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墨子出山

時空是一個連續體,蝴蝶效應是目前唯一可以用來解釋連續性時空變動所帶來的混沌效應的解釋名詞。

而眼下魏國龐涓大軍兵臨城下,吳狄身陷齊國為質,衛鞅和孫臏蛇鼠一窩,求墨者救援秦國,如此等等,都是蝴蝶效應從一個平和的初始階段進入到一個變異階段的病灶爆發期。

在秦國國都櫟陽,龐涓的二十萬大軍將櫟陽城東北南三麵圍住,行以圍三掘一的策略,將秦國近乎九成的兵力絆在櫟陽城內。又以十萬民夫沿少梁過河西直抵櫟陽城下,每隔六十裏便建一座帶著烽火台的小型營寨,作為大軍糧道支持據點。

就龐涓的策略來說,圍困櫟陽並非是魏國沒有一戰滅秦之力,而是一旦滅秦之後,魏國須要大量的時間去吞食、鞏固秦國之地,並且還要麵對死忠於秦國嬴氏王族的秦人搞自殺式恐怖襲擊,和防備覬覦魏國吞秦之利的天下各國,因此龐涓這才不得不實行老公叔痤提出的弱秦、分秦之策。

另一方麵,櫟陽也實在難攻,且不說櫟陽城的城牆都是由堅固的黑色岩石築成,光是秦軍手中掌握的那種可以將巨大的石彈和裝滿火油的大甕拋出近千步遠的先進兵器,也是龐涓在櫟陽城下止步不前的重要原因。

眼下,隻不過是把對峙的場地從少梁山地轉移到了櫟陽而已!

此時龐涓十萬大軍主營就建立在櫟陽城東不過十哩的城郊農地當中,仲秋之前尚未來得及收割的麥粟順理成章的變成了魏軍的糧草。城北和城南則分別派駐了兩員魏軍大將各率五萬人馬建營牽製。

自從八月十七龐涓兵臨城下以來,城內的秦國大軍已經在城下連續與魏軍接了五戰。五戰以來,龐涓也漸漸摸出了規律,那便是秦軍謹慎非常,能投擲石彈和火油彈地先進武器都是城牆後發射,使其不能一窺端倪。這種先進武器對魏軍地殺傷極大。巨大的石彈破空飛來。便是舉著鐵盾也不能防備,很多時候這射程千步左右的石彈當頭紮下便會在地上犁出一道血槽,軍士碰上便死,挨上便亡,輕者斷肢傷殘,重者直接被砸成一堆肉糜。而光有石彈不說。秦軍有時還會投出裝滿了猛火油的大甕,大甕落地破裂,火油四濺,便會在地上引起一片火海將方陣給生生破去。

但既便如此,龐涓也不是笨蛋,怎麽說龐涓也是屬於半個軍神級的人物。在初次攻城時享受了石彈和燃燒彈的洗禮之後,便已經找到了應對這種武器地方法。反正眼下的主要戰略是圍守弱秦,並非一戰滅秦,因此龐涓便沿襲少梁山地上的對峙風格,每日都在秦軍大將軍炮的射程之外引秦軍出來決戰。

武卒自裝備鐵盾和強弩重箭之後,戰力比往昔提高了何止三倍。往昔秦魏交戰,麵對魏軍的武卒方陣,秦軍尚且可以用步卒衝陣。用騎兵踹陣,總是可以戰一個旗鼓相當。而眼下魏軍的鐵盾陣猶如鐵壁一塊。再配合裝置了螺旋錐形重箭地鐵胎弓手,強強配合之下秦軍卻是再也撼不動也。

若是此時吳狄身臨近前,隻怕也會大歎作繭自縛,外加嘔血三升。

論才智,龐涓自然也是極有才智之人。雖然他並沒有吳狄內中對冷兵器戰爭累積逾兩千載的豐富閱曆。但國人雖然不善發,卻是善仿。當日少梁初戰。魏軍獲得了秦軍重箭樣品之時,便也是注定了今日之敗。

眼下秦軍強弩與魏軍鐵胎弓的射程上已經大致相差不大,但魏軍鐵盾防護能力極強,秦軍強弩連環箭陣已然無法對魏軍盾陣造成有效的殺傷。而秦軍的鐵甲長矛陣麵對重箭時防護能力上也是大打折扣,長矛手身上的鐵甲與魏軍重箭的關係,等同與還原到了昔日身負皮甲麵對敵人木杆羽箭的階段,因此用連環矛陣破敵地戰術也是非常值得商榷。至於重甲騎兵,經過近乎一年的傾力備置,戰前也不過裝備和訓練出了不到一萬八千騎,其中還有一千五百名飛鷹騎精銳被吳狄帶去齊國。

少梁戰上,虧得左庶長嬴虔幾次帶重騎兵踹陣穩住陣腳,並且撤退櫟陽時也是重騎斷後阻敵,因此這一萬六千五百人地重騎部隊損耗極大,撤回櫟陽之後清點下來,無傷者不到八千,重傷者三千有餘。(秦軍無輕傷!)

