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幻境

大雪紛飛，梅花綻放，鮮紅的花蕊上覆蓋著一層白雪，風寒徹骨。

涓涓流水凍結成冰，魚兒躲在池底深處。岸堤梅吐芬芳，乍看，白茫茫中點點飛花濺。

若雪醒來後，麵對眼前熟悉的場景，不由得心生波瀾。

踏著雪地，她來到那間暖閣。掀開簾子，見一個小女孩在練字。

硯香幽淡，白紙上墨跡斑亂，龍飛鳳舞。

小女孩嘟囔著扔掉毛筆，然後跑到內屋“娘親，可不可以不學琴棋書畫四書五經呀？若雪想習武”小若雪央求著

“不行，快去練字，以後不許提練武之事，尤其當著你外公和舅舅麵前”於夫人嚴厲道

“我討厭練字，我討厭梅園，我想出去，可是為什麽外公不許娘親和我離開？”小若雪抽泣著，委屈地看著她的娘親

於夫人蹲下，抱著她“若雪…乖，不鬧。是娘親害了你”

小若雪擦擦淚痕“要是我有武功，就能帶娘親離開了”

於夫人十分心酸，這孩子心裏想的竟是自己…

畫麵瞬轉，花瓣輕舞，女子持落煙劍旋動，白衣飄揚。

忽而那劍刺入天陽心髒，女子微笑地看著倒下的他。

若雪愣住“不…我怎麽會殺了天陽…那個不是我…”

“若雪，你居然殺了天陽…”若嫣的聲音響起

若雪定睛一看，若嫣抱著天陽，心疼地說“你為什麽不躲開…”

“嫣兒，對不起，答應了以後好好保護你…”天陽神色痛苦

“我不要你死…”若嫣說著，撿起地上的劍朝自己襲來

若雪的心不禁揪痛，她抱頭喊道“一定是假的，假的…”她蹲坐到地上，顫抖著

雪雨霏霏，一個少年坐在牆角，是譏餓？亦或寒冷？

他半眯著眼睛，看街上人影憧憧，別人的歡聲笑語皆與自己無關，他隻是一個有家歸不得的棄童。

“你是不是餓啦？是不是很冷呀？”一個身著華麗綢裳的小女孩疑惑地注視他

少年微微撐大眼睛，那女孩唇紅齒白，光滑的皮膚，睜著一雙明眸，咧嘴笑著

少年別開臉，不想被人發現自己的狼狽

“哎喲，我的雪婷小姐啊，怎麽跑這來啦，髒死了”一個女人牽著小雪婷離開

“奶娘，等等嘛”她跑到轎子裏拿出食物和衣裳

“哥哥，給你的，這樣就不餓也不冷了，嘻嘻”小雪婷還沒說完就被那女人帶走了

少年捧著那些東西，嘴角勾勒出一抹笑意“她…叫雪婷…”

上官莫眼前上演的正是他第一次遇到雪婷的情景，大概兩三年後，他又在大雪地裏重遇雪婷，並救了她。

當時雪婷還以為，是第一次遇見他。

再後來，某個宴會上，雪婷錯把雲崖當成自己。

上官莫無奈地笑了“雪婷，你還好嗎？等我回來找你…”

於夫人淚流滿麵，為什麽要一次次重現當年的情景？她以為可以忘記，至少她已經釋然了

“海塵，海塵，其實我不想走，我願意陪你一塊死的…”於夫人奔向火海

卻被身邊的人拉住“婷兒，我在這兒，我們誰也不死”

回頭，見一個男人立於眼前“海塵？你還活著？你真的是海塵嗎？”於夫人激動地揪著他的衣襟

“是的，我回來了”於海塵將她擁進懷中，安撫她失控的情緒。

剛進夜光宮殿，她便是這副模樣，好像看到了自己看不到的東西。

於海塵知道，那些白色的花所散發的氣味能擾人心智，產生幻覺，甚至有令人輕生或自相殘殺的副作用。

但是，隻要意誌足夠堅定，便能不藥而愈。

“不知道其他人現在怎樣了？能戰勝自己麽？”於海塵著實擔憂…

南宮庭眼望四方，朦朧中，香氣馥鬱。

當他看到往昔的某些畫麵時，起初情緒受到影響，不過很快便調整好心情。

“區區假像，也想打倒我南宮庭，可笑”

畢竟是閱曆深的人，南宮庭繼續前進。

而任凝悠，久居忘憂穀，早已忘卻七情六欲，這些幻像於她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說到閱曆資深，自然非上官元舜莫屬了，所謂薑是老的辣。

