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宮內,氣氛壓抑的讓人窒息般喘不過氣。

劉嬤嬤忐忑不安的站在一旁,等著太後吩咐。

正殿裏,剛經曆了一場太後的狂風暴雨。

她如困獸般砸了殿裏能砸的所有東西,卻還是不能出氣。

她坐在椅子上喘著粗氣,半晌訓斥道:“還愣著做什麽?還不讓人把正殿打掃出來?難不成想讓哀家就在這跟你說話嗎?”

劉嬤嬤趕緊領命,招來了幾個小宮女打掃起來。

待大殿再次整潔如初,才走了回來。

經過了這樣一番功夫,太後的怒火也漸漸平息下來。

她端起剛沏好的茶抿了一口,忽然道:“你去叫外麵的人給哀家查查,裴陸的屍身到底藏在哪了。”

劉嬤嬤恭敬的應了一聲,頂著太後狠毒的目光,不得不出言提醒。

“太後,裴陸的屍身怕是不會流落在外,皇上與他如此深仇大恨,必不會輕易放出去。”

太後心下一沉,她最怕的就是這個。

皇上身邊嚴密的如鐵桶一般,若想查出什麽,簡直比登天還難。

但事到如今,她也就算明知道希望渺小,也得試一試了。

畢竟,裴祁淵有裴陸在手,於自己終歸是個忌憚。

她不能留這麽大的把柄在皇帝手上,否則,自己以後哪還有翻身的餘地?

她淡淡的“嗯”了一聲,語氣深沉的吩咐道:“往皇帝身邊送個人吧,他那性子整日裏忙於公務,沒個順手的人照應,哀家不放心。”

多年的主仆,劉嬤嬤瞬間領會了太後的意思,陪著個笑臉,順勢道。

“這倒也不好,前些日子宮裏新進了一批小太監,奴婢看著都十分伶俐可靠,太後心疼陛下,奴婢派幾個機靈的人去伺候就是了。”

太後瞥了她一眼,滿意的點了點頭。

翌日。

江知晚剛起身,便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自己床前。

桃花一見到她醒了,趕緊跪下,按照先前想好的路數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樣子,跪下道:“奴婢謝娘娘救命之恩。”

江知晚麵無表情的下了床,連眼風都沒往她身上掃一下,徑直走到梳妝台前坐下。

青杏端著水盆走了進來,照例要給江知晚洗漱。

誰知剛拿起帕子,便被桃花搶了過去。

“這樣的事,往後還是我來做吧,”她擠出個諂媚恭維的笑來,“我跟著娘娘的時候最久,伺候起來也順手。”

江知晚從銅鏡中瞥了她一眼,彼此心知肚明,她這不過是奉承之語。

桃花伺候她?

從前她對自己什麽樣,是當自己失憶了嗎?

青杏被搶了活,站在一旁手腳都不知道該放在哪。

忽然聽江知晚發話,“青杏,你來伺候我。”

青杏心裏一喜,趕緊上前奪過帕子,給江知晚洗漱起來。

待梳頭的時候,江知晚才第一次從銅鏡裏看向桃花,少不得要訓誡兩句。

“既然回來了,就安守本分,你沒錯處,我自然不會苛責你,你也不用在我麵前裝小心。”

桃花心裏的火氣頓時就衝了起來,險些當場原形畢露,卻在要發泄的當口,硬生生忍了下來。

她溫馴的低頭應道:“娘娘教訓的是,奴婢記住了。”

江知晚拿起香囊掛在腰間,漫不經心的道:“出去吧。”

用了早膳,她片刻不停的出了殿,一路向禦醫院旁特意獨僻出來的小院走去。

自從上次孟百川說,裴祁淵的壽數不過十幾年,江知晚便一直耿耿於懷,幾次想來探問探問,但都沒有機會。

今次剛好得空,便趕忙找來了。

剛一進院,便見孟百川坐在木凳上磨著藥。

她快步走過去,沒等見禮就先笑了起來。

“獨活,通痹止痛之功效,不知孟神醫要磨來做什麽?”

孟百川見她來了也不驚訝,隻伸手點了點她,不情不願的誇讚道:“算你這丫頭有幾分見識。”

頓了頓,又一臉怒容的大聲道:“老夫磨這藥是為什麽,你不知道嗎?”

“要不是你們一個賽著一個的受傷,老夫用花這些功夫?”

江知晚抱歉的笑了笑,“給孟神醫添麻煩了。”

孟百川翻了個白眼,拿起蒲扇拍打著胸口扇了幾下,不耐煩的道:“你找老夫什麽事?趕緊說,老夫等會還要去熬藥呢。”

初始江知晚還不習慣他這性子,可越相處越覺得老頭直來直去很是爽快。

雖然脾氣有些怪,但卻是有真本事的。

她不敢耽擱,趕緊道出心裏的疑問。

不由得正色道:“孟神醫上次說皇上壽數不過十幾年,不知具體是多久?”

孟百川磨藥的動作一頓,斜斜的瞥了她一眼,高聲道:“老夫又不是算命的,哪裏知道他能活幾年?”

可說完又怕她傷心,引發出五內鬱結的舊症來,耐著性子追了一句。

“有老夫在,那小子一時半刻死不了,輪不著你瞎操心。”

江知晚見他如此,便知道事情絕非那麽簡單。

她診過裴祁淵的脈,劇毒攻體,霸道剛猛,就算神仙轉世怕是都回天乏力。

孟百川到底有什麽醫術,能將他治好?

這件事不弄清楚,她寢食難安。

故而,追問道:“罪婦可否請教孟神醫是用什麽解毒之藥?”

孟百川瞬間就被問急了,扯著嗓子喊:“老夫怎麽治病還得傳授你?你又不是我徒弟,少來探問。”

他越不說,江知晚就越有不好的預感,心切的道:“罪婦絕無偷師之意,隻是惦念皇上的身子,還請孟神醫告知。”

孟百川愁眉苦臉的看了她半晌,終於拗不過她的脾氣,心下不忍的歎了口氣道。

“你道他能活下來是那麽容易的?老夫說他能活十年都是多了。”

他眼中隱隱閃過惋惜之意。

“他清毒時身上骨血都換了一遍,早已傷了根本,如今能全須全尾的站在你麵前,都是老天爺開眼,難道你還求他長命百歲嗎?”

江知晚心下驟然劇痛,隻覺得腦中一陣嗡鳴,眼前一黑向後踉蹌了兩步。

眼淚瞬間湧入眼眶,哽著喉嚨問:“神醫就沒有活命之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