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國外的吃食,豈不是很不合胃口?”傅決川的聲音清脆,一雙眼眸裏是幹淨的溫和,他輕聲說,“我會廚藝,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在家做了飯,用飯盒給你送來?”

葉喬喬有些驚訝,實在沒看出傅決川竟然會廚藝,他明顯就是一個硬漢,做飯應該跟他沒有關係才對。

“不用了吧,太耽誤你的時間了。”葉喬喬猶豫著拒絕,也覺得這太麻煩傅決川了,她雖然在國外吃食不習慣,後來遇見了中餐廳,倒也能忍受。

傅決川目光柔和,“不耽誤,我最近有假期。”

“作為丈夫,不管是對兩個孩子,還是對喬喬你,我都有照顧的義務。”

“你可以把我當成新認識的朋友。”傅決川思索了一瞬,抬眸看向她,“你也可以請回我。”

葉喬喬歪頭看著他,每次傅決川回答她的話,總是會出乎意料之外,這種明明很曖昧的話,是怎麽被他說得這麽溫馨正常的?

但不得不說,葉喬喬沒有因此對他生出排斥的情緒。

葉喬喬思索一圈,覺得傅決川這建議其實挺好的。

她其實把傅決川當成朋友,心裏那因為突然要進入親密關係的緊張,也就消散了。

“嗯,好。”葉喬喬展顏微笑。

傅決川不著痕跡地微微勾唇,沒有強調針對什麽,隻跟她閑聊。

“我回國的事,所有人都知道了嗎?”葉喬喬突然想到這一點,有些遲疑,“我的朋友,需要現在約見嗎?”

傅決川看了她兩眼,建議道,“不著急,喬喬你的情況,他們有聯係我詢問,我這邊幫你解決,等你什麽時候習慣了國內的生活,再直接舉辦一個聚會,邀請所有人來見一麵就好了,不需要太刻意,真心對喬喬你好的朋友都是願意等待的。”

葉喬喬沒想到他的想法跟自己一樣,她對傅決川也多了幾分好奇。

她自己都沒注意到,注意傅決川的次數比她以為的都要多。

“那就按照你說的這麽辦。”

葉喬喬立即道。

傅決川嗯了一聲,柔聲問,“喬喬,這次德蒙先生來國內,要待多久?爸準備親自招待他,不過爸的工作時間比極少,想要安排別的工作人員陪同德蒙先生,務必會讓他在國內感受到賓至如歸。”

葉喬喬,“我也不知道老師要待多久,不過,他是來研究國畫的,時間上並沒有什麽限定,隻看收獲。”

“我倒是半年後必須出國,繼續參加比賽。”

說到這裏的時候,葉喬喬多少帶著點試探的味道。

她自認為自己跟葉軍長和傅決川關係都不親近。

雖然現在看兩人很好,對她也是真心實意的,可葉喬喬始終心裏不安。

她失去了曾經的記憶,無法做到自信,這種確實,是她本身對自己不夠信心的原因。

也許是因為醒來就發現自己孤身一人。

好似她在世界上沒有其他的有關係的人。

那種孤寂感,沒有體會過的人難以體會。

回想起剛剛傅決川跟她相處的溫和,葉喬喬沒忍住笑了一下。

“嗯,我跟爸都知道,我們支持你。”傅決川側頭看她目光柔和,沒有一丁點的強勢,“喬喬,你很優秀。”

“這次出事,唯一能夠讓我和爸欣慰的就是你找到了屬於你自己的愛好。”

“在國內這些年,你沒有時間畫畫,所有的時間都浪費在了做生意上,我知道你應該不愛做生意的,但你還是那麽做了,就是為了報複周淙。”

“這些年,辛苦你了,是我沒有做好。”

葉喬喬張了張嘴,她覺得,曾經的自己應該沒有後悔。

就周淙當初囚禁她的行為,就足夠讓葉喬喬對對方再也沒有一丁點的感情。

她也能理解失憶前的自己,對周淙瘋狂的報複了。

“跟你沒關係。”葉喬喬抬頭,態度誠摯,一雙清亮的眸子,帶著認真,“我沒有委屈,也沒有浪費時間,我覺得做一切的事都是有意義的。”

“沒有經濟條件,我也沒機會畫畫。”

葉喬喬其實也沒想到自己名下有那麽多的資產。

本來她以為自己是個在國外必須賣畫求生的貧窮畫家,沒想到竟然是個隱藏的富豪。

這種感覺還有點奇妙。

不過,葉喬喬還是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就是曾經的葉喬喬。

所以,她並不打算花那些錢,先存在賬戶上,以後可以給兩個孩子,至於她自己,現在靠著賣畫,已經夠生活,也能買到藥。

尤其是回國後物價低得可怕,匯率下,她在國內半年都花不到一千美金。

沒有經濟壓力,葉喬喬自然不會去動曾經的自己做生意賺回來的錢。

“喬喬,你有沒有什麽想做的?”

