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聿聞言,臉色一滯。
陳秘書的擔憂倒也不無道理。
那厚厚一遝積攢了十年的離婚協議書，可都還在他燕京的辦公室裏吃灰呢。
念及此處,陸聿眸光黯淡,終究還是隻能隔著屏幕看一看罷了。
畫麵中……小女孩用她胖乎乎的小爪子努力替施寧剝蝦的樣子，真是個滿分的小棉襖啊。
既溫暖，又可愛。
是他和寧寧夢寐以求的女兒了。
這世上的苦有許多種,寧寧年輕時曾對他說，她覺得人自打生下來似乎就是為了受苦的。
當時他尚年輕,隻覺得寧寧是因著她自身的經曆,太過於悲觀偏執了。
如今他年歲漸長,卻愈發體悟深切。
對他而言，這世上再沒有比日思夜寐，卻見都不敢見的苦更煎熬的了。
看著陸總落寞的神色,在落地窗下寂寥的夜幕中,愈發顯得孤獨。
陳秘書心裏也挺不是滋味的。
他今年三十七了,自MBA畢業起就進了陸氏,一直跟著陸總,如今也十幾年了。
當年的事，他也算是和陸家上上下下一同經曆過的，確實……也不能全怪陸總啊。
不過，當年的太太和小少爺，看著也著實讓人心疼。
那些事，陳秘書作為一個外人，至今想起來心裏都堵得慌,更別提當事人了。
到頭來隻能歎一句命運多舛。
好好的一個家,就這麽散了。
直播畫麵在大多數觀眾眼裏很是和諧,被一大一小一兒一女輪番伺候的施寧著實讓人豔羨。
但彈幕裏也有少量爭議——
【總覺得陸暃和施寧母子倆相處起來怪怪的,確定是親生的麽？】
【咋的樓上，是不是還要曬陸暃的出生證明給你看啊？】
【看得出陸暃還是對媽媽很好的呀，可能隻是年紀問題吧，陸暃這個年紀也就剛過青春期，不是說了出道的事受家裏反對麽，可能有點小矛盾吧。】
【那倒也是，算起來陸暃還是個剛過中二期的孩子hhhh之前被黑的太慘了，有點憐惜他了】
【我是真的很好奇施影後當年在巔峰期拿獎拿到手軟怎麽突然就退圈息影了？真的是去嫁人生子了？可是有必要這麽多年都如此神秘麽】
【樓上姐妹你大概不了解過去港城的狗仔有多恐怖，能直接懟到明星臥室裏偷拍的程度】
【這麽低調……多半是嫁給富商吧？施寧同期大火的港姐也大多都嫁給富商了】
【弱弱地問一句，求輕拍。從前大環境不好低調點可以理解，現在可是全民綜藝時代，連賭王家族都上真人秀撈金呢，施寧這麽神秘……會不會是沒名分的那種啊？】
【這還真不好說，港城娛樂圈水很深，和黑白兩道的關係都很微妙的】
……
在餐廳裏吃中飯的嘉賓們並不知道彈幕裏的爭議和猜測。
他們隻是都很羨慕施影後兒女雙全。
連薑卓都羨慕得眼紅。
其實他和妻子奚沛雯，一度也是很想要生二胎的。
隻怪他成名太晚，成名之前拖家帶口北漂經濟壓力太重了，一直不敢要孩子。
後來拿了影帝，也有了薑薑，可是名氣有了錢也有了，時間就沒了。
一個兒子尚且都沒多少時間陪伴，更不敢想第二個。
再後來，事業進入穩定期，奚沛雯和他商量再要一個孩子，將來等他們年紀大了，甚至是離開這個世界了，還可以有個弟弟或妹妹和薑薑作伴。
隻可惜……沛雯的身體年輕時過於操勞，很難調理回適合生育的狀態了。
醫生說，實在想要也可以，但是對產婦而言風險不小。
薑卓一聽這話就不想嚐試了，一家三口已經很好了，人生在世沒有可能總想著要好事成雙。
隻可惜，好景也不長，他和妻子的感情漸漸出了問題，奚沛雯於今年提出了離婚。
呦呦奶聲奶氣的話被薑卓聽進了耳中。
他唇角勾起，一邊覺得很是有趣，同時也有點心虛。
