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初見 十八章 她的準則

傅穎捂著嘴,一邊嗚咽一邊飛身跑了出去。路過的傭人們隻看到她低著頭,看不清楚她的神色,但是從她的低泣聲不難判斷,大小姐現在心裏肯定很傷心,很難過。

司空墨沿路跟在傅穎身後,一直來到了刻有雕花飛簷的亭台樓閣處,前麵狂奔的人才停了下來。伸手朝四周的傭人揮了揮,示意他們退下,司空墨才慢慢走上前。

漆黑的夜晚,明月當空,庭院裏四下望去隻有兩女一前一後站著,一個是低著頭聳動著肩膀,一個則是無奈地將雙手插在褲兜兒裏,默默地等待著。

直到……某人真的是忍無可忍了,閃身躍到那人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臉色窘迫地問:“老大,人都走光了,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你就不用再演戲了吧!”

孱弱的女子徐徐地抬起頭,臉上還掛著兩串未幹的淚痕,隻是,那樣子著實不像是在哭,反倒是……笑?

傅穎猛地撲到司空墨懷裏,將臉埋在她的胸前,整個人像羊癲瘋抽風一樣**起來。從背影上看,確實很像是傷心欲絕悲痛不已,可是司空墨知道,她家老大這會兒可高興著呢!她是開心得抓狂,笑得抽風了!

待笑夠了,傅穎才正兒八經地從司空墨身上爬起來,懶懶地坐在亭台裏麵的石椅上,頭抵住柱子,一臉平靜地閉上了眼。

如果不是幾秒鍾之前親眼看到老大窩在她懷裏瘋狂大笑,司空墨絕對無法相信,麵前平靜如水的人是剛剛那個瘋女人。

十八年了,她已經十八年沒有看過老大有這麽大的情緒起伏了,盡管,那隻是在做戲。若非自己對她夠了解,也被這個表裏不一的女人荼毒了不少日子,恐怕她也不會相信,剛剛在宅內大廳那般深切的痛哭狂吼,其實都是假的。

沒有人比他們這幫發小更加了解,老大究竟有多冷漠。親情,對她而言,就隻有一個爺爺而已。父親什麽的,根本就入不了她的眼。

從小的那些經曆,讓她對父母之愛沒有任何的期待。她的世界裏,明確地圈出道道門,把不相幹的人全部排除在外,不怨,不惱,不恨。

她是世上最重情的人,對於自己在乎的人,她護短,包容他們所有的一切;同時她也是世上最絕情的人,將所有的血緣撇得一幹二淨,冷眼旁觀世間的種種,冷心冷情,憑借著傅叔叔對她的愧疚淩遲著他的心。

試想當年,一個隻有七八歲的孩子,平靜地笑著告訴他們,這個世界,她珍惜的親人,隻有爺爺和母親,而那個男人,隻是為她的出生提供了**而已,父親……他還不配!

那一瞬間,所有人都感到心驚膽寒。該是什麽樣的傷害,才能讓本該純潔的她,如此淺笑盈盈地說著如斯心酸的話。一個不被承認的父親,還能稱得上是父親嗎?

回國三年,老大拒絕了傅叔叔的一切示好,就連他的關心,她也視如空氣,隻當是路人的碎碎念。傷到極致,便不是恨了,而是視之無物,不必為那人浪費任何情緒。

若不是今晚為了借傅叔叔的手來打壓那對母女,老大又何嚐會擺出那般痛徹心扉的表情,讓傅叔叔以為她其實心裏還是在乎他這個父親的?

情之一字,殺人於無形,不僅愛情如此,親情亦如是。當一個孩子,利用父親對自己的虧欠和愧疚來報複那些傷害過她的人,這是多麽殘酷而悲劇的結局。

或許別人是因為恨而報複,但是司空墨明白,老大並不是因為這樣。她是個沒有情緒的人,或者確切地說,她是個沒有愛,不會去愛的人。除了老爺子能夠牽動她的情緒以外,沒有別人能夠在她心裏占據一丁半點兒位置。

傷害、報複傅叔叔,隻不過是為了替她死去的母親討個公道罷了。對她好的,她會加倍對別人好;傷害她的,她也會十倍還之。有仇必報,恩怨分明,便是她做人的準則。在她的字典裏,她隻追求結果,不理會任何手段目的。

這樣的人,往往是很可怕的,因為他們很容易便會陷入魔障,萬劫不複。可正是她身上這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魔性深深地吸引了他們,將他們這幫人緊緊地捆綁在一起,甘心為她賣命、為她所用。

她從不理會世間的道德法律,行事作風隨心所欲,但是,她心裏又存在著一套自己的準則,一套衡量世間善惡美醜、真假對錯的標準。也許吸引他們的,正是她這樣矛盾而又古怪的性子吧。

“老大……”司空墨看著閉目養神了好一會兒,低聲輕囔著。

聞言,傅穎才幽幽地睜開了雙瞳。慘白的月光下,古影婆娑的庭院,瀲瀲眸光魔魅滲人,此刻的傅穎,一掃清冷透徹的氣息,雙目盈滿血絲,似魔,如妖,魅惑眾生。

靠著柱子,傅穎微微仰起頭望向漆黑天幕中的明月,身上的妖魅漸漸散去,在皎潔的月光下,周身籠上了一層肅穆的薄紗。

輕歎了一口氣,傅穎才慢慢說著:“你在怨我,覺得我利用那個男人的感情來報複她們母女,是太狠心、太殘忍了嗎?”

輕輕搖了搖頭,司空墨沒有開口。她隻是為她感到心疼,一個被傷到無情無心的人,才是最讓人心痛的。如果可以,他們都希望老大可以開心一些,而不是沉溺在這些無謂的報複遊戲裏。

隻不過,他們捉摸不透她的想法。看她的行動,或許會覺得她是怨恨傅叔叔和那對母女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可是,在她身上,你感覺不到任何的怨恨,甚至連一個正常人該有的情緒也沒有,就像……一個隻會呼吸、行走的空靈娃娃,無喜無悲,不驚波瀾。

再次閉上眼的傅穎沒有注意到司空墨臉上的疼惜,她的嘴角微微翹起,緋色的唇瓣輕啟,吐字清晰地喃喃自語起來,“她們真的令我太失望了,行動如此緩慢,若我不這樣激怒她們,攪亂一池水,接下來的遊戲,又怎會好玩兒呢?”

一時間,漆黑的庭院裏冷風刮過,吹皺了一池碧水,蕭肅了一地嬌花。

司空墨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摸了摸滿胳膊的雞皮疙瘩,心裏暗罵自己怎麽會悲花憫月起來了。以老大這個陰死人不償命的性子,何須別人來可憐?

現在該被可憐的,應該是薑幼荷母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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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要過渡章節,大家需淡定以待,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