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還在趕路,車廂的流蘇簾子已經完全拉上,案幾上點著一盞明亮的宮燈。

鼻端聞得一陣異香,她睜開眼睛,隻見皇帝正坐在床榻邊,仔細看著自己。

她嚇了一跳,坐了起來,皇帝立刻伸手抱住了她:“妙蓮,這是你最喜歡的西域貢香……朕給你點上了……”

這種香是西域進貢的一種香料,十分名貴,這種香一著身體,香味濃鬱,一月不散,且香味富於刺激,極能助情。

馮豐不知道以前“馮昭儀”是不是很喜歡,反正,這香一如鼻端,隻覺得舒適異常,不一會兒,便覺得渾身燥熱,又輕飄飄的,滿心是熾熱的亢奮。

皇帝的頭俯了下來:“妙蓮,你喜歡不?”

她腦子裏忽然一陣清醒,丫的,這香是**一類的啊——是迷香啊!

武俠小說裏,那些采花淫賊用的“五鼓迷魂香”就是這種啊!

她又氣又急,皇帝已經笑著側躺在她身邊,輕輕抱住她,然後,吻住了她。

渾身越來越軟綿綿的,想抗拒卻又變成了期待,她頹然閉上眼睛,嘴唇已經完全被皇帝的大口封住了,接著,她感覺一雙大手撫摸上了自己胸部,然後,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一件一件掉在了地上,然後,一個滾燙的身子便壓了下來……

皇帝是風月老手,懂得如何最大限度地調動她的情欲,那樣的親吻、撫摸,她胸口一陣鬱悶,渾身卻如著了火一般,不由得嬌喘出聲……

在明燈裏看下去,身下的女子雙頰那樣紅彤彤的,口裏嬌喘籲籲。這時,她再也不是那樣古怪的暴躁和厭惡的漠然,可是,也絕非自己熟悉的“馮昭儀”的表現。

皇帝不由得停下來,饒有興味地看著她迷蒙的眼睛。

感覺到一陣奇異的安靜,她在他身下掙紮了一下,似乎想脫身離去。這一掙紮,他心裏對她渴望多時的情欲終於徹底爆發,情欲山洪一般將二人徹底淹沒了……

兩人平息下來時,外麵的天色已經黑盡了。

她閉著眼睛,皇帝的手還覆蓋在她的柔軟的胸膛,心滿意足地笑起來:“妙蓮,朕好久沒有如此輕鬆了……”

眼前忽然浮現伽葉的身影,想起自己和伽葉在一起的那個彼此都很笨拙的夜晚。迷香所帶來的情欲潮水一般褪去,渾身是冷的,心也是冷的,原本就已經微弱的希望完全變成了可怕的絕望。這卑鄙的暴君,竟然用迷香強暴自己,而自己竟然和這個“萬人斬”在他的銷魂窟裏翻雲覆雨。

現在醒了該怎麽辦?學古人三貞九烈自殺全節?還是當被瘋狗咬了一口,伺機尋找機會逃脫?在沒有逃脫之前,豈不是要讓瘋狗一咬再咬?

她拚命掙開他那樣曖昧擁抱的手,他卻微一用勁,更緊地摟住她。

她將臉扭在一邊,鼻端還是縈繞著那該死的西域香的味道。

“妙蓮……”

他的手摩娑在她的胸口,令她動彈不得,他的嘴角也是那樣邪氣的淫蕩的笑容:“妙蓮,再動,朕又忍不住了……”

他的身子再一次僵硬,身體某一處堅硬那樣強烈地抵在她的敏感處,灼熱而濕潤。

她掙紮不脫,再也不敢動,他卻大笑起來,翻身又將她壓在身下:“妙蓮,你欠朕很久了,今晚一定要好好補償朕……”

她想打他一拳,或者辱罵幾句,可是,嘴唇已經被他封住,身子已經被他的狂熱塞滿,而迷香更是讓好不容易恢複一點的理智又漸次瓦解,扭動的身子竟然變成了誘惑和迎合,她閉上眼睛,額頭的汗水滴在眼睛裏,那麽鹹地又流在臉上……

馬車還在平穩地往前駛去,那種異香總算淡了,可是身子還是酸軟無力的,也不知是深夜還是淩晨了。

她睜開眼睛,忽見他的臉那麽近地杵在眼前,心裏忽然產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要如何才能悄悄殺了他?

