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劍看到了關雲生，從震驚到恢複如常隻花了幾秒的時間。
但關雲生沒有這樣的本事，目瞪口呆地看著傅劍。
他怎麽會在小晚媽媽的家裏看到爸爸？
“大嫂，這個小孩是誰家的？”傅劍看向關雲生的目光溫和中暗含銳利之色。
關雲生臉色發白，敏感地意識到爸爸不想認他，本能地低下了頭，心裏卻沒有多少意外，隻有一種他自己現在未必能理解的塵埃落定——爸爸不要他了……
柳嵐神色冷淡，“青隱收養的兒子。”
傅劍意識到了什麽，眼底濃稠似墨一般暗藏著危險，“青隱媳婦不是已經懷孕了，怎麽又收養一個孩子？”
柳嵐眼底暗含諷刺：“他們夫妻看著孩子順眼，反正家裏也有條件收養。”
“怎麽不收養一個小的？這麽大的孩子可養不熟。”
“已經過繼了兩個小的，收養一個大一點的，往後作為哥哥，還能照顧幾個小的。”
傅劍差點沒氣笑了，他的兒子成了傅青隱的兒子不說，還要當老媽子照顧傅青隱的孩子？
柳嵐語氣嘲弄：“你好像挺在意這個孩子？”
傅劍不相信關雲生出現在老宅是個巧合，但他不清楚大房打算做什麽，所以以靜製動，敷衍了一句，“我隻有一個兒子，也想過領養一個孩子回來。”
傅老爺子被傅青隱從房裏扶了出來。
江綰祖孫不在場，在場的隻有傅家幾個人。
柳嵐讓關雲生上樓去玩。
傅劍坐在了沙發上，表麵上看神色如常。
實際上老爺子身邊形影不離的英樹，這個時候不在場。
連平時照顧老宅的紅姨也不在場。
他坐下來，也沒有人上茶水。
傅劍心中開始不停的下沉，難道他們真的知道了關雲生是他的兒子？
那關昕呢？
他們知道關雲生的親生母親是關昕嗎？
樓下的氣氛僵硬。
樓上，關雲生猶豫再三，還是去找了小晚媽媽，
“小晚媽媽……樓下來的那個男人，我……我認識他，他是我爸爸。”關雲生主動說了出來。
關昕死的時候，傅劍給關雲生找了和他扯不上關係的陌生家庭寄養。
即便傅劍給的報酬不低，關雲生還是被這家所謂的親戚欺負得不輕，不到兩個月關雲生人都快被虐傻了，身上大大小小的傷不計其數。
傅劍發現時十分生氣，教訓了那家人之後，就把關雲生送到了紅星福利院。
這家福利院原本也要成為他手裏的工具，但看在他兒子的份上，他沒有動紅星福利院，並且交代了他幾句話。
“他讓我在福利院等媽媽和他來接，讓我好好讀書，我成績越好，媽媽就會越早來接我回家……”
江綰神色複雜，如果小雲知道他母親已經死了，她不可能再去福利院接他回家了呢？
關雲生發紅的眼眶，眼淚一滴滴的滾落出來，抽噎地問她，“媽媽……我能不能留下來？”這一次，他終於確定爸爸騙了他，他們都不要他了……
江綰心中一顫，這還是小雲從福利院到傅家來之後，第一次喊她媽媽，之前他一直喊她小晚媽媽。
江綰有些難以麵對小雲被淚水衝刷過的眼睛，天真純淨得像藍天白雲一樣，反而他們這些大人的心思是那樣的複雜又自私自利。
她輕聲問：“他是你親生父親，你不想跟他走嗎？不想等你媽媽回來了嗎？”
關雲生嘴唇顫抖，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洶湧而下，無止境似的流淌著，“他不認我，他也不要我……”
悲鳴的聲音中聽不出任何怨恨，隻有鋪天蓋地的傷心和委屈，“媽媽……也不要我了……我知道……我知道他們都不要我了……”
