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音返回房間,一米八的木床,實木紅漆衣櫃,床頭櫃,梳妝台,全是周蘭花當年給她的陪嫁嫁妝。

三百塊,足足花光了二老省吃儉用大半輩子的積蓄。

就盼著魏成良能善待她。

事實證明,嫁給鳳凰男不止倒黴一輩子,還會搭上自己的性命。

池音從櫃子裏取走結婚證,又從棉被底下拿出藏著的背帶,毅然轉身出去,毫無一絲留戀。

路過張秀芬房間門,魏成良那鬼哭狼嚎的哭聲都要刺破耳膜了,“媽,我悔死了,我不該跟你講啊......”

池音忍下唇角的譏笑,該說不說,這人麵獸性的狗玩意是最擅長表演傷心欲絕的那一幕的。

可惜了,重活一世,是人是鬼她看得清楚得很。

魏承安顯然也被魏成良吵得頭疼,眉頭微微蹙起,“哥,你別哭了,保重身體要緊。”

一句話更是把魏成良惹得更煽情,一聲“媽”眼淚掛著要掉不掉的,整個人要多破碎有多破碎。

魏承安怕驚擾到張秀芬,伸出手想去抱,卻被魏成良抱著躲開了。

魏承安耐著性子勸,“哥,你別哭了,媽還沒死。”

魏成良紅著眼睛瞪他,“你不懂,從小到大媽最疼我了。”

魏承安躁地從房間裏出來,抬眼間,恰好見池音拎著背帶跨出客廳門檻。

孩子早在池音的安撫下轉移到院子裏跟土狗玩耍,昔昔看到她手中的背帶,仰起頭好奇問,“媽媽,我們要去哪裏?”

池音蹲下身,摸了摸孩子毛茸茸的小腦袋,溫柔一笑,“媽媽帶你們去縣城。”

昔昔又問,“去縣城哪裏?”

莞莞搶著回,“你笨蛋,當然是外婆家啦。”

池音怔了怔,她巴不得帶著孩子毫無留戀地離開,從今往後都不踏入魏家半步。

可是孩子三歲了,不再吃哄騙這一套。

她不想往後好長一段時間孩子都在哭哭啼啼,發脾氣中度過。

池音把雙胎女兒拉到麵前,眉目嚴肅,“媽媽帶你們去縣城,但也不是外婆家,以後,就我們三個人一起住,好不好?”

昔昔小臉蛋露出著急,“爸爸和奶奶不和我們一起嗎?”

莞莞則眨著水汪汪的眼睛,一臉懵懂。

池音搖搖頭,昔昔見了後反倒平靜了下來。

她們時常去沿河縣陪外公外婆住,見過不少夫妻鬧架的八卦,大概知道夫妻不在一起住意味著什麽。

張秀芬這人打麻將才是她的第一主業,隻有打不動了才會偶爾照看下孫女。

魏成良跟池音更是聚少離多,紡織廠裏的外派工作一去就是三四個月,池音生孩子的時候他都沒在場。

孩子長到三歲他都沒背過幾回,每次下班也是吃飽了就躺**聽收音機。

魏家幾個人裏,兩個孩子更親池音。

如果爸爸媽媽離婚了,那肯定是要跟媽媽的。

莞莞懵懂了一下,就沒有猶豫地使勁點頭。

昔昔見姐姐同意,幾乎沒有思考的回答,“我要永遠和媽媽不分離。”

池音嘴角勾起,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把孩子摟緊,一人小臉蛋親一口。

池音不再耽擱,兩塊背帶一前一後背著就往院子外走。

土黃狗叼著雞爪子跟到院門口,像是知道母女三人一去便是不複返,尾巴低垂著很是難過。

踏出魏家院門檻的那一步,池音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靜,甚至還有一絲帶孩子脫離魔鬼魔爪的放鬆。

土狗跟了母女三人好長一段路,老用鼻子嗅池音的褲腿。

池音終是不忍,停下來低頭勸它,“你回去吧,等安頓好了我來村口接你。”

土狗像是聽懂了,夾著尾巴立刻蹲坐下來。

背上的昔昔回頭望著變成小房子的家,軟軟糯糯的聲音多了些仿徨,“媽媽,我們會不會餓死呀?”

池音跨步繼續往前走,語氣堅定,“不會,沒了爸爸和奶奶,我們娘三的日子隻會越過越好。”

雙胎女兒早產,體格本就比同齡孩子小,長大後也挑食得很,三歲了輕飄飄的一小團。

兩個加起來四十斤都沒有,背著倒沒什麽重量感。

四周靜悄悄的,連蟲鳴狗叫都沒有。

用不了四十分鍾池音就到了沿河縣城。

她往縣委大院方向走,又選了一家外觀幹淨衛生的旅館踏入,辦理了住宿登記。

安排好雙胎女兒自主入睡,池音走出旅店,馬不停蹄地挨家挨戶詢問出租房子。

1987年的縣城裏都有不少公房出租,租金也低,隻是需要排隊等待名額。

私人出租自建房的也有,不過少量,而且大多集中在老城區。

恰好縣委大院正處於老城區。

這也是池音選它住旅社的緣由,方便她找房源。

事情倒也順利,有戶人家在新城區蓋了兩層紅磚小樓房,老城區空著的一層泥土磚房同意租給她。

池音拜托老人家幫忙收拾一下院子,待她取錢回來就簽租房協議書。

到達池家已是夜裏十一點整,池音躡手躡腳摸索到房間,一路輕車熟路摸索木質床頭櫃。

池音想了想,房租十塊,還得買糧食,買鍋碗瓢盆,還要再置辦一些生活用品。

零零碎碎地加起來,基本她存的這些錢夠了。

隻是摸半天都摸不到錢袋,池音就有些心慌了。

池音立刻跪在地上,手臂使勁伸向櫃子裏左掏右掏,還是沒摸到。

她冷汗都出來了。

又哐當抽出整個抽屜,衣服底下藏錢的日記本還在,可一打開,裏麵空的毛都不見一根。

池音雙腿發軟,整個人往泥巴地板上滑。

這四年來,她次次喉嚨痛咳嗽,也都是硬抗,都舍不得拿這些錢去買藥。

起初辛苦賣命是為了給魏成良減輕生活的壓力,如今這筆錢成了她帶雙胞胎女兒離開魏家的依仗。

可現在,都沒了。

整整五十塊啊!

往衣櫃抽屜的日記本裏放錢的事,整個池家,包括那邊的魏家都沒人知道。

這年代小偷挺多,但周蘭花不愛社交整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小偷來光顧池家的概率也不大。

唯一可能的。

便是池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