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思嬌的這些話,阮華成不是沒有觸動的。
可高調說得再好,人總有私心。
他們家是還有三個端國家鐵飯碗的,日子肯定不會過得比別人家難。
可……阮廣輝畢竟是單獨個體,生意如果失敗,大家不會看他餓肚子,但他的一生難道就隻在別人的接濟之下吃飽肚子這麽簡單嗎?
這是一場合平的談話,阮華成早沒了先前的沉冷,他心裏有疑惑,也心平氣和的提出來。
阮思嬌的臉上掛起笑意,“每個人向往的生活不同。你們看來每個月拿固定工資,一生無憂。可這種生活不一定適合我小叔。”
阮廣輝也說,“嬌嬌說的正是我所想的。爸,大哥,我知道你們是為我好,怕我摔跤。但我願意去試,國家又給了我這樣的機會,真把我圈在良種場裏,我才會一輩子不快樂。”
阮老頭今天過來,也是想一家人好好商量一下,看阮廣輝的未來究竟怎麽辦。
而商量到這會兒,阮老頭的心放寬了。
“廣輝既然想闖一闖,那就讓他闖吧!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動彈,廣輝也還年輕,我這個當爸的應該給他這個機會。”阮老頭說。
阮廣輝眼眶都熱了,多好的父親啊!
阮廣輝高興又激動,阮華成卻有些煩悶,這麽說好像他這個父親當的不及格!
阮思嬌看出阮華成的心思,她笑著過去,挽住阮華成的胳膊,腦袋也歪在阮華成胸口。
“爸,”阮思嬌眼睛撲閃,特別明亮,“其實我剛才麵壁的時候就已經明白您的苦心了。”
阮華成瞪她,阮思嬌繼續撒嬌的笑,“您就是怕沒管教好我,我膽大包天什麽事都不跟你說,就敢幹嗎?我跟你保證,往後再做任何決定,一定提前向你和我媽報備,征得你們的同意我再去做,往後再也不隨便忽悠你們了。”
阮思嬌說得肯切,她聲音軟軟的,自帶一股撒嬌的味兒,阮華成白了她一眼,“拿你沒辦法!”
其實阮華成也聽出來了,阮思嬌真的不再像以前那樣,她現在很懂事,看事情也特別有眼光。
難道,他真的老了,跟不上時代了?
一家人都說好了,阮廣輝辭了工,往後就可以一直看著店,阮華成跟何翠也不必再為阮思嬌秋季要上學該怎麽辦而發愁。
而且開一家店,看起來還挺不錯,畢竟阮思嬌拿過來的三千六百塊錢是實實在在的。
要是往年,誰家能拿出這麽多錢來?
吃了飯,阮華成也沒讓大家在醫院多呆,讓各自回去忙自己的事情去。
阮老太太突然一拍腦袋,“我殺的雞還燉在鍋裏!”
倒不是怕鍋燉幹了,畢竟是燒柴火的地鍋。
就是怕那火早熄了,雞燉個半生可咋辦!
阮思嬌幾個人一起回來,阮啟明跟阮文靜、甄珠三個人還在店裏忙。
賣糧油的事肯定是阮文靜的,賣雞蛋糕的事是阮啟明的,甄珠是負責做雞蛋糕。
別看甄珠一個女孩子,但她比男人力氣還大。
做雞蛋糕並不像扛大包,需要多大的力氣,卻也是個體力活,要一天到晚不停忙。
甄珠整天幹活卻半點也不覺得累,她還盡量把活都包攬了。
比如做好的雞蛋糕,甄珠端著鍋子倒扣在台子上,隻上阮啟明負責切塊賣出去。
可阮啟明一個大男人,他不好意思讓甄珠把大半的活都做了。
阮啟明心裏壓根兒就沒有那種甄珠是他們花錢雇來的想法,幹活的時候也是搶著幹。
甄珠要去端鍋子,阮啟明也搶著端,甄珠已經握住鍋把手,阮啟明的手也捂上去,一把就把甄珠的手包住。
碰到甄珠的手,阮啟明耳朵根子都紅了,整個人都尷尬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甄珠衝他一笑,“阮哥,我來端吧。”
“哦,哦哦。”阮啟明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把自己的手撤回來。
甄珠倒是沒半點尷尬,她平常性子就大大咧咧的,自從知道自己跟顧沉舟沒戲,就連這點小心思都放下了,一心在阮記幹活。
端著鍋子把做熟的雞蛋糕扣在台子上,甄珠回來的時候見阮啟明還站著沒動,她疑惑的問,“阮哥,你怎麽了?”
“沒……”阮啟明慌忙說,他耳根處的紅暈開始往外暈染,沒一會兒就染得一張臉通紅。
為了避免尷尬,阮啟明慌忙去拿刀。
阮啟明整個人就是一個大寫的尷尬,他切蛋糕的時候心還沒收回來,一刀剁下去倒是沒剁到手,可那塊雞蛋糕就……
剛出鍋的雞蛋糕哪經得住這麽切?刀口部分基本壓縮在一塊,根本彈不起來。
看著被自己切成這個鳥樣的雞蛋糕,阮啟明真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雞蛋糕不能熱的時候切,他怎麽連這個都給忘了!
