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豐尚未回答,對麵一個戴墨鏡的男人大步走來,口裏叼著一支煙,想必是剛剛有事離開了一下,暫時停車在這裏的。
“馮豐,是你?”
男人摘了墨鏡,真是冤家路窄,這賤人正是甩了自己跟柯然耍朋友的同班同學張真。
此情此景下和他們相遇,真是做夢也想不到。
馮豐也不回答,扭頭就走。
一直杵在旁邊,還沒搞清楚狀況的李歡,看看馮豐的背影,又看看柯然和那個男人,滿臉茫然。
張真拉了柯然,一口煙圈噴在李歡臉上:“神經病,滾開。想死啊,居然敢招惹我的馬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作勢一拳要往李歡臉上揮來,但見李歡牛高馬大滿臉殺氣的樣子,終是不敢,拉了柯然,“走吧,居然遇到兩個神經病……晦氣……”
兩人上車,黑色的奧迪A6一溜煙開走了。
像被人狠狠一耳光煽在臉上,李歡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心底、腦海裏都是強烈的羞辱感。
他站了一會兒,忽然醒悟過來,放眼看去,馮豐已經走得老遠了。
他趕緊推了自行車小跑著追上去。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
這種難堪的沉默一直維持到回家。
李歡幾番想問出口,但見馮豐淡淡的樣子,卻又一直不敢開口。
馮豐站在一邊喝一杯涼水,見他欲言又止憤恨不堪的樣子,笑了起來:“很疑惑是吧?我到古代時在馮府看見馮妙芝也嚇了一跳,以為是柯然——那個女子叫柯然。她絕對是現代人,是我多年的同學,不是穿越來的,也不是你的皇後。對了,那個男的叫張真,最初算得是我的男朋友吧,後來,柯然一對他有意,他立刻甩了我,跟柯然好了……在古代,馮妙芝是皇後,馮妙蓮是小妾;在現代,馮豐的男朋友又變成了柯然的——就是這樣……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我總是輸給她……”
她的語氣神態都是淡淡的,像在講述別人的事情。是啊,馮妙芝本來就是他的皇後,這個叫做李歡的男人於自己而言,也不過是一個陌生人而已,自己又何必耿耿於懷?何必覺得自己的自尊被人狠狠在踐踏?
可是,女人那種微妙的心理,見所有男人都是傾向於自己的情敵,就連剛剛來到現代的李歡,也是一見柯然就不分青紅皂白地大聲斥責自己,拚命維護她——那種挫敗感、羞辱感,強烈得幾乎讓她要崩潰了。
她暗自咬緊牙關,仍舊維持著冷淡而無所謂的神情,心知,如果在此時爆發,反倒讓他誤會自己是在爭風吃醋,在妒嫉,便強行忍住了。
李歡想起先前那樣激動地斥責馮豐、想起那句“你是朕的皇後”,幾乎恨不得給自己一耳光,轉眼間,馮豐卻已經進了臥室,“砰”地一聲關了門。
那一聲關門的聲音並不重,卻仿佛一扇心門都關上了。
李歡呆呆站在門口,半晌作聲不得。
隨後的幾天,兩人幾乎完全陷入了沉默之中。
無論是來來去去,馮豐都是獨自一人,決不輕易開口,非得開口時,話也極其簡短,神態冷淡。她決不再罵他,也不凶他,當然更不再陪他逛街、不說話,連衛生也不喊他打掃了,隻是煮飯時也喊他吃,不煮飯就把餅幹麵包等幹糧放在茶幾上,不管不顧地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兩人完全如陌生人一般疏遠客氣——原來,馮豐也是可以客氣而斯文的!
可是,李歡卻如此強烈地懷念起她辱罵自己的凶悍、揪扯自己的潑辣——許多事情、許多人,經曆過了,才知道,原來,最惡劣的關係、最冷淡的距離並非是爭吵打鬧,而是漠然!即便在你身邊,也看不到你的這種漠然!
連續幾個夜晚,他都可以從門縫裏看到,臥室裏的燈光通宵都是亮著的,那是她在熬夜加班趕東西掙錢。她沒有任何人可以依靠,一切都要靠自己。
她要強,所以讀書時總考第一名;她要強,所以拚命掙錢養活自己並要努力養活得更好;她要強,所以對於自己輸給馮妙芝、柯然,而痛苦難堪?
這天晚上,她的臥室的燈光熄得很早,想必是因為太勞累了,所以早早休息了。
他略略放心一點,總算合眼也休息了。
第二天,她起得很晚,睡眼惺忪地去洗漱,一臉憔悴。
等她換好衣服出來,李歡終於鼓起了勇氣:“馮豐,我想出去找點事情做……”
他想出去做事,掙很多錢,很強烈地想讓這個凶悍的女人過上好日子,有很大的房子,想要什麽就有什麽。
她淡淡道:“哦,你想做什麽?”
“什麽掙錢快,就做什麽。我一個大男人,總不能一直吃軟飯,受你這個凶女人的閑氣……”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明明不是這個意思,說出來卻變成了這樣。
他做慣了皇帝不能忍受這種閑氣早就想擺脫自己也是可以理解的,就如自己也想擺脫他一樣。兩個水火不容的人老是湊在一起也不是辦法。何況,他真要變成有錢人了還可以去找柯然——反正妙芝古代就是他的皇後,也是正室。
她如釋重負的模樣,想了一會兒才點點頭:“好吧,我給你介紹一個地方。依我的能力也隻能給你介紹這份馬上就能上班的工作,我認識裏麵的一個人。估計你是完全能勝任的,而且不需要身份證,做不做由你……”
做這個好像不需要報姓名身份的吧?主要是編號、代碼什麽的。比如女的,所有人都叫小紅、小麗的。
“隻要能掙錢,無論什麽我都做……”
“真的什麽都做?”
“嗯”。
“好吧。隻要你自己願意,我也沒話說。”
李歡立刻點頭:“謝謝。”
馮豐沒有作聲,去廚房煮稀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