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果真開始淅淅瀝瀝的落起了雨,蘇憶離一個人恍恍惚惚的走在大街上,她沒有感覺到下雨,大家都在跑什麽呢?
她的心裏已經千瘡百孔了,疼都沒有感覺了,還會在乎下雨嗎?
“你這人,怎麽不看路?亂撞呢!”一個推車子的人匆匆的從她身邊擦過,害的憶離一個沒站穩跌落在地上。
“對不起!”她說,然後慢慢的爬起來。
“什麽人呀?是個傻子!”那人嘀嘀咕咕的離開了。
憶離本來月白的裙子,此刻上麵全部都是汙點,從裙裾處開始蔓延,髒兮兮的爬了好遠。她卻全然不顧,還是慢悠悠的走著。雨點漸漸的小變大,直至最後漫天飄灑。
憶離四處看看,“人都哪裏去了?整條街都看不見個人影,都真嬌氣,這麽點雨就嚇跑了!”憶離想著便覺得自己真的是太偉大了,竟哈哈的笑出聲來。
整條街避雨的人都看見一個妙齡女子仰天長嘯,十分恐怖。
“流風公子,你快去看看憶離姑娘不知道是怎麽了?剛才有人來傳說姑娘一個人在街上淋雨呢?”流風正愜意的窩在書房看幾本書,忽然聽到外麵急急的敲門聲。
“什麽?在哪?”
“就在對麵的街上呢!”
“快走,拿把雨傘!”流風說著自己就衝進了雨裏。
果不其然,顧流風遠遠的就看見憶離狼狽的在雨裏走著,卻毫無焦急的神色,反而一直在笑,笑得很放肆,卻讓流風看著心疼。
“憶離,你在幹什呢?發生什麽事了?”流風拿著身後那小廝遞過來的傘跑過給她撐開。
“走開,哈哈,真好笑,我被別人騙的那麽慘,自己卻不知道……哈哈……真好笑!”憶離抬起頭看著他,笑著笑著眼淚都流了出來。
“你在說什麽呢?究竟怎麽了?我們先回家,回家再說!”
“我叫你走開,聽到沒有呀!你不要再碰我了,我不想看見你這個騙子了,快走開!”憶離忽然打掉流風手裏的傘,發瘋般的朝他大吼。
雨水嘩嘩的嚇著,卻怎麽也沒有憶離的眼淚流的迅猛。
“我怎麽騙你了?蘇憶離,你都聽誰胡說些什麽了?”流風緊緊地抱住憶離顫抖的身體,她抖得厲害好像馬上就要倒下一樣,“我愛你,你知不知道呀?我還能為了什麽?”
“顧流風,你是我見過最自私的人!”憶離的頭發都散了,一縷一縷的濕漉漉的貼在她的前額上,她說這句話有一種透到骨子裏的恨。她說完,用力的推開流風的身體,可是他抱得很緊。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憶離,你忘了嗎?”
蘇憶離不說話,她張開嘴狠狠的咬住流風的肩膀,用盡畢生的力氣咬他,他不喊疼,就那麽默默的忍者。直到她自己咬的都沒了力氣的時候,才鬆了口。“顧流風,你真不要臉,你以為你偷走了我們的詩就可以偷走我們的感情嗎?你妄想!”
流風愣了愣,原來她真的什麽都知道了。
“你為什麽要這麽想?憶離,我是真的愛你,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任何事。我是不得已才騙你的,蘇憶離,我做這一切隻是因為我愛你呀!”流風握住她的肩膀。
“可是我不愛你!”雨嘩嘩的落下來,打濕了憶離的身體,也打濕了她的心。
她說了這一句話,她這一輩子就再也無法挽回。
蘇憶離掰開流風握住自己的手,然後轉身一步一步的,顫抖著向雨裏走去。
“要怎樣,你才可以原諒我?”流風喊。
“除非你去死!”
除非你去死……
除非你去死……
這句話連同蘇憶離慢慢的倒在滂沱的大雨裏。
久旱逢甘霖固然是件好事,可是這雨卻接連下了好幾天還是沒有半點要停的跡象。憶離因為淋了雨,再加上身體本來就虛弱,硬是昏迷了好幾天還是沒有醒過來。
“念墨哪裏去了?”流風坐在憶離的床邊疑惑的問,這幾天他都沒有見到念墨不會是她說出來的吧?
“回公子,那一日門口有人找念墨姑娘,姑娘出去了以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什麽?沒回來!”流風覺得事情有些蹊蹺,念墨會不會出了什麽事,可是現在憶離這個樣子,他也顧不得別人了。
第二日傍晚,蘇憶離終於醒了,她一醒來就掙紮著起床,要離開宰相府。
“憶離,你不要再鬧了?好不好?等你的身體恢複了以後,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行不行?”流風拉著她。
“不行,不行!”憶離大叫,“放開我,我再也不想呆在這裏了,再也不要看到你了!走開,走開!”
