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官道上,隻有打更人偶爾敲兩下鑼,發出聲響。

忽然,一輛馬車疾馳而來,嚇得更夫險些摔倒在地上,剛想開口叫罵,隻見馬車上掛著皇家禦用的燈籠,不由得趕緊退到一旁。

趙德坐在車轅上催促,“快點,再快點。”

孟百川被馬車顛的左搖右晃,脾氣瞬間就爆了起來,“急什麽,要死人啊?就算皇上毒發了,老夫也能治好,穩著點!”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悄然從樹上躍了下來。

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單刀砍斷馬繩,嘴裏沉聲說了一句:“得罪了。”

隨即伸出堅實有力的胳膊,直接伸進車裏,抓著孟百川的衣襟便拖了出來。

渾厚的力道把孟百川甩到馬背上,緊接著自己翻身上馬,一甩鞭子,策馬而去。

動作幹淨利落一氣嗬成。

“這、這……”

趙德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長大了嘴,正想著哪裏來的小賊敢劫持皇家馬車,可揉了揉眼睛一看那人背影,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這哪裏是小賊,分明是那個皇上最忌諱的屠夫啊!

看著他行進的方向,怕不是……要進宮?!

趙德當即覺得天都塌了。

這霍肆不怕死,可他還想多活幾年!

要是讓霍肆帶著孟百川進了宮,還不天下大亂?

他趕緊慌亂的指揮著侍衛:“快,快去給咱家攔下那個人,不能讓他進宮麵聖!”

而宮裏此時也亂做一團。

乾坤殿偏殿中,跪了一地的太醫,宮人們噤若寒蟬的端著水進進出出,竟無一人敢發出聲音。

隻有**還在高燒不退,陷入昏迷的江知晚時不時發出囈語。

“祁淵……”

“我好痛……救救我……”

幹裂的嘴唇還泛著血絲,眼角湧出大滴大滴的淚來,像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在找最親近的人訴苦。

裴祁淵站在床邊,聽的額頭的青筋都崩了起來,心髒驟縮,險些讓他喘不過氣。

“怎麽還不退熱,你們這群廢物隻會白拿俸祿,一點用處都沒有嗎?!要是她有半點事,朕要你們整個太醫院的人陪葬!”

“皇上息怒!”

太醫們嚇得臉色蒼白,趕緊請罪。

禦醫院院使向前膝行幾步,忐忑的道:“皇上,淑女娘娘是急火攻心,加之冷熱交替,造成心脈鬱結,這才高熱不退。”

“方才已經擦過酒了,卻無用處,不如,讓臣給娘娘施一套針灸之術吧。”

裴祁淵目光如刀,恨不得把這些廢物都拉出去砍了,怒喝道:“那還不快些!”

院使擦了擦額頭上滴下的汗,從藥箱裏拿出銀針。

隻片刻便紮了江知晚身上幾大穴脈。

江知晚似是在昏沉中感覺到不適,閉著眼睛微微搖頭,呢喃著:“祁淵,我好痛,不要……”

說著,聲音中竟帶出了哽咽之意,似是撒嬌般哭了起來。

裴祁淵頓時覺得紮在江知晚身上的針都落在了自己身上,忍不住怒道:“你輕點!若是紮壞了,朕把你拖出去淩遲!”

院使嚇得手一抖,雙腿發抖,不敢跟皇上爭辯,隻把下針的動作做的更輕些。

半炷香後,院使取下所有的針,可江知晚的燒還是沒退。

裴祁淵勃然大怒,一腳踹翻了桌子,厲喝:“一群飯桶,都給朕去殿外跪著。”

說罷,又接著問:“孟百川什麽時候到?”

就在此時,外麵忽然響起嘈雜的聲音,短兵相接的刺耳聲,讓裴祁淵眼神一寒。

須臾,霍肆不顧侍衛的阻攔,抓著孟百川走了進來。

“來了!大夫來了!”

跟著衝進來的侍衛們霎時跪倒一片,跟裴祁淵請罪。

“臣等攔阻不利,還請皇上降罪。”

裴祁淵淩厲的眸子緊緊盯著霍肆,隻對侍衛們揮了揮廣袖道:“沒你們的事,都下去。”

待所有人都走幹淨了,裴祁淵先是看向孟百川,對著**的江知晚指了指。

“去給她看看,一直高燒不退。”

孟百川本想囉嗦兩句表示自己的不滿,但在兩人劍拔弩張的氣氛中,終於閉上了嘴,拿起藥箱走到床前。

一時間,殿中安靜的連滴漏的聲音都能聽的清清楚楚。

凝固的窒息感,讓孟百川很快便流下汗來。

霍肆終於動了,他向裴祁淵走了兩步,“噗通”一下跪倒在麵前。

“草民擅闖皇宮,該當死罪。”

裴祁淵眼神刀鋒般刮在他身上,緊緊抿著唇,半晌怒極反笑。

猙獰的勾起嘴角道:“朕看你膽子到大,並無領罪之意啊。”

霍肆給他深深的磕了個頭,悶聲悶氣的道:“草民現下確實不能死,不過皇上若是答應草民一個請求,草民的命皇上隨時可以拿去。”

裴祁淵眉心一跳,青白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隻是話中的語氣卻讓人聞之膽寒。

“你想求什麽?”

此話一出,澎湃的殺意滌**開來,讓孟百川都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而霍肆竟像是恍若未覺般一字一句道:“求皇上準許草民帶知晚離開皇宮,讓草民帶她離開。”

“放肆!”裴祁淵怒喝。

龍顏震怒,天地哀戚,乾坤殿內忽然刮起一股疾風,將龍案上的折子都吹了滿地。

孟百川驚得手下一抖,險些把針紮歪了。

須臾,隻聽裴祁淵裹挾著刀鋒般的殺意,淡淡的問:“她是朕的淑女,你想帶她去哪?”

霍肆不卑不亢的道:“天涯海角,總有落腳之地。”

裴祁淵微微眯起眼睛,眸光中似有血色。

“你是不是以為朕不會治你的罪?”

“你有幾條命,敢衝到朕麵前搶人?”

“霍肆,你是不是瘋了!”

霍肆“咚”地一聲又磕了個響頭,眼眶泛起紅色。

“皇上,看在知晚一心贖罪的份上,就讓草民帶她走吧,她繼續留在宮裏隻有死路一條了。”

“朕要她活著,誰敢讓她死?要你多事?!”

裴祁淵爆喝道:“你若是再多說一句,信不信朕現在就叫人將你拿下!”

霍肆胸膛上下起伏,全身的肌肉繃緊,喘著粗氣,激動的指著江知晚道:“您要是真能護住她,那她現在就不會躺在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