗身的地方,最為保密不過,在那問必不會讓別人知曉。

江知晚到漪鴛閣的時候,宮女已經跪在房中。

原本她仗著李心婉的勢還有幾分囂張,可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屋子裏半晌便生出膽怯來。

到底是沒見過世麵的丫鬟。

江知晚悠悠然進了房中坐下,不急著問話,隻用一雙冷凝的眼睛看她,似是一張帶刺的巨網將宮女罩住。

宮女被盯的心中顫抖,忐忑的偷看了她好幾眼,終於扛不住威壓,道:“娘娘叫我來是有何吩咐?”

說著,又緊張的吞了吞口水,強撐著膽子道:“奴婢是李選侍跟前的人,您傳我來可有跟她打過招呼?”

江知晚這才淡淡的道:“你主子如今大勢已去,我傳你來,還有必要知會她嗎?”

青杏從外間端了托盤進來,給江知晚倒上熱茶,隨即肅著臉站到她身後。

宮女眼睛慌亂的左右顧盼,“選侍娘娘再如何,位份也、也在您之上,何況,您是把我這麽抓來的,於、於理不合……”

說到後麵一句已然失了底氣。

江知晚像是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般,冷冷一笑。

“你倒是會狗仗人勢。”

她漫不經心的用手指捏著茶杯蓋撥弄了兩下,淡淡道:“不過今兒我也不妨把話放這,你老實答話,我保你萬全,你若不老實……”

她泊涼的目光輕輕擲在宮女身上,宛如千斤重。

“恐怕就再難見到明天的太陽了。”

宮女嚇得渾身一顫,臉色瞬間蒼白下去,情急之下竟趕緊掃了一眼屋子裏的東西,看了一圈才放下心來。

屋子裏除了桌椅再無其他,江知晚就算想動用私刑也沒物件,可見是嚇唬自己的。

江知晚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眼底的笑意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