從呦呦的描述中……他感覺同樣是做丈夫的，他和施寧的丈夫好像差距很大？
結婚多年，印象中，他從未給奚沛雯剝過蝦。
相反，通常都是妻子給他剝。
何況施寧和他年紀相仿，施寧的丈夫和他應該也差不多是同輩。這比較起來可就相形見絀了。
薑卓在心虛中默默開始動手，剝了一隻又一隻，悄咪咪地放在老婆盤中。
這一舉動果然沒逃過觀眾們的火眼金睛，彈幕都在樂——
【哈哈哈薑影帝鬼鬼祟祟的表情笑死我了】
【卓哥是聽見呦呦的話了叭，哈哈哈可愛的小呦呦，間接幫薑薑調.教爸爸了】
【薑影帝衝鴨！看得出來薑影帝夫婦感情基礎還是牢固的，如果沒有原則性問題的話，就是溝通上出了問題，在他們這個年紀的夫妻關係裏是很常見的狀況，好好溝通重修舊好就是啦！】
【薑薑小帥哥，你快跟呦呦學著點呀，爸爸不懂事得你們當崽崽的來補課！】
……
奚沛雯瞥見了碗裏幹淨的蝦肉，抬眸掃了薑卓一眼，掃得薑卓麵紅耳赤，目光躲閃。
她和薑卓結婚十幾年了，自然知道他是聽了呦呦的話才會有此舉動。
否則，就他這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老爺們，這種體貼細致的事情，給他換個腦子他都未必幹得出來。
見妻子半晌都沒反應，薑卓才訕訕地小聲說：“吃嘛，都剝好了。”
奚沛雯大約是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也不想駁他麵子，便給薑薑撥過去幾隻，自己吃掉了剩下的幾隻。
薑薑看著安靜，不像別的小朋友那麽調皮貪玩，但他其實都看在眼裏，老爸剛剛剝蝦給老媽……老媽欲迎還拒的表情，他全都盡收眼底。
薑薑一口咬住爸爸剝的蝦，唇邊浮起藏都藏不住的笑。
彈幕都感受到了薑薑的快樂——
【嗚嗚，我這個大冤種又共情了，薑薑也好乖啊，看到爸爸媽媽有互動，他很開心的】
【唉，畢竟隻是個九歲的小朋友，他采訪的時候說支持爸爸媽媽離婚，其實心裏也不想的吧】
【這世界上沒有哪個小朋友真的希望父母分開呀】
【沛雯姐也很暖啊，雖然眼神嫌棄，但也沒有不給薑影帝麵子，我磕到了微微糖啦】
……
小西瓜一家三口是一如既往的甜，甜蜜都快溢出屏幕的那種。
小西瓜有些挑食，吃飯也不老實，總是吃幾口就想跑來跑去的，王鑫就老是得去抓他。
左手管兒子，右手還不忘給老婆盛湯。
忙得頭都暈了，王鑫也沒脾氣，隻是佯裝凶巴巴地對兒子說：“小西瓜，你再不好好吃飯，爸爸就生氣咯！”
小西瓜嬉皮笑臉地做了個鬼臉，顯然一點都不怕爸爸。
其實隻是很平凡的日常，但施寧卻一直都不太敢看。
幾組家庭裏，最讓她不敢關注的就是小西瓜一家了。
小西瓜雖然是個男孩，但因為還小，又被嬌養得很好，皮膚白白，聲音也很細，看在施寧眼裏……其實很容易想起小時候的陸暃。
陸暃小時候就是個黏人嬌氣的小男生，整天都要媽媽抱。
他們的四口之家曾經也很幸福。
她低調隱退，陸聿也每年都會預留兩個假期，哪怕是再忙，也會抽個三四天的時間帶她和兩個兒子去度假。
有一年去環球影城，那時……陸暃應該就是在小西瓜這個年紀。
他也在餐廳裏又跑又跳，很不老實，皮得要命，抓都抓不住。
其實她和陸聿從職業和名望來看，都不能算是常規意義的普通人。
但他們曾經都努力去經營婚姻，想要擁有這世上最平凡的幸福。
即便她從小就生活在極度貧困的家庭裏，她的金錢欲也並不重。
尤其是在遇到了陸聿後，她真的就隻想過最普通的生活，所以才不顧所有人的反對，退出娛樂圈，做到了銷聲匿跡。