他卻完全無視她的憤怒,在她的唇上親了一下:“妙蓮……”

想起方才的一切,心裏又羞愧又憤怒,更有種惡心想嘔吐的感覺。她憤怒得揮起一拳就打在他的臉上:“你在這淫窟裏強暴過多少女人了?”

他躲閃得快,緊緊捉住她的手,吃驚地看著她,不明白她方才還好好的,現在幹嘛又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氣憤得幾乎要光腳跳下床去:“昏君,你好無恥,居然用迷香毀我清白……”

他更是吃驚:“馮昭儀,你究竟在胡說八道什麽?你是朕的昭儀,朕怎麽無恥了?”

“你這無恥淫賊,居然用迷香害我……”

“這不是迷香,是你以前最喜歡的香……”

“我不喜歡,我從來都不喜歡。我也不是什麽馮昭儀……我要下車,我不去京城,我要回家……”

憤怒和羞愧幾乎讓她完全失去了理智,她掙脫他的手,立刻就要下床去。

她的身子剛離開,他猛一伸手,如老鷹抓小雞一般將她抓到自己懷裏,緊緊抱住他,眼神變得又憤怒又疑惑:“你說什麽?你不是馮昭儀?那你是誰?”

“我不是馮昭儀,我不是……我是馮豐……”

他幾乎是聲色俱厲起來:“你究竟是什麽人?馮昭儀到哪裏去了?”

“我怎麽知道她到哪裏去了?反正我不是馮昭儀……我不是……你放開我,快放開……”

她在他的吼聲裏痛哭失聲,大喊大叫。

他緊緊抱住掙紮得如一隻瘋鳥一般的她,隻見她頭發散亂,目露凶光,滿腹怨恨地不停抓扯踢打。他又急又氣,忽然想起什麽似的,低下頭,握住了她的左胸,細細看了幾眼。然後,他對著明亮的宮燈大大舒了口氣,那裏,有一顆小小的黑痣,那是馮昭儀特有的,他寵幸馮昭儀幾年,對她身上的特征自然是一目了然!

“妙蓮,為什麽要賭氣胡說八道?朕答應過你,再也不會讓你受委屈了,一回京城,朕就封你為左昭儀,這是僅次於皇後的封號了……”

“什麽左昭儀右昭儀,見鬼去吧,我要回家……”

他見她仍然是那樣拚命地掙紮,可是,嬌小的身子哪裏掙得脫?他歎息一聲,忽然低頭,親吻住了她胸前的那顆小小黑痣,然後,含住了那火熱的花瓣……

如斷翅的鳥兒,掙紮都無法掙紮了,馮豐癱軟在他的懷裏,滿臉的淚水,隻好任他擺布……

“妙蓮,你病中朕還聽信讒言打你,也難怪你生氣。朕向你陪不是。可是,今後再也不許說自己不是妙蓮了!記住,不然,朕真的要生氣了。”

“你氣死最好……”

她的辱罵被他用舌頭封住,再也罵不出一個字來……

馬車終於停下,這時,已經是第二天傍晚了。

被皇帝折騰整整兩夜,馮豐渾身又酸又疼,腳一著地,雙腿幾乎軟得站不穩。

一乘攆輿已經等候在麵前,皇帝摟了她就上了攆輿,在她耳邊道:“妙蓮,你的昭陽殿,朕一直給你保留著……”

什麽昭陽殿,簡直是地獄啊!

攆輿將她送到昭陽殿,眼看皇帝離開,馮豐才鬆了口氣。

昭陽殿裏,伺候的宮女太監雲集,排成兩例,叩頭行禮,跟馮昭儀病中時的冷宮寥落形成鮮明的對比。

眾人中,居然還有以前冷宮時,經常來送飯並向她透露許多八卦消息的小宮女小紅。

她向小紅點點頭,小紅又驚又喜,跟在後麵的柳兒搶上前來扶住她,“娘娘,終於又回到這裏了……”

這陌生的豪華氣派又精致的庭院橫在眼前,馮豐搖搖頭,這次進來了,又何時才能離開?

