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已落座,歡聲笑語的宴會也就開始了。憶離不是很喜歡這種熱鬧的場麵,興致不是很高,不一會就倦倦的快要睡著了的樣子。
大太太將這一切看在眼裏,便趕忙搭訕眾人道:“我們的憶離姑娘也算到這邊有幾日了,不知妹妹可否是身體不太適應生病了?”
憶離忙答道:“哪有哪有,挺好挺好!”
“哎呀,大太太這麽關心你,憶離妹妹你可得小心點吶!”三太太林夢瑤又發話了。
氣氛微冷。
不一會還是落紗發了話“早就聽老爺說憶離姑娘舞姿優美,宛如仙女下凡了,不知可否為我們眾人舞一曲?”
“嗯,對,對,來人呐,擺上五彩屏風,給四太太圍出個地方來!”
大太太趕忙接道。於是,幾個新進小廝便忙碌的擺著屏風。憶離卻想推辭間,漠然的掃了周場一眼,就這一眼,她的心便瞬間冰封了。“家墨,是許家墨,他怎麽在這兒當起了小廝?”他倆的目光猛然碰撞,許家墨狡黠的朝她一笑,她傲慢的看了他一眼,轉頭對老太太道:“早就聽說貴府家財萬貫,權勢雄厚,憶離我自從踏入徐家大門,便終身綾羅綢緞、錦衣玉食享用不盡,再也不必過從前的窮苦日子,憶離自是衷心為徐家奉獻一生,在所不辭。”說完便離了椅子,鼓瑟歌舞,長袖翻飛,不在話下。
憶離舞完一曲就匆匆的辭了眾人,謊稱身體不舒服離了宴席。
踏出花園後門,忍了許久的淚就終於再也忍不住了,如落雨般流了一臉,她趕忙拿手絹掩住,往自己屋子裏趕去。隻希望家墨能就此了斷此情,忘了她,早日回家娶妻生子,淡然一生。
“這裏不是我們這些心思單純的人呆的地方,你不要受傷。”憶離囁嚅著,走著。
一個人走在這風光旖旎的園子裏,憶離忽然有些忘了自己是已經嫁入了徐家的人,這周遭的景色宛如一幅山水畫,多像她們漂亮的嵐子街。初秋的天泛出微微的藍色,大朵大朵的雲彩如繡在了這藍色錦緞上似的。蘇憶離望了望這腳底下的白色拱橋,清澈的湖水肆意地流淌著,無拘無束,樂得逍遙。湖邊的楓葉已經在邊緣處點綴了金色,片片的打著旋的墜入水中。不自覺的,憶離就靠在了這欄杆上出了神,半眯著眼想著家墨,倦倦的,若有若無的困著了。
猛然的,一陣巨大的推力將來不及反映的憶離從欄杆上推了下去,她想抓住欄杆,可是這力量實在是太突然了,她還沒來得及看清是什麽人,就狼狽的跌入水中。
憶離不會遊泳,她尖聲的叫著:“救命呀!來人呐!救命!救……”可是這湖並不如看上去那樣清淺。幾口冷水嗆得她喘不過氣來。“救命!家墨……”她越是掙紮越是沉得厲害,那水毫不留情的衝進她的氣管,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救命……”。
咚的一聲,有什麽東西落入水中。憶離感覺到有一把大手慢慢的托著她的身體向上走著,可是她的精神已經恍惚了,不聽話了。
一種溫潤的感覺襲上憶離的心頭,她感覺到有股氣息慢慢的推著她吞進去的那些水往外走,呼吸順暢了許多。濕熱的鼻息在她的唇邊圍繞,她的意識稍微清醒了一些。
“家墨來救我了”。她想著便慢慢的睜開眼,一個陌生的麵孔出現在她的麵前,“是顧流風,怎麽會是他?”
流風見她醒過來了,便慢慢的扶她靠在欄杆上坐下。“還好吧?你的頭流血了,”說完便拿出自己的帕子給她捂著,不知為何他冷冷的語氣裏卻帶著十分溫暖的味道。
憶離是感覺有些昏昏沉沉的,剛才在墜落的過程中她的頭不小心碰到了石橋的下堰,是些許的流了些血吧!眾人在聽聞憶離的叫喊聲後都匆匆的趕了過來,隻見得她在橋邊倚著,顧流風在旁邊扶著,都稍稍的放了心。憶離感覺昏沉的厲害,她還是不懂為什麽救她的會是顧流風,她的唇第一次被一個男子觸碰,這人不是許家墨,不是徐瑞祥,竟是顧流風……念著這個名字,憶離就真的睡了過去,沉沉的。
再醒來的時候,憶離已經是在自己的床上了。她睜開眼看見老太太、大太太、三太太、落紗、落冰、子君、子塵、還有救她的顧流風一大家子人都圍在自己的床邊。她想起來可是頭還是疼得厲害,便稍稍的欠了欠身。
“哎,憶離妹妹,你可醒了,身體感覺還好吧?你也真是有夠不小心的,怎麽會從橋上掉下去呢!你說你這剛進門沒有幾天,千萬不能出什麽事呀,別的倒還好說,我們老太太可是信佛之人,這罪孽讓我們承受不起喲!”三太太一見她醒了,便忙不迭道。
“我沒事,隻是不小心睡著了,身子輕了便栽了下去,讓大家擔心了。”憶離這從小養成的善良的個性,說出這種息事寧人的話也不足為奇。
大太太終於是發話了:“憶離妹妹,你也不必這樣委屈了自己,你若是心裏有什麽話,就盡管和大家說,老太太自會給你做主的,你若是覺得人多不好意思,也可以單獨找我談談。方才,你落水的片刻,我看見有人離了席子,不知三妹妹可是幹什麽去了?”