可惜，或許是她生來就沒有擁有美好家庭的命吧。
一切不過鏡花水月，大夢一場。
……
葉繁星這邊，她眼看著有了施寧這位神秘媽媽的助攻，陸暃兄妹倆的鏡頭越來越多，網上喜歡他們的粉絲也越來越多。
她一直都有默默關注，短短兩天，陸暃的微博粉絲都又漲了幾百萬。
而且葉繁星自以為……施寧對她印象也蠻好的，便時不時找機會和陸暃家庭互動。
昨晚睡覺前她就交代過玥玥，讓玥玥多去拉著呦呦玩，不要讓呦呦過來打擾她和陸暃互動。
但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怎麽，每次她觀察到呦呦要麽跟小朋友們要麽跟她媽媽玩得很嗨的時候，隻要她一湊近陸暃，呦呦這小煩人精就會湊過來。
硬是給她哥陸暃找點事，要麽就是給他找點活幹。
這陸暃也是絕了，堂堂一頂流，以前看著還挺高冷有個性有脾氣的。
在他這個矮蘿卜似的三歲妹妹麵前，就跟那種舔狗是一樣樣的。
陸呦呦讓他幹啥他就幹啥。
要麽是渴了要喝水水……
要麽是累了要哥哥抱……
再不然就是熱了要哥哥給她和媽媽撐傘傘……
反正在葉繁星看來要求是一個比一個離譜。
有時候她都懷疑陸呦呦這熊孩子是不是故意的？
就真吃醋？不想她哥哥談戀愛？
但她又偏偏總是一臉天真無邪地喊她繁星姐姐，小奶音甜到人心尖兒上。
搞得葉繁星五迷三道，也不知道究竟是她多心還是被一個三歲的小奶團子糊弄了。
……
午餐後，一行人要步行回餐廳去備菜，三點就要開門營業了。
正午剛過不久，太陽極其毒辣。
大家都曬得臉蛋發紅。
葉繁星覺得這簡直是個天賜良機，便趁著陸暃在她身側的時候，她腿一軟，腰也一軟，整個人向他歪去——
陸呦呦就在這時奶聲奶氣地喊：“哥哥，呦呦熱死啦，呦呦想吃草莓雪糕！”
陸暃正好扭過臉，沒好氣地衝他妹妹說：“這老大的太陽，買了雪糕隻怕你沒吃兩口就化完了，等回到餐廳哥再給你買。”
呦呦被太陽曬得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她嘟著小嘴勉強同意：“好叭，那要多買幾個哦。媽媽一個，我一個，貝貝一個，我一個，玥玥一個，我一個，薑薑一個，我一個……一共八個喲！”
陸暃：“…………合著你一人四個都沒有你哥我的份兒唄？”
陸暃隻是拿他過分機靈的妹妹沒有辦法，葉繁星卻是差點被氣到吐血。
她人都已經歪倒下去了，即便陸暃沒看見，她也必須得往地上倒——
不然被網友抓到穿幫那可不就涼涼了，還不得說她是戲精啊。
好在葉繁星顏值能打，柔柔弱弱地倒在地上，畫麵也不算難看。
玥玥嚇得瞪大了眼睛，小奶音驚呼出聲：“姐姐，你怎麽了！！！”
這一聲驚呼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工作人員連忙上來把葉繁星扶起，將她護送到陰涼處。
施寧關切道：“是不是中暑了，今天的確是高溫。”
薑卓也說：“估計是，現在年輕人都不愛運動，體質太弱了，趕緊去醫院看看？”
葉繁星臉色蒼白，氣若遊絲地擠出一句：“沒，沒事……我稍微緩緩就好了。”
她心裏的算盤是，她和陸暃好歹是節目組安排的官配CP，她中暑身體不適，肯定要能讓陸暃照顧她一下吧。
陸暃臉色倒是也很慎重，他拿來手機，查了下中暑的相關處理方法。
這一查不得了，瀏覽器直接給他推送了熱射病的相關信息。
他看完後臉色凝重，嚴肅道：“中暑居然這麽嚴重！這還得了！趕緊送醫院吧！”