“娘娘,恭喜哦,皇上這幾天又如以前那般寵愛您了,總算熬出頭了……”

大家都喜歡八卦,皇帝這些天在他的豪華馬車裏寵幸病愈的馮昭儀,又隆重地將她接進宮來,經過隨侍的宮女太監的渲染,宮裏一時鬧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馮豐見柳兒開心的笑臉,又氣又急,被皇帝用迷香逼著OOXX了兩天,自己失了清白,倒成了被羨慕的對象了,什麽世道啊!

她心裏鬱悶,又說不出口,這皇宮裏,總無法申辯說皇帝強暴自己吧?

隻好咽下這口悶氣,一言不發地進到了這傳說中皇宮裏最豪奢的昭陽殿。

昭陽殿原本是皇後的寢宮,但是,皇帝以前一直沒有冊立皇後,因為寵愛馮昭儀,就讓她進駐昭陽殿。後來,立了馮妙芝為第一任皇後,但是因為馮昭儀出宮前,他曾親口許諾要為她留著昭陽殿,所以,便讓皇後住進了東宮的椒房。

馮豐也無暇看這豪奢的昭陽殿,進了臥房,倒頭就睡,希望睡著了,就什麽也不記得了。

馮豐想保持低調尋找機會探探伽葉的消息然後另做打算,可是,卻偏偏無法保持低調。回宮的第二天,皇帝就下令冊她為左昭儀。曆朝的左昭儀有金冊無金寶,皇帝特命尚寶司製就金寶,賜給馮昭儀,使她享受同皇後一樣的待遇,另外,還給了她一頂豪華甚至超過皇後的鈃璽綬帶,十二顆貓眼石讓綬帶華貴得幾乎價值連城。同時,皇帝還親自帶來一塊雕琢後的玉佩,說是當年的何氏璧,有驅邪鎮定的功效。想必是見“馮昭儀”一路反常,怕她鬼附身的緣故吧。

馮豐鬱悶之極,幹脆將這些貓眼石拆下來,和何氏璧一起裝好,準備有機會逃走時,幹脆帶了好在路上變賣。

馮昭儀早年寵冠六宮,時隔一年,如今重回昭陽殿,聲勢更是勝過當年,加上太後早已駕崩,嬪妃宮女太監們一衡量,如今皇後是馮妙芝,左昭儀是馮妙蓮,兩姐妹聯手,其他人還有什麽辦法?於是,紛紛前來恭賀巴結馮昭儀。

馮豐哪裏有心思見這幹陌生人?一概叫柳兒擋駕或者應付了事,自己整天在屋子裏看書或者睡大覺。而且,她根本沒把自己當成什麽“馮昭儀”,不願意陷入和一幹嬪妃的爭鬥裏,想幹脆封閉在這昭陽殿裏不聞不理,有機會就打聽下伽葉的消息,沒有機會就混著日子再想辦法。

令她意外的是,她的“妹妹”——皇後馮妙芝一次也沒有來看過自己。

本來按照禮儀,她應該去拜見皇後,可是,她想起自己病中馮妙芝那樣的鄙夷和不屑,對“馮昭儀”何曾有絲毫姐妹情誼?何況,自己是“姐姐”她是妹妹,妹妹來探望一下剛生病痊愈歸來的姐姐總是應該的吧?既然她都端了勞什子的皇後娘娘架子,自己又何必巴巴地趕去看自己的情敵?

她心裏暗思,難怪自己後世和柯然不和,原來前生,馮氏姐妹就如此勢同水火了!

皇帝巡遊回來後新寵馮昭儀,對她是百依百順,見她還在生悶氣,竟然也默許她不去拜見皇後。馮豐鬆了口氣,但是,緊接著又是更大的煩惱,因為皇帝不知是中邪了還是以前真那麽喜歡馮昭儀,反正,“馮昭儀”回宮後,他就再也不去別處了,連續半個月,每晚都留宿在昭陽殿。他早已知道了她的弱點,每當她像瘋鳥一般反抗的時候,他就點了那種迷香,讓她渾身無力,隻好任他為所欲為。

馮豐無法反抗,又不敢而且也不能夠真的殺他,隻好度日如年一般熬著。

馮豐不去拜見皇後,皇後卻坐不住了。

這天是望日,按照祖製,後宮妃嬪每月的朔望都應參拜皇後,六宮的妃嬪都一一來拜見了,可是,馮昭儀卻稱病沒來。

六宮美人一一退去,就連皇帝寵幸的崔美人都從來不敢不來,而馮昭儀居然稱病不來!

