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過剛易折
不知不覺中，李院長的聲音已帶上了嚴厲，情緒也有些激動，“以你這段時間的表現和精神狀態，實在不適合繼續給病人動手術，我們做醫生的，最是講究嚴謹，要為病人負責，杜絕哪怕一點的不確定因素。”
或許是他從未有過的高聲，傷了丁楚楚的心，她眸中有水光閃過，站起轉身就走，“我再拿點蔬菜過來。”
為怕兩人看到自己的失態，以至於轉身太急，差點碰翻桌上的碗筷也不自知。
剩下的兩人看著旁邊才消滅了一半的蔬菜，暗暗歎息。
任尚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眸中盛滿心疼。他霍然轉頭，一瞬不瞬的盯著李院長，語氣聽不出是好還是壞，“老頭，我一直以為對楚楚了解的夠深，原來還是遜色你了。”
李院長嘴角添上苦澀，那胖胖的臉上，再也找不到一貫的嬉笑，“這孩子，從小聰明絕頂，也造就了過度的好強性格。記得她剛上初中的時候，有一次考試前，高燒四十度，整個人都暈乎了，她爸媽讓她在家休息，她硬是不聽，一直堅持到考試完畢，才昏倒在桌上。後來考試結果下來，她與第一名隻差零點五分的差距。你知道拿到成績單後，她是怎麽做的嗎？”
任尚搖頭，他仿佛是自問，根本就不在乎別人是否回答，自己說了出來，“她把成績單放大，複印，貼滿了整個房間，然後對她爸媽說，這將是她以後學習生涯中唯一的一個二名。她不是說大話，她做到了。在以後的學習生涯中，真的一直穩居第一的位置！”
任尚深表同意，“她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女人，一把手術刀使的簡直是出神入化，被人稱為聖手一點也不奇怪！”
李院長卻搖頭，臉頰胖肉抖動，表情不知是想哭還是想笑，“這個世界上，是有聰明到不可思議的人，可丁丫頭的聰明，還沒達到那種程度，你隻知道她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卻不知道，這種本領，是她練出來的吧？”
任尚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過目不忘的本領不是與生俱來的嗎？怎麽可能是練出來，我從來就沒聽說過！”
他笑的慈祥，語氣是滿滿的驕傲，“沒有親身經曆的人，是不會相信的，就如當初的我一樣，若非親眼見證了，我以為這是奇跡。”
他很好奇，“楚楚是怎麽練的？”
“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我隻知道，在她考了第二名的那一個暑假，她找來很多書籍，除了吃飯睡覺，緊閉書房，隔絕任何事情的打擾。等暑假結束的時候，我就擁有了過目不忘的本領了。我們問過，她隻說了兩個詞：心靜！專注！”
“其實這也不算奇怪，她本身就聰明絕頂，那之前，雖不能過目不忘，一目十行倒是可以，再加上刻苦的努力，也沒什麽好驚訝了。”
任尚摸著下巴表示同意：“也是，她總是能創造一些奇跡。”
“唉，可是，太剛易折，王子辰是第一個死在她手上的患者，拋除她跟王子辰的那一段往事，就算是普通的患者，她也過不了自己心裏的那一關。”
任尚食指在桌上輕敲，長長睫毛下的淡藍眸子不再嬉笑，也不再冷漠，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略帶滄桑的睿智之光，“生老病死是很平常的事情，再出色的醫生也不可能救回所有的病人，而且據我所知，楚楚趕到時，王子辰已經死了！”
心疼毫不掩飾的出現在李院長臉上，“這孩子不會那麽認為，一直以來，但凡她經手的患者，就沒有死掉的，更何況是跟她有著那樣關係的人，放不下也情有可原。隻不過，這麽多年來，頂著聖手的不敗名號，也難為她了！”
任尚為各自的杯中加滿了白開水：“你認為，讓她在t醫大任教半年，就能忘了這一切？若真如你所說，為了一次第二名，她就能拚命練出過目不忘的本事來，我覺得，這事玄。”
他笑的詭異，“忘記？談何容易！雖然時間能淡化一切，但我更相信代替，用一種情緒代替另一種情緒，才是徹底的解決！”
都說好奇是殺死貓，任尚在不知不覺中一步步向李院長設計的陷阱中前進，“代替，用什麽代替？”
“生菜來了，去油減肥，最適合李叔了，你的啤酒肚，真該減減了。”丁楚楚端著一盤洗淨的生菜，笑顏如花而來，仿佛剛才的含淚而去是兩人眼中的幻覺一般。
當然，誰也不想不識趣的破壞節日的氣氛，不過該繼續的話題還是要繼續。
