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媳失言了,母親莫要動怒。”
趙氏從驚天之怒中回神過來,不由趕緊給侯老夫人賠了情。
臨出依嫡院門的時候,厲媽媽就一再勸誡趙氏,萬萬不可在侯老夫人的麵前犯了忌諱。
可一瞧晏盛垣看潤雨的眼神,趙氏的情緒頓時被拉到了十幾年前,那時候滿心的羞辱湧上心頭,衝擊著趙氏的最後一絲理智。
“侯爺不過是想要納個妾,你又何必舊事重提?”
“那都不過是過去的陳年往事了,這麽多年,不僅咱們記憶模糊了,恐怕侯爺自己心中也是早就放下了。”
“這麽多年,侯爺也是盡心的,從不會流連花叢,做出出格的事情來,你也是該知足的。”
趙氏服了軟,侯老夫人倒也是未曾過多的苛責,語氣也是在這個時候舒緩了下來。
侯老夫人說的卻不過是麵子話,侯老夫人口口聲聲說錦安候已經放下了,可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如果錦安候已經放下了,此時再見到潤雨的時候,他便不會生出這種不可扭轉的執念,更是不會為了潤雨這麽義無反顧的撕破了臉。
這個時候,侯老夫人麵子上的話雖是說得好聽,可侯老夫人的態度卻是在這個時候已經表明了,她是同意錦安候納妾的。
趙氏能夠忍受侯老夫人的訓斥,可是,卻是怎麽也容不下潤雨的。
“母親教訓的是,這麽些年,侯爺和兒媳伉儷情深,確實是羨煞旁人,可是,這卻是建立在那人已去的基礎上的,若是她還活著,恐怕侯爺的心也是不在我們依嫡院的。”
因為晏宛綰還在暖閣內,再加上侯老夫人的訓誡,趙氏未敢妄言,隻是模糊的用‘那人’做了一個代稱。
“原本,侯爺有了可心的人,兒媳是該滿心歡喜的幫侯爺張羅著,把人迎進府內來的,可是,兒媳心中卻也是有顧慮的。”
“先不說侯爺的孝期尚未滿,這納戲子做貴妾,於王朝律法也是不合的。”
“侯爺適才也說了,他不想委屈了潤雨,在迎潤雨進門的時候,定然是要大操大辦的,如若這消息傳到了言官的耳朵裏,到時候定然是要在朝堂上拿著這件事情大做文章的。”
“前段時間,三弟不過是稍稍薄待了三丫頭,你言官的彈劾已經讓三弟差點失去了皇家的恩寵,就連升官上任都被擱置下了,依兒媳看,這件事情實在是比三弟的事情還要嚴重,到時候免不了惹出來的麻煩還要更大的,因此,兒媳才會冒著惹侯爺不願意,也要攔著侯爺,不讓侯爺納潤雨為妾的。”
原本不過是趙氏心中黑暗的陰謀詭計罷了,可是,現在經過趙氏的嘴說出來,每個理由都是那麽的冠冕堂皇,每個理由說出來,都仿若是趙氏為了錦安候府盡心盡力的謀劃一般。
她的妒忌吃醋,反倒是變成了合情合理。
不過,她的這些話或許還可以騙得過旁人,但是,侯老夫人卻是對趙氏了解的很,自是她心中打的小算盤。
在見到潤雨的長相時,侯老夫人已經心中有了計較,不過,那個時候侯老夫人不過是猜想,趙氏收拾這個小丫頭,不過是因為錦安候看中了她而已,現如今,一切正中她的猜想,趙氏不言語,侯老夫人已經猜到了她下一步的謀劃了。
“老侯爺去世已經不止三年了,侯爺的孝期也早就滿了,何來孝期未滿之說?”
侯老夫人在心中暗暗盤算了時間,這才出聲追問道。
“公爹的孝期是已經滿了,隻是,兒媳那苦命的娘親不過是剛剛去世一年有餘,侯爺作為趙家的女婿,理應和兒媳一同守孝才是。”
“兒媳不求侯爺每日都吃齋念佛的幫著母親積陰德,但是,孝期的忌女色,兒媳還是希望侯爺能夠守著,不要破了規矩,失了兒媳在娘家的體麵才好。”
趙氏越說越委屈,到最後,直接手捏著暗色的繡花錦帕不停地擦拭著眼角邊上的淚水,一雙含淚的美目更是可憐巴巴地望著侯老夫人,等待著侯老夫人的下文。
侯老夫人本來就是趙家出來的女兒,自然是想要盡力維持著趙氏在趙家家族中的臉麵的。
守住了趙氏在趙家的體麵,就相當於守住了錦安候府的臉麵。
當年在趙府時,侯老夫人和趙氏的母親雖是不和睦,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再加上人死如燈滅,侯老夫人卻也是不想再計較了,麵子上的功夫也是需要做的。
沉吟了片刻,侯老夫人看向錦安候的方向,沉聲道:“你也是糊塗,你嶽母的孝期未過,怎的失心瘋的想要納妾了?”
“先不說這小戲子的身份低賤,配不上您侯爺的身份,單單就你孝期納妾,這也是夠言官就此大做文章的了。”
“皇家開罪下來,那可是能吃罪的起?”
這個時候,侯老夫人不過是借著趙氏的話頭唬一唬晏盛垣,也是想要給晏盛垣鋪一個台階,讓晏盛垣能夠就坡下驢,把這件事情給放下。
可是,眾人都低估了潤雨在晏盛垣心中的分量,或是說,低估了晏盛垣對晏宛綰母親藏在心底的情意。
晏盛垣好似壓根就聽不懂侯老夫人言辭中的意思一般,自顧自的接著說道:“如果皇家為了這個要削我的侯爵,那我也是沒有什麽怨言的。”
“現如今,我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後半生,我沒有什麽心願,隻有這麽一個訴求,那就是能夠和心愛的人長相廝守,如果連這個願望都沒辦法實現的話,那我真是不知道如此糊糊塗塗的活下去還有什麽意思。”
晏盛垣一番話讓趙氏整張臉變成了鐵青色。
雙目噴火般直直的盯著晏盛垣看了許久,趙氏一字一頓,泣血般出聲詢問晏盛垣道:“侯爺當真為了這麽一個小蹄子要枉顧整個錦安候府嗎?”
“你……你……”
趙氏被氣的渾身發抖,唇角哆哆嗦嗦,連話也說不利落了。
晏盛垣每一句話都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一切好似進入了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