馮妙芝大怒,這賤人回宮不參拜自己也就罷了,如今還天天都端了架子?以後自己還如何統率後宮?

馮妙芝十分氣惱,待一眾妃嬪退下後,叫住了自己的心腹宮女:“這些天,皇上都在哪裏宿寢?”

宮女小心翼翼道:“回娘娘,皇上自巡遊回宮後,每晚都留宿昭陽宮,連崔美人那裏都沒有去過了……”

馮妙芝氣得說不出話來。

馮妙芝生性清高孤傲,喜歡作詩填詞,寫字畫畫。剛進宮時,就因為相貌出眾又頂著“才女”的頭銜,令皇帝覺得十分新鮮。加上皇帝本就和她家淵源深厚,一段時間裏,她和他的母親都逝世了,兩人有共同的悲傷,對她更是寵幸。

馮妙芝孤高自許,不屑和眾妃嬪爭寵,生怕擔了“醋妒”的惡名,平常總是平和大方的樣子,將皇後的本份做得很足。要是皇帝多在中宮留宿了,她倒要提醒皇帝顧全大局,要多臨幸其他妃嬪,讓皇家子嗣興旺。如此,她的賢德大獲皇帝讚賞,就連曾經冠絕後宮的崔美人也不敢再鋒芒太過。

以前,皇帝幾乎每隔三五天就會讓她侍寢,可是馮昭儀一回來,皇帝竟然再也不踏足這華美椒房,日日留宿朝陽殿,竟似漸漸忘記了宮裏還有皇後這一號人。

馮妙芝自小就不喜歡姐姐,更看不上她庶出的身份,在家時自己是嫡出小姐,她是偏房庶出;在皇宮,自己是皇後,她不過一個側妃,通俗地說也就是小妾!無論家裏還是皇宮,她都不過是一個奴才而已,如今,竟然敢仗了皇帝的寵愛,不將自己放在眼裏。

在她的印象裏,馮妙蓮除了喜歡賣弄**,簡直別無是處。一個昭儀,竟敢靠狐媚手段日日魅惑君王剝奪了其他嬪妃的機會,讓後宮不寧!加之馮妙蓮居然得到了皇後才配有的金寶,心裏這口氣如何咽得下去?

她坐下,拿起皇後的授冊和權杖,十分氣惱,恨恨道:“來人,去傳馮昭儀,她還不將本宮放在眼裏了……”

宮女立刻道:“娘娘不可,皇上這些日子專寵馮昭儀,天天都在她昭陽宮,若是惹怒了皇上就不好了。而且,她是您的姐姐,別人也會說閑話……”

馮妙芝冷哼一聲,“姐姐?她不過馮府一個奴仆而已,又是克死我娘的掃帚星、魅惑皇上的騷狐狸,本宮從來不曾把她當成過姐姐……”

“可是,娘娘,馮昭儀也不是好惹的。您看她是什麽手段?生病都出宮了還能這樣安然無恙地回來!皇上這些日子聖眷正隆,對她千依百順……您可要三思……”

她想想厲害關係,既恨馮妙蓮奪愛,又怕觸怒皇帝,隻好忍一口氣再說。

這天是清明節,皇帝率眾去東郊皇陵祭陵,隻剩下一幹妃嬪在宮裏。

見機會來了,皇後馮妙芝立刻下令六宮妃嬪晉見訓話。

馮豐照樣稱病不去,站在昭陽殿的花房裏看在細雨中盛開的薔薇。

柳兒和小紅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兩人都穿著十分漂亮的宮裝。

回到宮裏後,反正也閑著無事,走又走不脫,馮豐想起柳兒跟隨自己吃了那麽多苦楚,就把皇帝賞賜的衣物首飾轉身大量賞賜給柳兒,反正是慷別人的慨,自己也帶不走。還有愛八卦的小紅,馮豐見她雖然貪婪,但是人機靈活潑,也算跟自己共過患難,便也收在昭陽殿使喚,給予了大量賞賜。

“娘娘,有人來了,是皇後那邊的人耶……”

柳兒的聲音小小的,有點不安。

馮豐不經意地看去,隻見幾名宮監快步走來,其中一名手持皇後的金牌,宣召道:“皇後娘娘命馮昭儀立刻去晉見……”

命馮昭儀晉見?