關昕為了保住私生子的秘密，一年到頭也見不上關雲生幾麵。
從她身邊那麽多朋友和親人，卻無一人發現她有個兒子來看，母子倆見麵的次數少之又少。
母親都是如此，更別說傅劍這個有婦之夫了。
對於年齡不大的小孩子來說，無論父母對他做了什麽，說了什麽，他們都會像小獸一樣本能的依賴父母親近父母，因為除了父母，他們也沒有別人了，在幼小的孩子麵前，爸爸和媽媽就是他們的天和地。
能讓關雲生‘放棄’爸爸媽媽，選擇一個認識一年多，相處卻沒多久的外人……
江綰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下來，心裏難過得喘不上氣。
當年她小時候，哪怕江海喝醉了就打她，她怕他，哪怕閆芙蓉不給她留飯，讓她餓肚子，讓她幹很多活，她也本能地無數次地去討好爸爸媽媽，在她幼小的本能裏，沒有恨這種感情……
不知事的時候，隻是身體疼，知事的時候，那是雙重的折磨。
江綰給他擦著眼淚，沒有把他親生父母做的事告訴他。
這個年紀知道得太多，容易移了性子，對他的成長不是什麽好事。
傅劍肯定活不了，關雲生的身世反正沒什麽人知道，未必非要暴露出來。
他喊她一聲‘媽媽’，她就護他到十八歲。
十八歲後，她再告訴他所有的事情。
即便往後他不能釋懷父母的死，她也無所謂。
她既然做了這個決定，就已經想過最壞的結果，她能接受，就能去做。
……
樓下
傅劍看完了傅青隱調查出來的所有證據，神色慘白，麵露絕望之色。
半晌後，傅劍沙啞的聲音響起來，“你們打算怎麽做？”
傅老爺子良久後才出聲：“你去自首吧！”
傅劍闔上雙眼，再睜開時已經一片赤紅，“我是你親兒子嗎？”
“傅方城都已經死了，你寧願培養他兒子，都不願意扶持我！”
傅老爺子怒恨交加道：“這就是你要害死你侄子的理由？”
傅劍死死地握住了拳頭，不再掩飾自己的妒恨和怒火，“您那麽偏心，他不死，您的眼裏又怎麽會看得見我！”
傅老爺子氣急攻心，“你以為你當上商會會長和傅家無關？”
“你總問我為什麽不扶持你走仕途？你自己什麽心性，幹了什麽事，喪了多少天良，你自己心裏沒數？難道我要扶持你為禍一方？”
傅劍麵色陰沉可怖，“是你從一開始就看扁了我！如果你扶持我，我就不會落到這一步！”
傅老爺子神色失望，“你好好想想你到底是怎麽走到今天這一步！”
傅劍做的這些事，不是一步錯，步步錯。
他每一步都是有選擇餘地的。
關昕出事的時候，沒有把他供出來，他可以趁機斷了和國外勢力的聯係。
因為當時負責和國外幾方勢力聯係的人是關昕，傅劍隱藏得嚴嚴實實。
但關昕死後，傅劍沒有信任的人可用，非但沒有停下這項暴利產業，反而自己頂了上去。
哪怕是親生兒子，傅老爺子也認為他是罪該萬死！
傅劍諷刺地笑了，“我靠自己本事出人頭地，你非但不幫我，還要讓我去送死！我看我不是你兒子，我應該是你仇人！”
傅老爺子痛心之餘，也更失望了，“傅劍！不管你怎麽說，你現在沒有選擇的餘地。”
“我給你一晚上的時間考慮，是你自己去自首？還是我綁著你去自首？”
傅老爺子離開客廳時背已經不直了，“你也別想著跑，你跑不了。”
傅劍眼中通紅，充血的眼睛像是嗜血的猛獸，眼底的怨毒和瘋狂噴薄欲出，他瘋狂地掃掉桌上的一切東西！
劈裏啪啦砸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