蘇禮航接過陸暃遞來的手機也看了幾眼，同樣覺得要慎重處理：“網上說熱射病確實有非常緊急的情況，嚴重的情況甚至有生命危險！可大可小，還是先去醫院吧，我看繁星的臉色很差。”
陸暃把葉繁星臉上的不情願完全理解為擔憂：“沒事你放心去，玥玥交給我們就好。”
張娜娜也說：“繁星你去醫院好好休息，我們會照顧好玥玥的。”
葉繁星臉色本來就白，聞言嘴唇動了動，在眾目睽睽下愣是說不出半句反駁的話。
她就這麽白著臉，氣結無語，被送去了醫院，連鏡頭都直接沒有了。
陸暃見玥玥也熱得夠嗆，便把她抱了起來，溫聲道：“堅持一下，馬上就到餐廳了。”
玥玥被陸暃抱在懷裏，看著他英俊的側臉，心裏暗暗地羨慕著呦呦。
呦呦真幸福呀，有個這麽疼她又這麽帥氣的哥哥。
而且陸暃哥哥從來都不會要求呦呦學這學那。
玥玥難過地想，其實她一點也不喜歡小提琴啊。
在錄製現場的嘉賓們眼裏可能還好，沒覺察出葉繁星有刻意的痕跡，隻當她是真的太熱中暑了。
但是在追過很多戀綜吃過很多瓜的觀眾眼裏，效果就不同了——
【哈哈哈，燕舞的大校花這次是不是踢到鐵板了？】
【陸暃也太直了，我現在覺得呦呦是了解她哥哥的，這麽憨談什麽戀愛嘛】
【陸暃笑死我了憨憨直男……蘇禮航也夠直的，還跟陸暃一起研究熱射病】
【我剛剛親眼看見葉繁星是走到陸暃身邊身子才歪倒下去的……】
什麽都有餐廳今晚的生意比昨晚更好。
昨天沒排上隊的客人都按照預約時間來了，還有源源不斷的新客。
經薑大廚之手改良後的菜品也得到了認可，大家都忙碌了一整晚。
營業額果然翻倍，最後算出來利潤也有五千多。
施寧今晚依舊抱著軟乎乎的團子，睡得一夜無夢。
接下去的幾晚也是如此，也不知是不是拍攝從早到晚太累的緣故，她竟然已經連續五個晚上沒有失眠了。
但是到了第六個晚上，主持人告訴大家，這是施影後陪伴大家的最後一晚了。
奚沛雯麵露遺憾：“怎麽不多玩幾天？節目錄製時間還有二十來天呢。”
張娜娜也竭力挽留：“施寧姐姐，再多待幾天吧，咱們餐廳的營業額可不能離開你呀！”
施寧笑意赧然：“餐廳的業績已經越來越好了，我廚藝也不行，在這裏幫不上大家什麽，而且家裏還有些事，就不多待了。”
陸暃和呦呦兄妹倆的表情都有點呆了。
陸暃是一臉無措，呦呦則是皺著小臉，眼淚汪汪的，好像隨時都要掉豆豆了。
呦呦一直都知道媽媽要走，隻是一天天過得很快，施寧不正麵提，她的小腦瓜裏不願意裝下這麽難過的事情。
陸暃的心情倒算不上難過。
他是個成年人，而且在長大的漫長歲月裏，他已經漸漸接受了爸媽已經分成了兩個小家的事實。
他、大哥，爸，是一家。
媽和小妄是一家。
陸暃可以接受，但心裏也是悶悶的，沉沉的，有點提不起勁兒來的感覺。
而且……他看著呦呦強忍委屈的小模樣，十分不忍。
夜裏。
施寧心裏很是糾結。
她也有意安撫呦呦，抱著她入睡前，還講了個有趣的童話故事給她聽。
可呦呦聽著睡前故事，卻沒有半點睡意。
她肉綿綿地小胳膊緊緊摟住施寧纖瘦的腰，憋了很久很久，直到實在憋不住了，小奶音終於泣不成聲：“媽媽……呦呦舍不得你，可以留下來陪呦呦嗎？”
施寧的心情萬般複雜，她也很不舍。
可是她答應過小妄，隻會錄製三四天，如今卻已經整整一周了。
隻有小妄真正了解她的病情，此時此刻，小妄一定非常擔心。
施寧張了張口，複又合上，最終也隻是摸著呦呦的小腦袋，愧疚地說：“對不起呦呦，媽媽一有時間就會再來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