我又不是馮昭儀!

馮豐冷哼一聲站著不動,柳兒焦慮地低聲道:“娘娘,他拿的是皇後的金牌,您若不聽令,隻怕會有杖責……”

馮豐一看,果然,另外兩名宮監的手裏拿了權杖,一副自己不走,就要當場杖責的威勢。

“好,我倒要去看看馮妙芝到底想耍什麽威風!”

她轉身就走,卻分不清方向,宮監立刻在前麵帶路,柳兒和小紅等人小跑著跟在了她身邊。

走進椒房,花花綠綠地一屋子妃嬪。

馮妙芝端坐在皇後的寶座上,一身非常隆重的皇後朝服,俏臉罩了一層嚴霜。

馮豐心想,這馮妙芝,是要給自己一個下馬威呢,今天要殺雞嚇猴!

真是無聊,為了得到更多OOXX的機會,成百上千的女人不惜大打出手!她心裏更加痛罵起了該死的昏君,要不是他,怎會惹出這許多麻煩?!

丫的皇帝什麽東西,要知道,21世紀男女比例嚴重失調,很快就會有6000萬之多的光棍。

那些多吃多占的男人,遲早會被那些憤怒的光棍給宰了!

無數雙眼睛都聚集在她身上,幾乎所有嬪妃都到齊了,大家都暗暗期待著這場皇後和皇帝最寵愛的馮昭儀之間的較量,而且,她們還是姐妹。

崔美人站在中間最是高興,皇帝出巡回宮後再沒去過她的“柔光殿”,她怕的是皇後姐妹二人聯手,自己就再無機會了,可是,她的心腹宮女打探的消息卻是姐妹二人完全不和,皇後已經忍馮昭儀很久了,今天就是要給她點顏色看看了。

馮豐隨意看看這眾一臉小心翼翼,眼底卻滿滿是看好戲的嬪妃,又轉眼看向馮妙芝,微喟一聲,心想,中國幾千年都是這樣,男人和男人鬥,女人和女人鬥,男人和女人鬥——鬥個沒完沒了!

而後宮的千百女人就為了一個不咋地的男人鬥得你死我活,這又是何苦來著?

馮妙芝耐著性子等了一會兒,見她居然還不下跪,而且一臉不以為然的神色,立時氣血上湧,厲聲喝斥:“馮昭儀,還不向本宮行禮?”

“女子膝下有黃金,隻跪蒼天與雙親,我為何要跪你?”

馮妙芝氣得渾身發抖,騰地站了起來,雙眼冒火:“你沒進宮時,這裏都很和氣,人人都快活,自從你進了宮,搬弄是非,獻媚邀寵,大禮時裝病不拜。你目無皇後,違反宮規,該當何罪?”

馮豐笑了起來:“哦,你是責怪皇上常留宿昭陽殿?我還不想呢,你若喜歡,就叫他去你那裏好了,我求之不得一個人清靜呢!”

眾妃嬪麵麵相覷,嚇得說不出話來。

“賤人,你敢譏諷本宮沒有你的狐媚手段?”

“賤人?有多賤?”馮豐盯著她,“論大小,我是姐姐你是妹妹;論先後,我先入宮,你後入宮。論名份,我是昭儀你是皇後——若不是‘馮昭儀’病了,這‘皇後’的寶座能輪到你麽?你還算第三者、重婚呢!我都沒計較什麽,你還這般跟我斤斤計較。我都躲開你了,可你還擺了皇後架子跟自己的姐姐耍威風,你以為自己很了不起?你怎麽這樣不能容人?”

