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桂枝和蔡永芬也反應過來,急忙過來扶住朱芸,讓她躺下。
朱芸很虛弱,但她還不至於有生病危險。
喘了兩下,朱芸垂眸,“爸,媽,對不起。昨天晚上我睡不著,一個人躺在**想了好多,我才突然發現我現在變得……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怎麽會這樣。你們看看這個家,髒亂成什麽樣子了?還有永平和永安,他們兩個跟著我不知道受了多少苦。我對不起他們,也對不起你們生養我一場,我把自己活成了個廢人。”
朱進山不知道是什麽刺激了女兒,不過無論如何,她能明白過來就好。
再那樣渾渾噩噩下去,她這輩子眨眼就過完了。
等到老了才悔悟,不是什麽都晚了?
朱芸說完自己的感想,又說,“爸,媽,我……想跟葉洪波離婚。”
這事兒,朱進山猶豫了一下。
朱芸能夠明白過來,這很好。
可是離婚不是件小事,離婚的女人,會被別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的。
“小芸,你真的想清楚了?”朱進山又問了句。
朱芸點頭,“想清楚了,我一定要跟葉洪波離婚!以後我要重新活過。”
朱芸雖然氣息很弱,但這句話她說的很堅定。
朱進山想了想,覺得離婚也可以。
如果不離婚的話,朱芸以後努力生活,葉洪波卻還是那個樣子,倆人也過不到一起去。
葉洪波那個人,原本就配不上他的女兒!
朱進山承認,自己沒有把女兒教好,從小太嬌慣她了,所以朱芸到結婚的時候還不懂事。
正是因為她不懂事,才更容易被別人感染。
跟著葉洪波這樣的人,朱芸便學的跟他一樣。
現在朱芸自己明白過來了,他把朱芸帶回家,朱芸往後一定會好好過日子的。
朱進山自己養著豬,他們老兩口體力不支,所以養起來的豬就沒有賣,發展成了母豬場。
通過阮思嬌的介紹,朱進山還從賀陽縣那些幹不下去的養豬場裏買了好些半大的豬。
那批豬在前兩個月就出欄了,公豬賣掉,母豬留下來。
把朱芸和兩個小外孫帶回家,朱進山自己就養得起,所以他說話也就硬氣,點頭道,“行,爸帶你回家。”
朱芸錯了半輩子,如今悔悟過來了,娘家爹娘還願意給她當靠山。
她吸了吸鼻子,眼淚又忍不住的往下掉。
“好孩子,別哭,跟爸媽回家,往後咱家盡是好日子。”吳桂枝替朱芸擦掉眼角的淚花。
朱芸點著頭,“嗯,我知道。”
跟著父母回家,以後朱芸的日子必定不會過得像紅星村這般。
一家人既然已經決定了,等葉洪波出去跑了一圈兒回來,他們便把這個決定告訴葉洪波。
葉洪波驚訝之餘,就是憤怒。
因為他覺得朱家人就是在演戲!
什麽朱芸死了,他們就是找這個借口把他毒打一頓,然後再跟他離婚!
還要帶走他的兩個兒子,門兒都沒有!
葉洪波為了出去弄錢,給朱芸下葬,他可是把田華蘭狠狠給得罪了!
他跟田華蘭大吵一架無果,於是就想砸田華蘭店裏的東西。
葉洪興怎麽肯幹?上來抓著葉洪波就是一頓揍。
葉洪波原本就被朱大牛打得全身疼,哪裏打得過他弟弟?
被葉洪興暴揍一頓,田華蘭倒是看在跟朱芸妯娌一場,如今朱芸竟然死了,還是因為腿上的傷。
雖然田華蘭知道昨天晚上大家夥打了朱芸和蔡花的事情,也猜想朱芸多半是被打了才死的。
可死了終歸是死了,所以田華蘭最後給葉洪波拿了五十塊錢,算是盡自己的一點心意。
五十塊錢,給朱芸下葬也夠了,可是葉洪波起了心思,他想借著朱芸的死,狠狠敲別人一筆。
看田華蘭,之前那麽硬氣,一點錢也不肯出,這不還是給了她五十塊錢嗎?
於是葉洪波又在村裏挨家的跑,說他們打了朱芸,朱芸才死的。
誰肯承認自己昨晚打了人?這根本就不是賠錢的事,打死人可是要償命的!
也有被葉洪波纏的沒法的,堅決不承認自己打了朱芸的同時,給幾塊錢算是自己一點心意的。
幾塊錢也行,這麽多家跑下來,有十家願意給錢的,那不是又弄到好幾十?
葉洪波頂著一身的傷,跑便了全村,弄到了差不多一百塊錢。
他拿到這麽多錢,本來是喜滋滋的。
葉洪波還把田華蘭給的那五十塊錢藏起來,把村裏人給湊的零票子拿上,進屋準備跟老嶽父說一下。
誰想到,他進屋就看到他們把東西都收拾好了,而朱芸根本就沒死!
