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海臉上有一瞬間的茫然,隨即瞪大眼睛,震驚道:“此話當真?”

江知晚點了點頭,眼底劃過悲戚,“女兒怎麽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她頓了頓道:“此事茲事體大,想必女兒不用贅述爹爹也知道利害,女兒此次冒險回來,就是想讓父親幫我遍尋天下古籍,或許,女兒可從中找出解毒的法子。”

江如海長長哀歎一聲,走到門前看著漫天星鬥,淡淡道。

“我一生為璃國殫精竭慮,誓死效忠裴姓皇族,即便被流放千裏也忠心未改。”

“說句不知尊卑的話,當今聖上是我看著長大的,聖上之才華和雄才大略是千古不世出的明君,難道真是天妒英才?”

他轉身看向江知晚,鄭重其事道:“你放心吧,為父定會盡我所能,為你搜羅天下醫書……”

“不看別的,就是你們從小的情誼,為父也不會不管的。”

說起這個,江如海不禁紅了眼眶。

若非裴陸之亂,如今知晚和皇上該是怎樣一對神仙眷侶?

打小他們就兩小無猜,賜婚後更是如膠似漆,這些他都看在眼裏。

他雖從未妄想過國丈之位,卻怎麽也沒想到世事變幻,如今會淪落至此。

最可憐的還是他的晚兒,那樣的端莊清麗,那樣的博學多才,如今卻隻能落得淑女之位,在宮中受盡欺辱。

江知晚走到父親麵前,“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女兒謝父親。”

江如海趕緊把女兒扶起來,忍不住說:“苦了你了。”

他喉嚨哽了哽,還是問出自己最擔心的事,“如今在宮裏,皇上待你……”

江知晚馬上明白了父親的意思,不由得擠出一抹笑來。

“皇上待我很好,還允許我住在乾坤宮的偏殿,父親不要擔心。”

江如海聽聞後不禁一愣,半晌搖頭道:“偏殿……到底不符禮法規矩,也會招至妒忌,得了空還是跟皇上說說,挪個地方吧。”

一片拳拳愛女之心,句句不提擔心,卻句句都是擔心。

江知晚懂事的應了一聲,雖然不舍,但還是要分別了。

她再次跪下給父親磕了三個頭,“女兒不孝,不能侍奉左後,隻盼父親母親順遂平安。”

江如海紅著眼眶猛然轉過身去,背著她擺了擺手道:“回去吧,你擅自出宮,已經犯了大忌,以後不可再如此了。”

江知晚最後看了父親一眼,隨即大步走了出去。

剛出了角門,胳膊便被一股大力拉到了旁邊的暗巷裏。

“誰?!”

熟悉的草木清香鑽入鼻尖,江知晚頓時咽下了要衝出口的那聲驚呼。

“霍肆,你怎麽在這?”

霍肆一雙明亮的眼睛,近乎貪戀的鎖在她身上。

“我一直守在皇宮附近,看見你出來,便跟來了。”

他忍不住向江知晚靠近一步。

“知晚,你好不好?”

江知晚立馬後撤了下身子,厲聲道:“站住!”

她壓下心頭的酸澀,不禁用餘光打量了他一眼。

他比上次見麵時瘦了許多,但仍舊魁梧,身上的衣裳是嶄新的,明顯是來之前換過。

江知晚強撐著冷漠,高高在上的道:“霍肆,我以為我上次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了,你若是再糾纏,小心我叫人抓你!”

“知晚,”霍肆堅毅的臉上閃過心疼,“我知道你說的都是假話,也知你在宮裏過的不好。”

他一指不遠處的馬,“我帶你走,離開這是非之地,你想去哪我們便去哪……”

江知晚背在身後的手,緊緊的握成拳頭。

臉上卻像是聽到什麽笑話般大笑起來,“嗬!你帶我走?你以為你是誰?你又憑什麽?”

她一步步走近霍肆,鼻尖的青草香愈發濃烈。

眼前似乎看見了那個曾經的茅草屋和那個憨厚的漢子,賣了所有的豬肉,拿著幾塊碎銀塞進自己手裏,還讓自己買些好衣裳。

而此時,她惡語相向,一身冰冷的氣場蓋住那塵封的往事。

霍肆似乎想起什麽,忙從錢袋裏倒出些碎銀子來。

“知晚你看,我又賺到銀子了,以後咱們的日子就好了,我不會讓你再過從前的日子,不會讓你再吃苦的。”

說著,就拉著江知晚往馬邊走。

江知晚猛地推開他,不可思議的道:“你瘋了!我是當今聖上親封的淑女,怎麽跟你走?”

“沒關係!”

霍肆急切的向前一步,高大魁梧的身影瞬間蓋住江知晚的嬌小。

“我都想好了,咱們一路從牧峽關到鵬翎,再從鵬翎到關外,那條路山路崎嶇叢林眾多,他一定追不到我們的。”

他以手握拳砸了砸胸膛,緊實的肌肉發出“砰砰”的響聲。

“我有力氣肯吃苦,到了關外也不會讓你受苦的。”

江知晚從他眼神中看出他不是在開玩笑,霍肆是真的要帶自己走。

她不可置信的搖了搖頭,後退一步。

“你在說什麽渾話?你我跑的了,我江家幾十口人跑的了嗎?!”

她氣的胸口上下起伏,忍著心痛斥道:“還是說,單憑那點安生日子,能跟我如今的榮華富貴比?”

霍肆再次抓起她的手腕,“知晚你別騙我了,我知道你跟本就不是愛慕榮華的人,我是不會信的。”

江知晚用力的甩開他的手,可霍肆的手掌卻像鐵鉗般紋絲不動。

“放開我!”

她隻能出來兩個時辰,再久怕是就要被發現了,心裏不禁急了起來,狠話脫口而出。

“霍肆!你到現在還認不清自己的身份嗎?你以為多了解我嗎?我為什麽回宮你不知道嗎?”

“我告訴你,我就是愛權勢,愛奢靡,我更愛能帶給我權錢的人!

霍肆,你能不能從上到下自己照照,到底哪裏比的上裴祁淵,讓我跟你走?你妄想!”

霍肆聽著她喋喋不休的訓斥,心髒像是被人捅了一刀,痛的呼吸都快停止。

可他不能鬆手,若是就此放手,或許此生都沒有再見之機。

而他,怎麽舍得再也不見她。

江知晚見他還不放手,心裏又急又氣,厲聲道:“你還想如何?那三年本就是你偷來的,你還不知足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