他帶來的人，除了他的兒子之外，其他人無一幸免，都因幻覺而懼怕，一撅不振。

動靜皆宜，一劍揮舞，周圍飛花落，優雅的姿態，伴隨玉簫婉轉音色，將這一幕演繹淋漓盡致。

白衣男子翩然花間，神清氣爽，卻始終帶著高處不勝寒的孤寂。

東方季琿眼帶淚光，那個男子，不就是他唯一的弟弟東窗月麽？

“窗月…”季琿撲了個空，方才憶起，東窗月已經不在人世…

“差點上當了”他感慨而言，控製思念與仇憤怫然離去

紫雲兒所看到的是紫仙宮的悲劇，亦如來這之前，房屋倒塌，變成廢墟，眾姐妹一個個死於麵前的驚懼。

這無疑是她最害怕發生的事，習慣安逸與世無爭的生活，卻驟然變了樣，在心裏留下了抹不去的陰影。

紫冰抱著她，給她講訴曾經那些快樂的回憶，那些一起成長學藝的點滴。

漸漸的，紫雲兒才恢複了意識。

紫冰帶著她，在花叢中打坐，凝神養氣，重練紫仙教心法，驅除心魔。

天陽漫步許久，仍未走出這片白色花海，每走一步，都濺起丁點花瓣散落。

終於，他看到一間以冰建築的房子。

房子構造奇特，寬敞無比，四麵呈圓形將其圍裹，白牆壁透明如鏡，倒影著屋外的世界。

空曠的屋子，堆積著無數的金銀財寶。

天陽猜測，這便是世人所覬覦的寶藏。

隻是，其他人呢？怎都不在？實在蹊翹至極。

於寶藏他毫無興趣，但他發現，寶藏後麵立著一冰雕。

細看，透明的薄冰層下，女子安祥而高貴地站著，白皙嫩紅的肌膚似有溫度，完全看不出已塵封過百年。

“她是於落煙…”

天陽輕歎，這個女子，布署一切之後將自己冰封在夜光宮殿，等待著渺茫的等待，終盼不來她最初的期待。

天陽轉身，在經過那些倒影著屋外世界的牆壁時，驀地止步。

牆壁另一端的人是若雪，她神色異常，而遠處，西門楓帶著西門萱正往她的方向走來。

另一麵牆，他同樣詫異，雲崖竟然找到了若嫣…

不僅如此，每個人的動態都於此牆一覽無疑。

“看來外麵極有問題…”天陽想罷，隨即往屋外奔走

可，他再次止步，若雪在左，若嫣在右，到底該往哪裏呢？

竹憶兜兜轉轉，怎覺此處杳無人煙，生有奇花，花味醺醉。

與世無爭的寧靜，與其祥和的心境融合。

雖然早年父母雙亡，她卻是在師傅及於夫人的寵愛中成長。

溫婉嫻靜的女子，追求一種簡單平淡的生活，並無過多奢望。

軒浪自我掙紮著，須臾後露出凶狠的笑意“我要報仇，殺南宮庭…”

他踉蹌地跋涉於花絮，手裏的劍猛揮，毀壞花朵。

竹憶聞得前方有聲傳來，便迎上一瞧。

“軒浪…”她開心地跑向軒浪

然而軒浪仿佛不認識自己似的，竟刀劍相向

“軒浪，你幹什麽呀？我是竹憶啊…”竹憶迅速閃開，隨後用繩索纏住他的劍

不料，軒浪劍氣逼人，瞬間將她的繩索斬裂

“軒浪…”竹憶大聲呼喚，在那一劍落下之前，軒浪緩過神

“我…我怎麽了？”劍脫離他的手，他迷惑地看著倍受驚嚇的竹憶，連忙扶起她

“我…是不是…差點傷了你…對不起…”軒浪愧疚道，都不敢直視她了

竹憶鬆了口氣，和顏悅色地說“我沒事，我們一起找出路吧”

“好…”

十四躺在花間，幾乎被那香氣覆沒，呼吸困難，額頭汗水淋漓。

隨後，她撐地而起，蹣跚前行。

大片白色被染紅，雪地裏躺著一個人，他紋絲不動。

十四悄然接近，來到那人身邊，霎時呆滯住。

“不…”十四喊叫一聲，摔倒在地

如夢中情景一般，黑翅死在自己麵前，原來夢裏的白雪是這片白色花海？她頓時潸然淚下。

記得在那夢境，他是為了救自己而死的。

難道是巧合？亦或預言？她怎麽也不肯接受與相信…

忽然，一隻手搭在她的肩上“哭什麽啊？”

十四回頭，黑翅正嘲笑地看著她

她奔入黑翅懷中“不可以死，不能死在我之前…”

他莫名心酸，不知該說什麽好，對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女子…

迷亂的香氣越發濃鬱，雲崖步伐漸亂，倏地止步，後麵的若嫣便撞到他的後背。

“薰兒…”雲崖喚道，心猝痛著，他看到臨死前的夏夢薰，她要他殺光所有的人

見雲崖跪在地上，痛苦地呐喊

若嫣心有不忍，原本可趁機逃走的

“你…還好吧？”她輕輕一拍雲崖的肩

雲崖瞬間轉身，抓住她的手，噬血的眼神

“殺…”他念叨著，狂笑不止

被捏疼的手傳來冰冷的溫度“放開…”

“你們都得死…”雲崖拔出寒冰劍，另一隻手還緊抓著她不放

“結束了嗎？就這樣死去…”若嫣不做何掙紮，她微笑地閉上眼睛

死是種解脫，反正本也生無可戀，不如化作塵埃，消失塵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