強弩手的損耗,則是此戰中最大的,五萬強弩手少梁山上便戰死了兩萬八千餘人,陣亡將士的強弩也隻收回了不到一萬三千具,雖然每名強弩手都被教導在戰事不利時要在第一時間毀掉弩機和弓弦,但誰又能確定具具都被損毀,一具都不曾落入魏軍手中?

其次戰損嚴重的便是戎狄騎兵,此戰當中作為輕騎使用地戎狄騎兵雖然不曾在正麵戰場被大量投入,但在當日也是狠狠地與魏軍側翼迂回偷營的魏軍鐵騎幹了一仗,之後大軍急撤櫟陽,戎狄騎兵又奉命擾襲魏軍輜重部隊和糧道,戰損亦有近兩萬人馬。

最後便是重甲矛手和步卒,矛手陣亡近八千,而步卒連死帶傷也有兩萬餘。

因此這才說吳狄當日聽到消息,本是想要吐血地。

嬴渠梁三年十月上九,櫟陽國府。

偌大的國府之內,早已沒有了往日的模樣,可見寬敞的國府廣場之上,積雪已經接凍而無人鏟除,房簷屋下也是殘雪處處也沒有宮人打掃。這是因為刻下櫟陽被圍,秦國國君嬴渠梁一道詔書令下,已經將國府之內的侍女及年老宮人包括國後和大部分的王族家眷全數遷至雍城,而男性的宮侍和王族的男丁則全部要入伍抗敵。

此時,老侍黑伯正在小心翼翼的侍弄著一爐炭火,熱著一隻小小食鼎,鼎裏烹煮的羊肉。本是國君嬴渠梁昨日地夜食。

“黑伯!”正在埋頭急書地秦君嬴渠梁在一冊竹簡上將最後一個字寫完後。這才抬起頭來喚道:“快!將此令三發一至,速速發往雍城。”

“是!”老黑伯起身鄭重的接過竹簡,將竹簡裝入專門的郵筒中之後,手腳麻利的將食鼎給搬了過來:“君上,用一點吧!”

嬴渠梁也是餓了,點頭應了黑伯之後。便取過一把小刀,插起鼎中的羊肉便囫圇而食。可才吃了幾口,無意間嬴渠梁卻是偶然發現室內的一扇窗戶開了縫隙,從縫隙中恰好看見有片片鵝毛般地雪片落下,嬴渠梁看的一怔,卻是停下了進食。就著這個縫隙觀起了雪來,好半天才聽他喃喃道:“三弟和小妹,不知在臨淄如何了,脫得困否……”

便也在這時,十數騎黑袍騎士,正冒著漫天的飛雪,在蒼茫曠野中亡命飛奔。當先一人已將馬力催至極致,但那馬鞭還是不斷落下。將馬股抽的幾乎血肉模糊。

近了!櫟陽近了!

景監麵色蒼白,嘴唇發烏。連續不斷的趕路已經是涼寒入體的他從神農大山之中飛奔而來,就是為了趕回櫟陽為嬴渠梁帶去墨者願意傾力幫扶地消息。

當皚皚雪中,一座厚重巍峨的城池便要赫然在目的時候,景監**的怒馬已然拚盡了全力,在發出了“唏嚦嚦”一聲悲嘶之後。便就停下腳步。伏地而亡。

“該死!”景監大怒下馬,腳才觸地便覺得天旋地轉。隻覺得自己心力快盡,當即一咬舌尖硬是將精神提起。隨即景監換了扈從戰馬後便要急行,可行前回頭卻是見了那戰馬竟然死不瞑目,馬眼旁的一顆已經凍成冰豆的淚水,更是讓人覺得無限悲涼,當下景監歎道:“此駒也算是為我大秦盡了全力,厚葬之!”

且後,景監取出金箭,一路通行關隘,從城西直入櫟陽。

行至國府門前,才將下馬的景監便是一個趔趄,隨行的扈從急忙來扶,虛汗直冒,連聲長喘地景監卻是不待回過氣來便跌跌撞撞的向府內撲去。

“君上!君上!大好!大好!”景監一路狂奔,人未至聲先至,才撲至國君政宮門外,便見一名黑衣青年已經急撲上來,景監大喜過望,喜道:“君上,墨者願助秦退敵……墨者願助退敵哩!”言畢景監隻覺眼前一黑,立時昏死過去。

秦地隴西,一片銀裝素裹,猛烈地西北風從北地吹來,不但帶來了嚴寒的凜冽,也帶來了鵝毛般紛飛的大雪。

也在這日,魏國丞相公子跟隨著運輸輜重的車隊,從安邑經過河西直赴櫟陽城下,為龐涓帶來了一好兩壞,三條消息。

暖帳之內,炭火炎炎,滿帳溫暖如春。魏大大咧咧的高居帥座之畔地首席之位,暢飲一爵魏酒之後,卻是笑道:“三載之前少梁山上,中庶子衛鞅曾建言秋守春戰,想不到今日卻是被上將軍謀施。”

魏與衛鞅有故之事,安邑之人皆知,此時魏翻出舊事擠兌,龐涓卻是毫不覺得違逆,反是譏道:“衛鞅豎子,到也能出奇謀,不枉老夫為他負上一個害賢地罵名。丞相此來,非是要與老夫談論衛鞅之事吧?”

