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百川腳步一頓,站在門口不耐煩的回頭瞥她,“還有何事?”

江知晚切切的望著他問:“孟神醫可接到了陛下讓你去江府診病的旨意?”

“沒有!”

孟百川幹淨利落的甩了兩個字,抬腿就走了出去。

江知晚呆坐回**,雙眼無神的怔愣著。

他沒有讓人去給家人診病……

江家如今落魄的連平常百姓都不如,若是裴祁淵不叫人去,恐怕江家人連個郎中都請不起。

祖母的病……

腦海中恍惚浮現幼時她伏在祖母膝上,一字一句的教她們這一輩的孩子背詩。

兄弟姐妹貪玩,沒背下來便跑出去玩了,隻有她背不下來連飯都不肯吃。

有一回,祖母無奈的把她抱在懷裏,感歎道:“晚晚,你這個性子若是男子,長大後,必是能成大器的,可偏偏是個女子。

女子堅韌便多坎坷,往後,恐怕有你的苦頭吃。”

從前她從未把這句戲言放在心上,豈料竟真的被一語中的。

那麽溫婉慈愛的祖母,她說什麽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重病不治。

既然皇上不肯撥人過去,那她隻好自己請旨出宮去給祖母診病。

江知晚趕緊穿上鞋,跑到乾坤殿外求見。

趙德一見她腳上還裹著藥就跑來了,嚇得趕緊迎上前去。

“江姑娘哎,你怎麽就跑來了,當心讓皇上知道又要大發雷霆。”

江知晚一心隻惦記祖母的病,哪還顧得上自身,隻急切的求道:“趙公公,可否幫罪婦通稟一聲,就說我有急事求見。”

趙德用力的拍了拍大腿,“江姑娘,您就算有天大的事,現下也見不著,陛下正跟大臣們商議國事呢。”

江知晚向乾坤殿裏看了看,知道自己定是不能即刻麵聖了,隻能訕訕作罷。

對趙德道:“那您等皇上商議完,麻煩幫我轉告一聲。”

趙德連連應承,看著她一瘸一拐的身影,心裏不禁道,您就算不說,皇上也肯定會去。

入夜,裴祁淵在江知晚焦急的等待中,終於出現在她房間內。

他坐在主位上喝了口茶,淡淡的道:“你要見朕有何事?”

江知晚掀開被子便要下床,卻被他嚴厲的嗬斥一句:“坐著!”

她陡然頓住身子,原本想堅持下床請安,可礙於有事相求不想在這個時候觸他黴頭,便乖順的坐了回去。

“皇上,罪婦想請旨出宮,給祖母診病。”

裴祁淵沒應聲,隻輕輕掃了一眼她腳上的傷,麵無表情道:“待你養好了傷再去,免得被你家人看見,說朕淩虐你。”

話音剛落,門外便響起宮女的聲音。

“皇上,江姑娘的傷藥熬好了。”

“送進來吧。”

宮女端著藥碗進來,碗裏盛滿了又黑又粘的東西,放到桌上就退了出去。

裴祁淵往碗裏瞟了一眼,立即蹙起眉,隨即也發現她腳上的藥味道也不對,不由得心頭大怒。

他冷冷的問:“你上的不是玉露膏?”

江知晚一怔,剛要解釋,便聽裴祁淵陰沉的道:“怎麽,不願意用朕賞的藥嗎?”

“我、我不是……”

“不是什麽?!”

裴祁淵猛地打斷她,起身走到床前,咬牙道:“你這是想跟朕楚河漢界?江知晚,你好大的膽子!”

說罷,他狠狠拂袖一把打翻藥碗。

“嘩啦”一聲,好似碎在了江知晚的心上。

“朕就是對你太仁慈,才縱的你無法無天!”

裴祁淵眼中如寒霜凜冽,“既然你不識抬舉,那就別用藥了,傷好不了,也別想去見你祖母!”

說罷,便大步向外走去。

“皇上等等……”

江知晚心頭一急,顧不得腳上的傷抬腿邁下了床,卻在沾上地的一瞬間,鑽心的痛讓她驚呼出聲,整個人跌倒在地上。

裴祁淵腳步猛然頓住。

還不等說話便聽她哽咽著道:“皇上開恩,罪婦的祖母已入耄耋之年,實在受不得病痛折磨,求皇上讓罪婦出宮去看一看吧。”

裴祁淵微微側著頭,眸光中怒火未歇,眼底卻浮現一抹不易察覺的心疼。

她傷的這樣重,竟還想著別人!

還有這傷……

到底是什麽心頭期盼,值當她三拜九叩這樣作踐自己?!

“是否能出宮要看你的表現,但在此之前,你就給朕在這禁足,好好懺悔自己的罪業!”

他若不用些雷霆手段,以禁足的名義讓她養傷,恐怕自己還沒報仇,她就先磕死在佛日樓前了。

江知晚懊悔的恨不得給自己兩巴掌。

她怎麽這麽沒用,不僅救不成祖母,還惹得裴祁淵惱恨的給自己禁了足,真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而回了禦書房的裴祁淵,坐在龍案前拿著朱筆懸而未落,半晌也批不下一本折子。

趙德心驚膽戰的側立在一旁,深怕喘氣聲音大了都會惹得陛下惱怒。

方才在江姑娘房中那場爭執,他在門外聽的真真的。

陛下現在如此心神不寧,怕是跟江姑娘脫不了關係啊。

就在此時,外麵忽然響起小太監的通報聲。

“皇上,江姑娘腳傷發炎,高燒不退。”

朱筆猛地墜下一滴墨汁,鮮紅的好似是誰的心頭血。

裴祁淵直接站起身,厲聲質問趙德。

“怎麽沒叫太醫給她治傷?”

趙德嚇得雙腿一軟,跪了下去,噤若寒蟬的道:“不是皇上不許給她治的嗎?”

“放肆!”

裴祁淵怒道:“朕看你的是不想要腦袋了!要是活夠了,現在就去幽刑司領死!”

趙德趕緊戰戰兢兢的請罪,“奴才有罪……”

“廢什麽話,還不趕緊叫太醫!”

“是是,奴才這就叫人去請。”

趙德剛要跑出去,卻聽裴祁淵又喝了一聲:“回來!”

他趕緊轉過身。

“帶上玉露膏,隨朕一同過去。”

趙德一怔,心疼的忍不住規勸:“皇上,玉露膏甚是稀有,庫房也隻剩三瓶,且江姑娘的傷不過是……”

裴祁淵不耐煩的打斷,訓斥道:“要你多嘴?還不快去取來!”

趙德就知道,但凡碰上江姑娘的事,皇上必然不會怠慢,隻好快步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