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常存聽得拳頭發硬。
他知道老四是要通風報信的。
但他沒想到，這混蛋居然完全不替媽考慮半分，什麽都一股腦和電話那頭說了！
說了就說了。
他居然還上趕著給那位葉阿姨捧臭腳，說什麽幸好她當初給爹改了名字？
沈常存的眼底猩紅一片。
他是替宋九福生氣，替媽覺得不值當！
媽多看重老四啊？
為了他上大學，她那麽內斂的一個人，明知道抹不開麵，卻還挨家挨戶的去找鄰居借雞蛋！
她大冷天的熬夜給老四縫棉鞋。
老四每次回家，她都給老四把衣裳、背包、鞋子，洗刷得幹幹淨淨。
就連老四秋衣上的補丁，媽都特意學著鄰居大娘的做法，找了些有字的布頭，封在補丁上，讓補丁看起來不那麽寒酸，甚至還有點文化衫的意思。
媽為這小子花了多少心思！
別人不清楚，他自己難道還不清楚嗎？
可他是怎麽做的？
他這都不屬於胳膊肘往外拐了。
屬於是胳膊肘反著長！
屬於是屁股蛋子歪到天上去了！
他說這些的時候，就一點沒想著媽麽？
他和那位葉阿姨談笑風生，暢聊人生理想的時候，就完全不記得，遠在葵花村、時時惦念著他的老娘麽？
他怎麽會有個這種沒心肝的弟弟啊？
這種人，就算讀一肚子書，滿腹經綸，侃天說地，滔滔不絕，那又怎麽樣？
他還不是不孝不悌，不仁不義？！
狗東西！
沈常存再也聽不下去了。
他從樓梯拐角衝了出去，一把揪住沈常遠的後衣領，將人摁在地上，梆梆就是幾拳。
突然挨揍的沈常遠，連求饒聲都沒能發出來，就被打得一口氣嗝在胸口，差點憋死！
招待所前台的大姨，也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
她怔怔看著，都看呆了。
還是趙繁星及時反應過來，趕緊過來拉住沈常存。
“別打了！他是你弟弟啊！”趙繁星勸說道。
沈常存卻被這話激惱，更加恨上心頭。
他將老四翻了個麵，朝著他臉上又打了兩拳。
“沈常存！不準打了！再打人，你一會兒就要被學校保安抓起來了！”
趙繁星說著，撲到了沈常遠身邊，用自己的身體撐成支架，護著他。
有趙繁星攔著，沈常存暫時收回了拳頭。
他不忿的轉動著手腕子，似乎還在尋找下一個出手的機會。
趙繁星又著急又緊張，眼看著搬出保安都震懾不住沈常存，她立馬又生一計。
“沈常存，你媽還在樓上呢！要是她一會兒下來，看見你揍你弟弟，她該心疼死了！沒有親媽願意看見兄弟兩個手足相殘的！”
沈常存笑得更加寒意森森，“我媽這會兒要是在旁邊，她應該也希望我打死這狗東西。”
趙繁星心驚。
同時，她也和躺在地上，咳嗽都不敢咳太大聲的沈常遠，對上了視線。
趙繁星回憶著沈常遠剛剛打電話說的那些話，對他們家的情況，猜到了六七分。
“沈常遠，你確實是挺對不起你母親的。”
“她為了來看你，坐了很遠的車，昨天暈車，還鬧肚子。”
“可是你是怎麽對她的？”
“我不知道你們家裏人之間有什麽齟齬。但母親愛孩子的心，天地可鑒，純粹無私。”
“像你這樣自私自利的人，不配有這麽好的媽。”
說完，趙繁星漠然的跪坐在了地上，有些脫力的歎了口氣，“可惜，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麽不公平！”
有些孩子天真可愛，一心盡孝，事事想著父母，卻被父母當成用來交換美好生活的商品，恨不得能馬上送出去。
而有些孩子，什麽都不用做，餓了哭，困了喊，父母就圍著他轉圈圈，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下來給他。
嗬嗬……
趙繁星的眼底浮現絲絲淚光。
她緩緩站起來，給沈常存讓出了地方。
“沈常存，我不攔著你了，你打吧，打死他吧。”趙繁星笑得詭異，“不然，留著他這樣好命的人在世上，我怕我嫉妒，會得紅眼病。”
趙繁星剛撤，沈常遠就立馬爬了起來。
他下意識的往前台躲，將前台大姨的椅子拉到自己麵前，替自己擋著。
同時緩和語氣對他二哥說：“哥，我，我錯了……”
“你他瑪德知道自己錯哪了？！你說！你錯哪了？”
沈常存再一次被引爆，他徑直殺到了前台邊上，嚇得前台大姨縮在角落，動都不敢動。
沈常遠也沒好到哪去。
他扶著椅子的雙手都在發抖，腦子裏空白一片。
他大致推測到，沈常存聽到了他打電話的內容。
但他心存一絲僥幸，認為沈常存沒有聽到全部。
所以，他眯起眼睛，忍著臉部肌肉牽扯的痛意，看著沈常存，討好一笑，說：“哥，我不應該說好去給媽買好吃的，卻半路耽誤……”
“你還給我裝！”
沈常存憤怒的指著他的鼻尖，真想當場把老四從大門扔出去摔死！
“你剛剛打電話給誰？沈紅兵，還是葉栩栩？”
他氣得呼吸都不順暢了，卻還得一條條列舉沈常遠的罪名，讓他死個明明白白！
“你什麽時候知道爹還活著的？”
“他是你沈常遠一個人的爹，不是我們幾兄妹的爹了嗎？”
“當初你知道他假死，為什麽不告訴媽？為什麽不告訴我們？”
“你是不是覺得，爹隻管你這一個兒子的話，那本應該分給我們的好，就全落到你一個人頭上了？”
“沈常遠！就衝這一點，你就還欠我五拳！”
“我要替大哥，我自己，三弟，小五，小六，把屬於我們的都討回來！”
“除了一個人占便宜，你知道你錯的最離譜的地方是什麽嗎？”
“你竟然幫著爹，這樣騙咱媽！”
“媽一個人在鄉下拉扯我們五個，日子過得有多清苦，你是瞎了傻了看不到，想不到嗎？”
“你倒好！自己在城裏吃香喝辣，過得順遂舒坦，放暑假也不知道回去幫家裏幹活……你眼裏根本就沒有咱媽！”
“沈常遠！我現在就替媽做決定了！從今往後，她隻有五個孩子！你沈常遠，是他沈紅兵和葉栩栩的孩子！”
“沈常遠，我正式宣布——你，沒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