魏現下正是魏國丞相,見龐涓不受擠兌,當即正色道:“本丞相此來,除了奉來我王嘉獎之詔,尚有三事需告知上將

龐涓聲色不動,道:“但說!”

魏道:“其一、公子狄未死,得齊國密報,已由醫家聖手秦越人確診乃是藥癲(投藥導致瘋癲),據說公子狄瘋蒙之後,齊王竟連連賜下鹿茸、虎骨……嘿嘿,上將軍可是覺得,大患去亦?”

龐涓聽聞先是麵露疑色,之後卻是展顏笑來,這才有魏之問。當下龐涓收斂笑容道:“大患雖是大患,如此人物落得如此下場……可悲!可歎!”

魏也是點頭,接著又道:“其二,傳言秦國已派使赴神農大山之內向墨者求援。墨者已經答應援手。”

“墨者?笑話!”龐涓聽了卻是哈哈大笑。喝道:“當今已是戰國,墨者何足慮哉!翟墨若敢來櫟陽,本將軍定當破之!”

見龐涓笑的張狂,魏也不說話,待他笑得夠了,這才拋出第三條消息:“這其三嘛。卻是與上將軍有關。”

龐涓奇道:“哦!與老夫有關?”

“據說,上將軍之師鬼穀子,將與墨家巨子翟烏聯袂赴秦!”海拔過了三千五百米地墨家總院山頭,卻是並無積雪。

老墨子一身黑衣。依舊是那副禿頭赤腳的造型,聳立在山巔巨岩之上,眼瞧著一隊年輕的墨者正沿著蜿蜒的山間小道,一步一步的沒入了半山腰蓋卷地雲海當中。“唉!”老墨子看著門下地最後三百名醜寅弟子終於全數隱沒在了滾滾的雲海當中,卻是發出了長長的一聲歎息。

“怎麽……心疼?”鬼穀子依舊一身白衣與魯班盤坐巨岩上,一條長案之上,卻是有三爐炭火溫著兩個食鼎,一個酒壺。

老墨子回首一笑。也是盤膝坐下,卻是用箸輕輕敲起了麵前的青銅酒爵。開聲唱到:“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隻記今朝。”

鬼穀子與魯班對視一眼,都是搖頭苦笑,鬼穀子道:“唱得如此大聲。就不怕你門下弟子學去了麽?”

老墨子卻是一邊擊箸。一邊笑道:“學去便學去!到你了!”

鬼穀子拿他無言,隻得合著節拍歌道:“蒼天笑。紛紛世上潮,誰負誰勝出天知曉。”

魯班跟著唱道:“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淘盡紅塵俗世幾多嬌。”

三人接著齊聲高歌:“清風笑,竟惹寂寥,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蒼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癡癡笑笑。”

“哈哈哈!”歌畢,三人放肆大笑。老墨子取過酒壺給自己倒了一爵,仰首飲盡之後,昂然笑道:“想不到,你我三人苦心經營百載,到頭來為他人做了嫁衣不說,畢生所持信念,更是毀於一旦!”魯班也自取過酒壺,滿飲一爵後笑道:“老翟,咱們三兄弟當中,你投生最早,年歲也是最長,可最看不透、想不開的也是你。或許,一開始老天就注定了讓咱們來做這嫁衣的……”

“然也!”鬼穀子也是滿飲,撫須笑道:“我等雖是被那天命所誤,而今,天不假年,隻看後來人如何償我等夙願便了。”

“今日一別,後會怕是無期矣!”魯班將三人酒爵斟滿,舉爵道:“我歸楚之後,便動手開工造船。這嬴無敵,便托付給你們二人扶持,願我堂堂中華,終有一日,四方來賀,萬國來朝!幹!”

哪知老墨子卻是按住魯班道:“老班長哪裏話,怎能是後會無期。至多十載,天下可定,屆時我與老鬼一同去台灣尋你,咱老兄弟放舟大洋,還得把澳大利亞和美洲給占了呢!”

“正是!”鬼穀子也是勸道:“老班長,你且安心在台灣造船,依老夫看,至多五年,西秦當強,屆時便要看那小子能不能得其位而謀其政了。”

魯班點頭道:“眼下時空已亂,盡力為之,十代、百代之後但有後人記述咱兄弟三人事跡,便是心願足矣。”

三人相視苦笑,一飲而盡。

翌日,魯班攜墨家醜門一百二十名專習修文、辨物(即後人說地科學)的弟子下山向楚國而去。

送走魯班之後,老墨子盡起墨家總院裏餘下的所有弟子人等,隻留五十老弱留守山門,這便與鬼穀子聯袂赴秦去也!

曆史的車輪,不但在歧途上漸行漸遠,且開始轟然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