“蘇憶離,你冷靜點!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許家墨也並不是你真心愛著的人,你聽我說!憶離,你聽我說!”
“不要,你們都是騙子,不要!”憶離恍恍惚惚的掰開流風的握著的手,跌跌撞撞的開門。
顧流風猛地抓住她的手往自己的懷裏拉去,他的唇覆上她的唇,憶離的唇甚是冰冷,但是他的唇卻是火熱的,他把她抱的很緊,很緊。蘇憶離瞬間有些失神,這一吻很熟悉,她的腦海裏瞬間出現了一個畫麵,他救她,那個時候她的唇很火熱,而他的卻很冰冷。
可是憶離又回過神來,猛地推開他。
“憶離,你是不是記起了什麽?第一次我救你?你記得我嗎?”流風問。
“不,不,你是騙子!”憶離用力的擺著手。
“我不是,你知道我不是!”流風猛地從後麵抱住她,隻是這一次她閃躲的有些決絕,甚至一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上的燭台。
瞬間火焰沿著帳子猛烈的蔓延,全都是絲質的紗子窗簾,蘇憶離驚慌的看著火焰順著帳子燃燒著,她的瞳孔裏全部是火焰燃燒的顏色,忽的她仿佛把一切事情都記起來了。她青梅竹馬的許家墨,她在徐府的點滴的生活,那個叫做落紗的姑娘,以及最後的那一場大火……
記憶是有密碼的,隻要是時間、地點契合,就算是塵封了再久的記憶也可以再想起來的。
“不要啊……不要啊……不要燒死我……大太太不要呀……你們都不要過來……家墨救我呀……”憶離蹲在地上大聲的叫喊著,她隻是緊緊地把頭埋在自己的臂彎裏,不敢抬頭看眼前的火光,她害怕,想當年自己就是在這樣的火光裏結束了自己似水流年的時光,那段往事不堪回首,那裏麵。
“憶離,你別怕!”流風快速的拿起床上的被子拍打著火苗,一邊回頭安慰憶離。
還好火勢不大,撲滅及時。等流風忙活完了,回頭看見憶離淚流滿麵的蹲在地上,讓人心疼極了。
“憶離?”流風試探的握她的手。
“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憶離呢喃著。
“好,我不碰你,憶離乖乖的回床上躺著休息好不好?睡一覺醒來,什麽事情也沒有了,你隻是身體虛弱在做夢而已!”
“顧流風,你帶我去找家墨哥哥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帶我去找他好不好?”憶離忽然抬起頭來淚眼汪汪的看著流風。
“憶離,你先休息,身體好了我一定帶你去找他!”流風說的時候眼睛裏有晶瑩剔透的淚光在閃動,他努力了這麽久,為她付出了這麽多,最後還是沒能留住她。
“流風,我沒事,你現在就帶我去?我求求你,帶我去!”憶離本來半蹲著的身體忽然跪下,拉著流風的衣袖央求道。
顧流風默默的看著眼前的一切,他努力的抬起頭不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來,“蘇憶離,許家墨已經死了!”
“他沒死?我昨天還看見過他,他沒死!”
“你是看花眼了,家墨早就在那場大火裏喪生了,他死了!你醒醒,你別再做夢了,我派人去找過他,他死啦!”流風搖著憶離的肩膀.
“好,我自己去!”憶離起身推開門。
“蘇憶離,你去哪?”
“去找許家墨,他沒死,還有落紗,他們都沒死!”
流風看憶離的樣子不像是說謊的,就隻好跟著她,“憶離,你去哪裏我就跟著你!”
蘇憶離看了她一眼,又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別跟著我,我討厭你!”
流風無話,仍是遠遠的跟著。
二人穿過交錯相同的幾條街道,憶離似乎迷了路般的找不到方向,那天是偷偷的跟著念墨她們去的,所以自己也沒有認路,隻記得那是一個比較偏遠的地方,要穿過一條河流才能夠到達。
“大嬸,我問一下你們這裏好像有一個河流,旁邊有幾顆柳樹,河邊是一個小小的集市,在哪裏呀?”憶離問。
“河邊有集市?不清楚!”
“憶離,你確定是那個地方嗎?我帶你去!”流風拉憶離的手。
“你放開!”憶離甩開,呆呆的看了流風許久又說:“你帶路就好了!”
流風也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轉身。
不久,憶離真的看到了熟悉的地方,找到了這個河流,她就知道自己該往哪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