“嗯?”葉喬喬不懂這話的意思。

傅決川強忍著摸她腦袋安慰的衝動,“在國內半年,你應該會一直畫畫,那喬喬你想要在國內辦畫展嗎?”

這個問題,葉喬喬不是沒有考慮過。

“我需要跟德蒙老師商量一下,我現在服用了緩解藥劑,應該可以重新再畫油畫,身體不會再繼續惡化,所以,具體要舉辦什麽畫展,我還沒有確定。”

傅決川抿了抿唇,他盯著葉喬喬白淨的臉蛋,跟嫣紅的嘴唇,隻是臉色有些蒼白,顯然病情還沒有好。

“喬喬,你應該不知道我的情況。”

“嗯?”葉喬喬不明所以轉頭看向他。

傅決川好似一直盯著她,葉喬喬轉頭就跟他的目光對上了,不等她不自在,傅決川就開口了,“我很久以前,中了e試劑,也失去了記憶。”

“什麽?”葉喬喬猛地睜大眼睛,瞳孔微張,怎麽都不敢相信在傅決川身上發生過這種事,這跟她的情況也沒什麽區別了。

“等等……”葉喬喬想到什麽,忙問,“那你失去記憶了,豈不是意味著,在我出事之前,你就失去了記憶?”

“那我們是怎麽相處的?”

葉喬喬真的很好奇這一點,好像企圖從一個有同樣經曆的病友身上找到指明前路方向的建議。

“我回國就被接回了部隊,並且部隊給了我所有的資料,靠著那些資料,我知道自己是誰,知道自己有愛人,知道自己有孩子,知道我的出事,帶給了親人們擔憂跟著急。”

“其他的我都想不出來,隻在見到你們的第一秒,腦子裏就明白,我並不是一個人,還有人在等著我。”

傅決川的聲音很輕,又很沉重。

葉喬喬微震,她呼吸有有些發緊,薄唇緊抿,竟不敢去看傅決川的眼睛。

她覺得羞恥跟歉疚。

原來並不是所有失去記憶的人都會像她這樣迷茫。

傅決川經曆過同樣的事,跟她的選擇完全不同。

他果斷接受現實,然後,接受家人,接受曾經的自己,沒有讓任何一個親人繼續跟著擔憂。

可她葉喬喬,卻始終因為沒有記憶,不願意承認自己就是原來的自己,不承認自己跟傅決川有親密關係,不承認自己是父親的女兒,不承認自己是慕慕和阿煜的媽媽。

她把自己關在圍牆裏,等著所有人向她散發善意,等著所有人來哄她,用愛感化她。

她從未想過,這些家人們,在她不在的這段時間,有多擔憂她。

“抱歉。”葉喬喬聲音幹澀沙啞,低垂著頭,甚至都沒有勇氣抬起頭跟傅決川對視。

她隻是一遍又一遍輕聲地說。

“喬喬。”

葉喬喬迷蒙地睜眼,看見視線裏出現一雙大手,就放在她麵前。

“你道歉是因為我的話讓你不開心了,那我收回那些話。”

“你是你,我是我,我是男人,本就應該承擔起責任,何況……”傅決川不自然地哂笑,“我當初也是對你一見鍾情,是我對你先生出的感情,遮掩住了失憶後的迷茫,比起失憶,我不過是更想得到你而已。”

“所以,說到底,是我自己私心作祟。”

“現在你覺得跟我有疏離感,並不是你的錯。”

葉喬喬聽著他自嘲的話,有些震驚和羞赧。

她抬眸,看見傅決川眼眸半垂著,裏麵的情緒多得像是堵塞住的洪水,洶湧著流動,卻又被主人硬生生地忍住了。

葉喬喬從未見過能夠把感情藏得那麽深的。

這一瞬間的情緒暴露,讓葉喬喬意識到傅決川對自己的平靜,都是他不知道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裝出來的。

“喬喬,抱歉,讓你失望了。”傅決川收斂了眼裏的情緒,抬眸看向她,溫和地苦笑。

葉喬喬唇瓣張合,卻不知道說些什麽,她隻覺得自己渾身有一瞬間的發燙,“沒有,我沒有失望。”

“我……我會努力的。”

她滿腦子都是杠杠傅決川滿是占有欲的雙眸。

她明明應該排斥才對,明明應該很不習慣才對,可她意外地覺得渾身發燙。

葉喬喬反應慢半拍,神情恍惚地跟著傅決川跟在德蒙老師等人身後走。

沒人打擾她,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幾乎注意不到外界的變化。

一整個上午,葉軍長親自陪同德蒙逛了深市這邊的博物館,各種老舊的舊物,有些保存得好,有些卻快要消失在曆史長河裏,德蒙喜歡的就是這些有曆史厚重感的舊物。

中午去國營飯店吃了飯。

下午又拜訪了本地的一些國畫畫家。

德蒙非常開心,也明白這些都是葉軍長的特別招待,否則他根本沒有這些待遇。

晚上他在飯桌上,跟葉軍長相談甚歡,甚至開口說出了保證,“葉先生,你是一位很合格的父親。”