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海棠身上的溫度燙得嚇人,這樣燒下去,怕是要燒壞腦子,還是找村裏赤腳大夫來看看吧!”

“村裏來了北都的大人物,這個時候去請大夫,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和你爸。”

“燒就燒吧,最好把腦子燒壞,省得淨跟老子作對。”

剛剛恢複意識的海棠,正好聽見堂嫂與大伯夫妻的對話。

她不可置信地睜開眼睛,入眼是打著補丁的蚊帳。

黃泥磚牆,靠牆掉漆的雙開門櫃子,靠窗是烏黑的四方桌。

當下的環境,再結合堂嫂他們的對話,海棠沒想到自己重生了,重生回到1984年夏。

她之所以發高燒,是因為她不滿大伯將她嫁給一個傻子,想盡辦法意圖擺脫大伯。

可她似乎缺點運氣,無論是求外助,或是逃跑,都失敗了,每次失敗,就會遭一頓毒打。

新傷加舊傷,再加上急怒攻心,她一下就病倒了,高燒昏迷了三天三夜。

醒來後聽村裏的姑娘們議論保護大人物的軍人中,有一個姓楊的軍人,長得俊美絕倫。

從大家的形容,她總覺得那位姓楊的軍人很熟悉,悄悄跟江書記打聽出對方叫楊曦晨。

而爸爸以前手下有個兵也叫楊曦晨,很得爸爸欣賞,總帶他回家吃飯,後來爸爸更是為了救他而犧牲。

而重生回來,令她提前醒過來,她不確定楊曦晨還記不記得她,但前世錯過的求助機會,這次絕不能錯過。

這樣想著,海棠掙紮著起身下床,翻窗到屋外。

也幸虧這會兒臨近正午,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大伯他們都不在院子,她才能順利逃出來。

一路來到村支部,村支部的院子大門,有四名軍人守著。

這四人都不是楊曦晨,但她知道這次來的軍人,一共有六人。

另外兩人,會不會在村支部的辦公室?

她不能這樣幹等著,必須想辦法,將辦公室裏的人引出來。

這樣想著,海棠衝向村支部。

毫不意外,被四名軍人給攔了下來。

“同誌,不好意思,我們李教授有事與書記商量,請回。”

“我有很急的事情找書記,求你們放我進去。”海棠軟聲哀求。

但對方四人,說什麽都不放行。

而海棠也並不是真的要進村支部的辦公室,她隻是想製造出動靜,將辦公室裏的人引出來。

結果鬧騰了好一會兒,辦公室裏也不見什麽動靜。

海棠不知道是她想求助的那個人,以為是陌生人不想搭理。

還是她鬧的動靜太小,沒引起辦公室裏的人注意。

但她不能就這樣放棄,隻能一咬牙,不管不顧地大聲道:“江大叔,我是海棠,求你救救我。”

四位軍人沒料到眼前貌美的小姑娘,竟然大喊大叫起來。

想阻攔,可人家是女同誌,他們還真不好動手捂人嘴。

“海棠,你這丫頭也太不懂事了,跑村支部瞎胡鬧什麽,江書記有重要的客人接待,快跟我們回去。”

趕來的海大富與妻子王銀芝一左一右架住海棠,王銀芝直接上手捂住海棠的嘴,海大富則溫聲溫氣斥責了海棠一通。

然後跟四位軍人道歉:“解放軍同誌,真是對不住,這孩子淘氣,我們這就把孩子帶回家。”

海棠沒料到大伯夫妻,會這麽快發現她不見了,還找來村支部。

她發著高燒,從昨天到今天,一粒米,一滴水都沒沾,能找來村支部,都是憑著一口不認命的心氣撐著。

但這口氣,也僅僅讓她保持清醒,掙脫大伯夫妻的控製是不可能的,難道重活一次,她依然無法扭轉自己的命運嗎?

“你們這是幹什麽?”

就在海棠絕望之際,突然身後傳來清洌且熟悉的男聲。

她的眼中迸射出驚人的亮光,身體也生出一股子力氣,一下掙脫大伯夫妻,轉身撲向那逆著光快步而來的軍綠色高大身影。

“救我。”

隻來得及說出兩個字,海棠就眼前一黑,徹底失去意識前,她死死拽住對方的衣袖。

楊曦晨看著暈倒在懷裏的小姑娘,也相當震驚。

她不是跟著佟阿姨出國了嗎,怎麽會在這小村莊裏?

摟著小姑娘柔若無骨的身子,隔著薄薄的布料,他感受到滾燙的體溫,臉色頓時一變,目光落在她明顯不正常的臉色上。

楊曦晨想抬手探一探海棠的額頭,胳膊一動,也帶動了海棠的胳膊。

隻見她的衣袖上滑,露出半截雪白纖細的胳膊,那胳膊上,是縱橫交錯紫紅的鞭痕。

這時一隻粗糙的大手探過來,楊曦晨揮開那隻粗糙的大手,銳利的目光同時落在手的主人身上。

海大富被這銳利的目光一掃,整個人就僵住了,王銀芝更是直接慫地躲到海大富的身後。

“這是怎麽回事?”