馮妙芝氣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咬牙切齒道:“這賤人出口不遜,剝掉她的衣服,責二十大板……”

這是後宮的皇家家法,皇後吩咐了就是懿旨,站在一邊拿了權杖的宮人聽得皇後吩咐,又看看這個皇帝寵幸無比的馮昭儀,一時,竟然誰也不敢動手,生怕這一杖打下去,皇帝回來後,自己的腦袋可就要搬家了。

眾妃嬪見二人之間爆發,原本看好戲的也嚇得大氣不敢出一口,生怕鬧得不可收拾,齊刷刷地跪了下去:“馮昭儀快向皇後娘娘陪不是,皇後娘娘也息怒,饒了馮昭儀吧……”

馮豐見這眾妃嬪虛情假意地求了皇後求自己,心裏冷笑一聲,隻覺得無聊到了極點,轉身就走。

如此的公然藐視,馮妙芝氣得劈手奪過一名宮監手裏的權杖,一棍就向馮豐揮去。

這一棍正掃在肩上,饒是馮妙芝一嬌小姐出身,力氣不大,但是,如此打來,肩膀也一陣生疼。

馮豐大怒,回身衝過去,用力一拉將權杖奪下,本想一耳光摑過去,但是,見馮妙芝已經嚇得呆住,歎息一聲,將棍子仍在地上,轉身就走了。

眾妃嬪見馮昭儀飛速離開,皇後捂了臉呆站在那裏,一個個嚇得跪著久久不敢起身,唯有崔美人反應過來,心裏不由得一陣竊喜。

莫名地受了一通氣,還挨了重重一棍子,馮豐捂著生疼的肩膀跑回昭陽殿,鬱悶得倒頭就睡。可是哪裏睡得著?忽而想起21世紀自己因為柯然插足被男友拋棄,忽而又想起毫無音訊的伽葉,這寂寥深宮,隻怕自己老死也等不到他的音訊了。

柳兒和小紅戰戰兢兢地守在門口,生怕皇後又派人來責打,一心指望皇帝快點回宮。

第二天午後,馮豐正在翻一本卷集,隻見柳兒滿臉驚惶地走進來,低聲伏在她耳邊道:“娘娘,皇後和伽葉大師到了……”

她腦子裏“嗡”的一聲,終於有了伽葉的消息了。

她幾乎是飛奔出去,心跳得幾乎要躍出胸腔。

在昭陽宮的正殿裏,皇後一幹人和伽葉一行僧人都在。

原來,那天皇後和她發生衝突後,皇後想起老家風水先生暗示馮妙蓮是“克星”的話,那些嬪妃探得皇後的旨意,為了討好皇後,立刻獻計獻策,說要請高僧驅魔,便派人去請伽葉大師。

在後宮裏,巫蠱、鬼附身一類的,一般都會讓該嬪妃死無葬身之地。馮昭儀最近舉止如此反常,要是給她坐實了任何一條,即便皇帝寵愛,她的廢黜也就指日可待了。

所以伽葉獲令,立刻擇定日子進宮“驅魔”。

“伽葉……國師……”

伽葉雙掌合什,波瀾不驚:“娘娘……”

他的聲音淡淡的,可是眼睛裏卻掩飾不住地泄漏了絲絲久違的牽掛的情緒。

馮豐呆呆地看著他,心裏激動得如情竇初開的小女生,不是隻有自己才惦記著他,他也那樣牽掛著自己!

“娘娘!”

柳兒伏在她耳邊輕輕提醒一聲,她才回過神來。

馮妙芝疑惑地看著她,冷冷道:“馮昭儀,你好大架子,見了本宮也不拜,莫非真是中邪了?”

馮豐冷笑一聲,隨便在身邊的椅子上坐了。

馮妙芝眼裏又要冒出火來,伽葉上前一步:“馮昭儀印堂發黑……”

馮妙芝喜道:“大師,這昭陽宮真有邪氣?”

伽葉念念有詞地看看四周,“這昭陽殿邪氣異常深厚,而且最不利東宮,小心血光之災……皇後娘娘請回東宮,免得被侵害!”

馮妙芝嚇了一跳,趕緊站起身,生怕“邪氣”衝撞了自己。

看她擺駕回宮,馮豐看看已經走到門口的伽葉一行人,心裏幾乎要笑出聲來,心想,伽葉這老實的人也會唬人。

她的腳下有一張紙條,剛好被裙擺遮住,那時伽葉經過時飛速留下的。此時,人群都已散去,她摒退左右,才敢小心翼翼地拾起,原來,竟是一幅十分詳細的手繪地圖,想必伽葉那些日子的“雲遊”,一直在為自己打探“回家”的路!