“丁丫頭，怎麽樣，剛才洗菜的時候，有沒有考慮好我的提議？就當去休假如何？這幾年，你名氣越來越大，人也越來越忙，從不間斷的學習和工作，實在不是二十幾歲的年齡應該有的。再說啦，我已經答應人家，你就當幫我個忙，圓了你李叔的薄麵可好？”
半眯眼思考任尚，突然睜開了半眯的眼睛，眸子骨碌碌轉動，而後繼續半眯，狡黠道，“我有個好的建議。”
“看你米米小眼，就知道不是什麽好話。”
“你真是沒良心，虧得我拋下國外的一切回國來陪你，居然說我眼小，明明是勾人的桃花眼不好！”
說著，撅起嘴，居然擺出泫然欲涕，貌似委屈到極點的樣子。
丁楚忍俊不禁：“拜托，你是男人，不要做這種動作，否則我會忍不住想把你變成同性的，嗬嗬，好了，可愛的弟弟，告訴姐姐，你有什麽好建議？”
她調侃語調，戲弄的言語如同在好笑一個無理取鬧的孩童，渾然不知任尚為回國付出了多少，以至於後來知曉了，悔不當初，發誓即便傾盡所有，也不再讓他承受任何委屈。
不過，那是後話。
話說回來，任尚不以為意，以筷子抵著下巴，無辜的眨動眼睛，故作單純小少年，“大姐姐，你說，我們重新體驗下當學生的感覺如何？”
一聲大姐姐，聽得李院長腦門肌肉抖動，喊得丁楚楚後頸發麻，很不自然的問道，“這有什麽好體驗？又不是沒當過學生！”
“切，你還真是沒有當學生的自覺，你說啊，有誰像你一樣，十五歲跨進大學的門檻，每天拿書本當糧食，可以三天不吃飯，不能一天沒有書，一人強攻幾個專業。天天除了書本就是實驗，一點也沒有享受過大學的正常氣氛，你說多遺憾是吧！”
謬論，感情做一個努力的好孩子也是不對的啊！
她忍不住要反駁，“別隻會說我，如果沒記錯的話，某人似乎跟我一樣，也是十五歲進的大學，每天，不是啃藥書，就是做實驗，似乎比我好不到哪裏去。我們是半斤八兩，彼此彼此，誰也別說誰！”
“不過，我有個疑問，什麽才是校園的正常生活？”
“那當然是，花前月下，風花雪月，沒事勾勾小男生，無聊看看小女生爭風吃醋；也許在某個特別的日子裏，巧遇夢中情人，與她相愛相知，發誓地老天荒，卻不想因誤會分手，哭的肝腸寸斷、傷心欲絕，從此相隔兩路；或者約上幾個少男少女，踏青摘花，何中抓魚，再來個那什麽篝火晚會，偷偷喝酒，故作瀟灑；或者穿上奇裝怪服，來一個張揚青春！”
“噗”一口水，終是沒能忍住，噴了出來，虧得緊急時刻轉身，否則豈不糟蹋了一桌子的好菜。
丁楚楚擦拭眼角笑出的水潤，“你腦子裏裝了什麽，整天盡想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哼，到底做不做？”
“做什麽？”
“有課當老師，沒課的時候當學生，到時候與你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做一對俊男美女的校園情侶，一定會羨煞很多人！”任尚雙指在下巴來回撫摩，擺出無限向往的樣子。
丁楚楚已經懶得理會他沒營養的話啊，敷衍道，“嗯，這個啊，跟我說沒用，你要問李叔了，他如果能搞定，我奉陪。”
李院長雙眼一亮，“丁丫頭，你的意思是答應了，哈哈，太好了，我馬上就打電話通知校長。”
“急什麽，吃飯皇帝大。”
“李老頭，怎麽說我也是楚楚的鐵杆死黨，這麽些年，有好東西，我可沒少孝敬你，你可不能如此厚此薄彼，不然……”
任尚故作凶狠的扭動手腕，“哼哼，後果你是知道的。”
李院長眸中的算計一閃而過，麵有難色，“這個……原則上來說是不可以的……”瞥見他斜視的眼神，縮了縮脖子，話鋒急轉，“但是，你們倆是什麽人，那是百年難得一見的人才，他們求還求不來呢，你們願意去，那是屈尊降貴，太給他們麵子了，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微笑，在三人臉上呈現，丁楚楚垂眸，細細體味剛才看似隨意的交談，心有所感。也許因為父母早逝，也許因為李院長傾盡全力的支持，或許是那些期望的目光，當別人在花前月下，甜言蜜語的時候，她已經以優異的成績，破格成為了一名優秀的醫生，更是因為一次偶然的機會，讓她一躍成為醫學界的後起之秀。
可以這麽說，她的大學生活，是在半學習和半實踐中度過的，當那別人花前月下張揚青春的時候，她已經為了生活和理想，忙碌在了手術台上，普通大學生的生活，她從不曾懂，也從未體會過。
李叔，你此舉，是為了彌補我人生中的缺憾嗎？
丫頭啊，從你懂事起，所有的重心，都在學習上，得到了別人達不到的成就，也失去了年輕人該有的朝氣，但願，這半年，你能放下所有心裏負擔和責任，讓校園那幫精力旺盛，陽光燦爛的少男少女們，激發你壓抑的青春活力，也不妄我這麽多年的隱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