這時沉穩的聲音在兩人身後響起。

落在身上迫人的目光消失,海大富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就聽見麵前俊美非凡的年輕人開口:“李教授,來求助的小姑娘叫海棠,父親海衛國是已犧牲的烈士,她的母親是人民教師。

小姑娘現在發著高燒,並且胳膊上有很多新的及舊的傷痕,隻怕身上其它地方也有傷痕,我懷疑有人虐待烈士後代。

教授,這小姑娘需要馬上送醫,再這樣燒下去,會死人的。”

楊曦晨這話一出,緊跟在李教授身後的書記江河,臉色頓時一變,責問海大富夫妻的話到嘴邊,又被他死死咽回肚子裏。

李教授:“那你趕緊開車送人去醫院,我這裏不用擔心。”

征得李教授同意,楊曦晨又看向江河道:“江書記,這件事情,麻煩你調查清楚。”

然後他打橫抱起海棠,轉身快步往不遠處的吉普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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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堂再醒來,人在醫院,正掛著點滴。

病房裏很安靜,除了她,再也沒有別的人。

她掙紮著剛坐起身,病房的門被推開。

抬頭看向門口,與推門進來的人,四目相對,眼眶頓時又酸又脹。

“曦晨哥,好久不見。”

這句問候出口,積蓄在眼眶裏的淚水,不受控製地湧出眼眶。

見小姑娘哭了,楊曦晨幾步上前,將手裏的鋁製飯盒放在床頭櫃上,同時伸手擁住她,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並安撫道:“棠棠不哭,以後再也沒人能欺負你。”

這句話換來的卻是海棠的號啕大哭。

楊曦晨沒再說什麽,任由小姑娘埋在懷裏大哭。

一通發泄後,海棠的情緒逐漸平複。

情緒平複之後,就是無限的尷尬。

畢竟都是重活一世的人了,卻還哭得像個孩子。

楊曦晨感覺到懷裏的人情緒平複下來,卻遲遲沒啥動靜,略想了想,就猜到小姑娘怕是不好意思。

便主動轉移她的注意力:“你大伯和大伯母已經被公安局拘留,他們虐待烈士遺孤,將會受到法律製裁。”

雖然這是海棠想要的結果,但真正聽見這個消息時,她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抬頭不安地確認:“曦晨哥,你剛才說,我大伯和大伯母因為虐待我,被公安局拘留了?”

楊曦晨將她的不安,當成對海大富夫妻的畏懼,點頭的同時,認真地叮囑道:“棠棠,晚點公安局的公安同誌,會過來給你做筆錄,你別怕,一切照實說,知道嗎?”

海棠乖巧地點頭:“我知道了,曦晨哥。”

見此楊曦晨伸手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鋁製飯盒打開,正打算喂小姑娘。

就見小姑娘迫不及待地伸手:“謝謝曦晨哥。”

楊曦晨便將飯盒和勺子遞給她,看著小姑娘接了飯盒,狼吞虎咽的樣子,一邊叮囑她慢點吃,同時眼裏也露出心疼之色。

海棠將肉粥吃完,隱隱作疼的胃,總算好受一些,這時敲門聲響起。

“請進。”隨著楊曦晨的聲音落,病房的門被推開,一男一女兩名公安進入病房。

楊曦晨接了海棠手裏的飯盒,起身道:“兩位公安同誌是來做筆錄的吧,你們請。”

然後又跟海棠道:“棠棠,我去把飯盒洗了,很快就回來。”

海棠乖巧地點頭,目送楊曦晨離開病房。

這時女公安開口:“海棠同誌,你別害怕,有醫院的驗傷報告,海大富夫妻虐待你是事實。

我們過來,就是詳細詢問你被虐待的經過,你仔細與我們說說。”

海棠做出回憶的樣子,開始講述海大富夫妻,怎麽聯手打她的經過。

說著說著,她的聲音明顯開始發顫,身體先是微顫,到後麵劇烈地顫抖。

她的雙眼裏,盛滿濃烈的驚恐,雙手更是下意識地抱住自己,整個人不自覺地縮成一團。

女公安將她的這一反應看在眼裏,就順手記錄了一句,【被害人提及海大富夫妻,本能的恐懼。】

艱難說完挨打的經過,海棠猶豫了一下,一臉惶恐地開口:“另外,我大伯還給我挑了門親事,是鎮紡織廠杜廠長的兒子。

可我下個月才滿十八,我記得法定結婚年齡,女同誌必須年滿二十歲。

未到法定結婚年齡,婚姻是無效的。

可我大伯卻說杜家是鎮上的土皇帝,在杜家麵前,律法就是個擺設。

你們抓了我大伯和大伯母,杜家不會為難你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