“沈馨雁太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的那些小花招,那你說席間你是和落冰姑娘說了些什麽,她就匆匆的走了呢?”三太太咄咄逼人的回答著。
“我是回去看看今早香爐子裏的香燃盡了沒?怕是熏壞了帳子什麽的!”落冰趕忙接道。
“那需要你娘的囑咐麽?你娘是如何知道的呢?你們這娘倆自己做了壞事還想反咬我一口,我告訴你們,沒門!”三太太可真是個口齒伶俐的厲害人兒。
落冰還想接話,被老太太攔住了,“行啦,今天不管是怎麽個原因,這件事就到此為止,該反省的就回去好好想想,我還是希望咱這一大家子人不要互相猜忌,和和氣氣才是!”
落紗拉著流風的衣袖“今天還得多謝流風公子呢!若不是他及時出現,恐怕事情就得鬧大了!
“是啊!是啊!等有時間我們一定得好好謝謝流風才是。”子塵接著答道,順便拍了拍流風的肩膀。
“不用了,憶離姑娘沒事就好,我這就得告辭了,爹還在府上等著我回去呢!憶離姑娘好好休養便是。各位,告辭!”顧流風真是個幹淨利落之人。他向憶離微微一笑,頷首,翩然離去。
一直無話的子君終於發話了:“老太太也該給憶離姑娘個丫頭才是,她孤身一人在這徐家,也難免寂寞,總應該有個人互相照料照料。”子君不愧是將來繼承徐家家業的人,想的還真是周到“不如把我房裏的瓔兒送與憶離姑娘吧!那丫頭聰明伶俐些,我一個大男人也用不了幾個丫頭”。
“你看我這幾天忙亂的,把這事給忘了,就把瓔兒給憶離吧!過幾天我差人再買幾個來,各房分配就是!天色也不早了,大家都各自回了吧!讓憶離丫頭也好好休息一下。”老太太隨即遣散了大家。
眾人一一散去,隻剩三太太最後一個,她握著憶離的手說了一句“妹妹,你可得小心點,子君把瓔兒給你可不一定是什麽好事”才離開了。
蘇憶離打了一個寒噤,她隻覺得有無盡的濃霧籠罩在心頭,風流靈巧招人怨,卻恨孤身相思濃。
這幾日,憶離終是好了許多,身體漸漸恢複過來,她也自然的就想著把家墨的事情給處理好。便於一日早早的起了床,梳洗起來。
憶離望著鏡子中的自己,撲點了胭脂的臉頰泛出淡淡的緋紅,一雙美目如琉璃般晶瑩透亮、顧盼生輝,她那麽細心的淡掃著娥眉,然後再稍稍泯上點豔麗的唇色,整張臉就有如雕刻般精致動人。憶離是天生的美人坯子,縱然是不用裝點也自然透出“清水出芙蓉”的淡雅,這如今更是散發出一種“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的氣質了。慢慢的梳理著自己一頭烏黑的長發,憶離散散的斜盤了一個發髻,再插一支珠花玉釵,絲絲縷縷的發絲隨微風輕輕的飄動著,愈發顯得她空靈典雅。換上一襲華麗的紫色衣衫,裙裾飄逸,一條細細的腰帶更是襯托出了憶離纖細的腰肢。然後,將耳環、鐲子、長長短短的鏈子一一戴好,走起來自然也是環佩和鳴,叮當作響。一切都收拾完畢,憶離忘著鏡子裏的自己,姣好的麵容,微微揚起的下頜,修長的脖頸,白皙的皮膚,線條流暢的身形,然後略微的沉思了一下,便出了房門。
自從三太太和自己說了那句話之後,憶離也自然的防著瓔兒些。今天這精心的打扮,不為別人,就是為了見見許家墨,她自然也不會讓瓔兒跟著,就大清早的差她出去替自己買些東西去了。她病著的這幾天,她知道家墨經常在她的窗外探望,她隻是裝作不知道罷了。
憶離在園中懶散的走著,眼神卻在四處的找尋,究竟能不能“巧合”的撞上她的家墨。她昨晚直至三更也未曾入眠,一直在想自己究竟怎樣才能讓家墨死心。憶離隻能這樣了,讓他知道自己過得很好,錦衣玉食,綾羅綢緞,讓他知道自己很喜歡這種富貴的生活,讓他知道她已近忘了他或者從沒愛過他,讓他走……
遠遠的,一陣古琴的清幽之聲飄入憶離的耳朵,憶離望向遠處的竹林,聲音應該就是從那裏傳出來的,清冷的聲音透著無盡的寒氣,和著這清秋的的早晨,顯得格外淒迷。憶離便隨著這琴聲走去,穿過畫廊,想看看究竟是誰撫琴之技如此高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