地圖上,涇水和渭水之間的那片牧場,被十分清晰地標注出來了!

手裏握著地圖,如握著什麽最珍貴的東西,再看一遍,卻發現角落一行最細小的字:今夜三更,別離宮後花園見。

心跳得幾乎要躍出胸腔,她趕緊將地圖貼身藏了,往臥室而去。

三更還早,她已經開始細心裝扮,完全忘記了那個時候,伽葉是看不清楚自己的。可是,心裏卻是雀躍而期待的,激動得如要去約會自己暗戀以久的一個男子。

裝扮好,才到傍晚。

柳兒不安地看著她:“娘娘……”

從家廟開始,她就知道馮昭儀和伽葉大師是有點不一般的,畢竟,馮昭儀曾連續兩晚徹夜不歸逗留在伽葉的禪房。

這可是砍頭的大罪啊。

馮豐看柳兒驚惶的樣子,眼睛晶亮,眉開眼笑:“柳兒,我今天真是開心,開心極了……你早點歇息,不要管我。”

柳兒不敢再說,退下了。

終於。

三更的殘月那樣清冷而朦朧地灑在別離宮依舊荒蕪卻蔓蔓青青的後花園裏。

眼睛早已適應了朦朧的月色,一個高大的人影正站在一棵大樹的陰影下。馮豐激動得全身發抖,軟底的柔靴悄無聲息地向他奔去,距離他不到兩尺遠的距離時,她才停下!

“伽葉!”

“妙蓮!”

幾乎可以聽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了。可是二人隻是那樣對立著,這裏是森冷的皇宮,不是幽深的禪房。

“妙蓮,七天後,宮裏有場大的法事,那天晚上,我會設法帶你出去,你準備好。”

“嗯。我會準備好的。”

“前些日子我一直在外尋找那片牧場。本來正想來找你,可是卻奉命回宮,有點事情……我是打算隨後就來找你的,沒想到你已經回宮了……”

“嗯,我知道你會來找我的,伽葉,嗬嗬。”

兩人淡淡的低聲而快速地說話。他的聲音淡淡的,強掩飾住心裏翻湧的情緒。自從離開馮府家廟後,每一天心裏都像有烈火在燃燒,要將心烤得鮮血淋漓。那是一種火山爆發一般的情緒,就連佛祖的臉也無法將它隱匿。每一個午夜夢回時,他再也看不見佛祖,隻能看見她的臉,看見她離開時那樣哭泣的慌亂的背影!

他一遍一遍告訴自己,我隻是想幫助她離開她不願意呆的地方而已!她是個軟弱的女子,她不識路途,縱然有地圖,也沒法單獨離開,自己一定要幫她到底。

她的聲音也是淡淡的,告訴自己,我離開後,就再也見不到他了,就不能再惹凡塵情緒讓他多添罪孽了,所以,得距離他遠一點,再遠一點……

喉頭是哽咽的,兩人默默地站了好一會兒,馮豐才道:“再見,伽葉。”

“再見,妙蓮。”

她先走,軟底的靴子踩著深夜的露水,像一些冰冷的淚流淌在心上。他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影安然消失,才掉轉頭往相反方向而去,心裏,像有一塊地方在悄然碎裂。

在緊張期待和不安裏,三天過去了。

這天馮豐悶頭悶腦地睡到傍晚,正要起身,忽然聽得一聲通傳:“皇上駕到!”

這個瘟神,又回來了!

馮豐趕緊躺下,側身朝著牆壁,裝睡了,根本不願理睬他。

肩膀被一雙手輕輕抓住,那是“小別勝新婚”的急迫,皇帝柔聲道:“妙蓮,朕回來了……”

馮豐側了身,依舊背對著他。

她知道他想做什麽,此時,她比以往任何時刻都更強烈地希望擺脫他,擺脫那些加諸在身上和心上的蹂躪與羞愧。

那是再見伽葉之後,所給予自己的信心和力量。

皇帝扳過她的身子,幾天不見,她依舊是冷冷的模樣,而眼裏更是不加掩飾的深深的厭惡。

這樣的冷漠和厭惡的神色,將他滿腔的熱切勃發成了積聚多時的怒意,他依舊耐著性子:“妙蓮,朕聽說你和皇後發生了爭執?”