好在隻切了一刀,等一會兒雞蛋糕涼了,阮啟明把刀口部分切掉一點,剩下的匆匆分好塊,稱了賣給等著的顧客。
接下來再工作的時候,阮啟明不敢跟甄珠搶活幹了,他也特別小心,盡量不讓自己出錯。
可他臉上的紅暈,卻是怎麽也退不下去。
阮啟明都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臉上燒的不像化,心也跟著撲通撲通直跳,長了二十年,阮啟明從來就沒遇到過這種情況。
他不敢看甄珠,一直有意避著。
可他們在賣雞蛋糕,又怎麽可能完全跟甄珠不接觸?
哪怕是兩個人錯身而過,阮啟明都立刻被血湧上頭,臉上的紅暈還沒消退,卻變得更紅。
阮思嬌回來的時候,阮啟明整個人都還在尷尬中。
“二哥,你怎麽了?”阮思嬌撲閃著眼睛,看不懂阮啟明這是怎麽了。
阮啟明躲躲閃閃,“沒……可能幹活多了,熱的慌。”
“那你趕緊去歇歇吧,這邊我來。”阮思嬌說。
一般情況下,阮啟明不會把活交給阮思嬌幹,自己去歇著的,可現在……還是算了。
丟下手裏的刀,阮啟明拔腿就往後院衝。
他感覺自己所有的血都湧到臉上了,得洗把涼水臉,不然他要熱死了!
阮思嬌拿起台子上的刀,甄珠把做熟的雞蛋糕送過來扣在台子上。
“我二哥這是怎麽了?”阮思嬌問。
甄珠搖頭,一臉茫然,“不知道啊。是不是生病了?我看他臉上紅紅的。”
阮思嬌也疑惑,嘟囔一句,“可能發燒了吧。”
這天乍冷乍熱的,一個不小心就會感冒發燒。
阮思嬌想著,她等會兒閑了得去去看看,二哥要真是發燒了,就得勸他去醫院,生病忍著可不行。
阮廣輝也回來,他把切雞蛋糕的刀從阮思嬌手裏接過來,說,“你去找你三姐吧。”
阮思嬌也不反對,賣雞蛋糕這事兒,他們所有人裏就阮廣輝最在行。
他那一張嘴,可不是誰想練就能練成的,這可真是個天生做生意的好料子!
前些年,阮廣輝算是個不上進的,嘴皮子利索,但農村人要求的是實幹家。
倒不是說阮廣輝不肯腳踏實地的苦幹,再累再苦他也不怕,這些天跟阮思嬌一起開店,阮廣輝可是把所有重活都包攬了的。
就是阮廣輝的心思活絡,所以才經常被阮老頭說教,對他那活絡的頭腦看不慣。
阮思嬌去找阮文靜,阮文靜剛給人稱了二斤油。
“三姐,今天生意咋樣?”阮思嬌問。
阮文靜把包撐開一條縫,“沒少賣錢。”
兩個女孩臉上都帶著笑意,阮思嬌順手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單詞掌中寶,“這是我抄的,你別小看這個小本本,上麵有兩千個常用單詞。你要是把這些都背會,高考英語肯定不成問題。”
“明年高考要考英語?”阮文靜接過翻了翻。
阮思嬌想了想,她也不太確定。
國家剛恢複高考沒幾年,大部分地區已經陸續推行高考,就連九華縣這個特別偏遠的小地方,高中生也要參加全國高考。
“今年高考就要考的吧。”阮思嬌說。
不過她記得除了特殊專業,別的專業好像是按英語成績的百分之三十記入總分?
也就是說英語考100分,總成績也隻按三十分算。
高考英語按百分製,好像不是83年就是84年,這個阮思嬌真記不大清楚了。
“反正多學習吧,明年咋樣誰也說不準,但最起碼三十分沒跑。”阮思嬌說。
阮文靜想想也是,很認真的把阮思嬌給的小本本裝進兜裏。
阮文靜有一個全家人都不知道的小心思,她想考北京的重點大學。
將來分配不好說,但能考上北京的大學,留在北京的機會就大。
如果在校表現好,成績優異,還可以申請留校,或者考研?
大學生值錢,研究生就更值錢,如果真能考上研究生,留在北京幾乎就是板上釘釘。
這都是阮文靜聽她大哥阮青山說的。
一般參加高考的學生或許會覺得三十分太少,為了能學好別的科,很多放棄英語的。
但阮文靜要想考北京的重點大學,這三十分可不能丟!
阮文靜收下單詞掌中寶,又悄悄收起自己的小心思,卻聽到外麵一陣自行車的鈴聲響起。
接著一輛綠色自行車停在阮記糧油店門前,穿著綠衣服的青年跳下車,“誰是阮思嬌?有你的信!”
阮思嬌眼睛撲閃了下,誰給她寫信,還寫到店裏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