他們還說要讓朱芸和他離婚,要把朱芸和兩個孩子帶走?
葉洪波當即就不幹了,大吼一聲,“不行!”
朱大牛根本就不和葉洪波廢話,他一把揪起葉洪波的衣領子,“今天不行也得行!你再敢說一句不同意,我就把你打死!”
“不行,不行!你打死我也不行!”葉洪波閉著眼睛,哇哇亂叫。
朱大牛抬手就要打,被朱進山製止,先把他按住,等一會兒他們村長來了再說。
朱家的人商量好的,葉洪波一進門,葉永平和葉永安就跑去找村長,這麽一會兒的功夫,阮慶祥已經被請過來。
朱進山一副威嚴談判的樣子,把自己的要求提出來,阮慶祥卻擺擺手,“老哥,就聽你的。”
葉洪波雙眼撲閃,就這麽一句話,就把他離婚的事給定下來了?
他還沒同意呢!
反應過來,葉洪波大喊,“我不同意,你們不能唔……”
朱大牛一把捂住葉洪波的嘴巴,不準他再說一個字。
葉洪波還在掙紮,嘴裏發出唔唔的聲音。
朱進山看他一眼,“不離婚,你養得起我閨女嗎?你養得起永平和永安嗎?屁本事沒有,你有什麽資格要媳婦和孩子?”
葉洪波不肯同意,就算他什麽都沒有,朱芸已經嫁給他了,生是他葉洪波的人,死是他葉洪波的鬼!
阮慶祥似乎看懂了葉洪波的意思,他冷聲說,“現在是新社會了,女人也是有人權的,她不願意跟著你過了,隨時都可以走,你不同意也不行!”
那種離婚就要分家產的法律政策,在紅星村到底是實行不起來的。
男女雙方離婚,女人可以帶走自己的嫁妝,但不能帶走男方的房子、家具等財產。
家裏如果有錢的,可以自己商量,畢竟女人在這個家裏過了那麽多年,家裏的錢財也不是男人一個人掙下的。
孩子也可以商量。
但是葉洪波這情況特殊,他們家根本什麽錢也沒有。
朱進山也表明了態度,不要葉洪波一毛錢,隻把朱芸的嫁妝帶走。
至於孩子,原本應該一人帶一個,可是葉洪波什麽錢也沒有,還好吃懶做。
為了讓兩個孩子輟學打工,朱芸不是跟田華蘭吵架,怎麽會燙傷了腿。
對此,葉洪波有意見,朱芸也不見得能把孩子帶好。
朱進山冷哼,“我閨女都是我養著,兩個孩子自然也是我養著!”
朱進山說話硬氣,他保證會讓兩個小外孫上學,就算將來他們能考上大學,他也供!
他會給他們成家,娶媳婦,樣樣都給兩個小外孫置辦最好的。
葉洪波能行嗎?
就算他說自己能做到,肯定也沒人信。
於是阮慶祥寫了一份離婚的文書,朱大牛按著葉洪波的手,在上麵按了指印。
當然,這個文書不具備法律效率,所以阮慶祥寫了三份,朱芸和葉洪波各執一份,他手裏也有一份,等到縣上開會的時候順便拿去民政局登記,到時候再給他倆把離婚證領回來。
如此一來,這個婚也就算是離了。
朱進山讓朱大牛把鋪蓋鋪在架子車板上,把朱芸抬上架子車。
然後,一群人就浩浩****離開。
葉洪波家裏本來就窮的丁當響,現在又沒了朱芸和兩個孩子的衣服、**的鋪蓋是朱芸結婚時帶來的,此時又給帶走了。
葉洪波**就剩下一條褥子,那是他媽在他結婚的時候給他弄的。
他媽說新娘子來的時候肯定要帶鋪蓋的,聽說朱進山兩口子很疼愛這個小女兒。
於是他媽就隻給他做了一條褥子。
葉洪波頹廢的坐在床邊上,他現在是真的什麽都沒有了,比先前還要窮!
正在葉洪波難受的時候,外麵突然闖進來一群人,這些都是聽到朱芸死了,受不住葉洪波的歪纏,最後給了他錢的人。
剛才朱進山他們把朱芸拉走了,大家分明看到朱芸並沒有死!
她隻是垂著眸子不敢看大家,發現有人看她,她立刻就拿被子蒙住了頭。
朱芸沒死,葉洪波憑什麽騙大家的錢?
有女人上來就開始搜葉洪波的口袋,那些零錢都被葉洪波放在口袋裏呢。
錢被掏走,葉洪波反應過來,想上去搶,別一起過來的男人們按住。
女人們迅速把那堆零錢分了,對著葉洪波罵罵咧咧、啐口水。
男人氣不過的,直接踹他兩腳。
再然後,大家一轟而散,都走了。
這家裏,又隻剩下葉洪波,冷清又淒涼。
從這天起,沒有人再注意葉洪波,似乎也沒人見他出過門。
後來的一天,不知道誰提了一句“好長時間沒見葉洪波了吧?他不會是死在那屋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