她坐起身來,冷冷地看著他:“你是為這事來責備我的?”

那種毫不妥協的語氣,終於磨光了他的耐性,這一刻,他又是至高無上的君王了:“你不要仗著朕的寵幸,就在宮裏為所欲為!”

“我怎麽為所欲為了?”

他的臉沉得要滴出水來:“你馬上去給皇後賠禮道歉。你竟敢公然和皇後大打出手,還成何體統?她畢竟是中宮之主……”

馮豐細細看他幾眼,忽然笑了起來:“你還真不是昏君!”

他愣住。

“你還一板一眼維護著宮裏的禮節和權威。小妾頂撞了正室,小妾就是罪該萬死!不錯,你堅持了原則,維護正室的利益,這是應該的。可是我決不會向誰賠禮道歉……”

他看著她眼裏的決然和悲哀,聽得她的聲音冷得如冰:“……因為我不是自己願意做小妾、願意做可恥的第三者,是你逼我的,你才是罪魁禍首……”

“啪”的一聲,一耳光重重地落在她的臉上,她的嘴角立刻流出血來。

他暴怒之下,這一耳光用的力氣可以想象,簡直比她生病時挨的那一耳光不知重了多少倍。

“你不要以為朕會無底線地縱容你!”

眼前一陣金星亂冒,麵頰似火燒一般疼痛。可是,這樣的結果,她一點也不意外,馮昭儀本來就是他的一個玩物而已,新奇時玩弄一下,病了就趕出宮去。如今挑戰了他老子天下第一的界限,立刻就是毒打、冷宮的下場或者死路一條。

寵愛——

“寵”這個詞就注定了:

比如寵物!

那是人和動物、主人和奴隸之間的從屬。

是一種施舍和被施舍之間的關係,需要你搖了尾巴乞求。

而愛是要說愛情或者愛人,並非“寵”!

她躺下,拉了被子徹頭徹尾地捂住火辣辣的麵頰和嘴角的血跡,眼裏湧出淚來,心想,伽葉呢?伽葉真能幫自己逃離這個魔窟嗎?

皇帝氣恨恨地站在床邊,半晌,拉開被子,她的嘴角還有殘餘的血跡,半邊臉頰腫起老高,滿臉的淚水,蜷縮著身子抖個不停。

“來人!”

柳兒和小紅戰戰兢兢地上來。

“你們去拿些窖藏的冰塊和傷藥來!”

冰塊和傷藥很快拿來,他揮揮手,宮女們魚貫退下,他歎息一聲,坐在床沿,抱起她,親自拿了冰塊給她敷在紅腫的麵頰上,沉聲道:“妙蓮,朕以前從來沒有打過你。以前,你也並不是這樣,你對朕溫柔極了,為什麽一生病就變成了這樣?是責怪朕沒讓你做皇後麽?唉,也都怪朕,以前原本答應過你的,誰知道你生了那場病,加上太後要求立妙芝為皇後,朕以為你們是姐妹,不會有什麽矛盾……”

他扶著她的肩膀,手一挨過去,見她身子一縮。拉開她的睡袍,隻見她從肩到後背一片紅腫,正是皇後用棍子打了尚未完全恢複的。

“……沒想到皇後如此不能容你!妙蓮,你受委屈了,朕知道你心情難受,是朕負了你。今天,朕原本也不是找你興師問罪的,可是,見了你這種態度,就忍不住生氣……”

他為她敷了一會兒,見她仍舊閉了眼睛一動不動,站起身來,“也罷,你不願侍寢就算了。你好好休息,朕今晚去柔光殿!”

房門被輕輕帶上了,馮豐聽得腳步聲完全消失,才坐起身來,盡管麵頰還是火辣辣的,心裏卻一陣輕鬆——要不是這一巴掌,皇帝非留在這裏過夜不可!

現在,他去找崔美人侍寢,自己正好可以逃過一劫!

如果能不被他OOXX,即便多挨幾巴掌她也忍了。最好他氣得再也不要理睬自己才好。她想起伽葉,麵頰似乎不那麽疼了,蒙了被子,偷偷地笑了一下,安心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